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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賢王召人議事？果然是齊國第一賢臣吶，治病都不忘國事，不服都不行。</br>
    幾人見莫牙慢慢悠悠的拾掇著東西，對視著不知道該不該催促他快些，賢王側(cè)目看了眼莫牙，淡笑道：“忘了給你們介紹，這位是莫牙莫大夫，入岳陽不久的隱世神醫(yī)，替本王針灸已經(jīng)有幾日，治得本王的心痛舊疾好了大半，可以算得上本王的恩人。”</br>
    幾人目露崇敬，勢利鬼李驁見穆瑞怒贊莫牙，更是差點撲倒在地。穆瑞就是要賜給莫牙一頂高帽子，繼續(xù)道：“莫大夫醫(yī)者仁心，咱們議事，他在也無妨的。”</br>
    莫牙暗笑，好奇害死貓，你莫爺爺還不稀罕聽呢。莫牙正準(zhǔn)備加快速度拾掇，忽聽穆瑞低沉開口，這一聽，莫牙的動作又不自覺的遲鈍下來。</br>
    ——“今日早朝，皇上終于定下儲君，冊封五殿下為太子。”</br>
    穆陵…做了太子…莫牙眼睛眨巴了下。</br>
    唐曉沉寂的臉孔劃過一絲沒人覺察的異樣之色，這異色轉(zhuǎn)瞬即逝，躲過了所有人的眼睛——穆陵，被冊立為了太子。</br>
    穿絳色袍子的男子上前一步，恭敬中帶著押對注的興奮，“王爺多年來對五殿下提點有加，五殿下得封太子，他日登上帝位，一定會記著王爺您的情意。”</br>
    莫牙大悟——怪不得今天穆瑞這么高興，原來是這一伙人是穆陵黨羽，穆陵上位，他們當(dāng)然跟著得意洋洋。朝堂污濁，可別弄臟了自己。</br>
    ——“崔尚書此言差矣。”另一個紫衣長者撫須搖頭道，“王爺圣明遠(yuǎn)揚，皇上每一個皇子都是王爺?shù)牡沼H侄子，王爺一視同仁一樣關(guān)愛提點，哪有對五殿下更好的道理？”</br>
    崔尚書微愣掌嘴道：“王太傅說的對，是在下失言了。”</br>
    穆玲瓏咬著手指甲，躊躇著道：“可是…父王，兇卦還沒解…五殿下做了太子，儲君大禍臨頭…如何破解？”</br>
    穆瑞臉上也不見擔(dān)憂，自若道：“吉人自有天相，有福的人自然可以避開災(zāi)禍。玲瓏，你忘了么？皇長子是怎么墜馬而死的？二皇子，又是如何染病暴亡？”</br>
    莫牙拾掇好正想起步離開，偏偏又聽到這節(jié)骨眼上，才說好奇害死貓，莫牙不想聽到不該聽的，可腳底怎么就像粘在了地上…要命。</br>
    穆玲瓏咬唇道：“我記得，上林苑新到了一匹西域玉逍遙，性子暴躁難以馴服，太子最喜歡馴馬，天底下沒有他馴不服的，秋日狩獵，太子執(zhí)意要用這匹玉逍遙當(dāng)坐騎…誰料馬失前蹄墜馬重傷…不治身亡…”</br>
    穆玲瓏說到哀傷處，聲音都低了下來，眼圈微紅楚楚可憐。李驁見穆玲瓏有些說不下去，抬起脖子接過話，“還有二皇子，二皇子本就體虛，偏偏又喜好女色，儲君之位還沒坐穩(wěn)，就急急納了幾個小妾，一響貪歡暴斃在美人榻上…可惜，可嘆…”</br>
    穆瑞唇角微揚，并沒顯露出對兩位侄子過世的傷懷。李驁又進(jìn)一步，諂媚道：“郡主，王爺?shù)囊馑际牵书L子自負(fù)好勝，二皇子糜亂縱情…他們殞命的禍?zhǔn)拢际亲约喝莵淼模植坏锰欤植坏萌恕？晌宓钕虏煌！崩铗埧戳搜勰氯穑笱笥值溃拔宓钕掠械滦校泄?jié)制，韜光養(yǎng)略不露鋒芒，又不染酒色財氣傷身傷名，這樣的齊國太子，禍?zhǔn)略趺匆矡o法沾上他。王爺，屬下說的是不是？”</br>
    穆瑞撫須點頭，看向莫牙道：“莫大夫，這是就要走了么？”</br>
    莫牙回過神，“走了，過三天，我再來。”</br>
    ——“我送你出去吶。”穆玲瓏綻開歡顏。</br>
    穆瑞無奈一笑，“唐曉，替本王送莫大夫出去。”</br>
    門邊的唐曉也聽的投入，冷不丁聽穆瑞使喚自己，沉穩(wěn)的身子微微一動，他想聽下去，但他知道，他還沒有這個資格。</br>
    唐曉對莫牙頷首示意，一只腳邁出門檻時，穆瑞蒼聲又起——“李驁。”</br>
    ——“屬下在。”李驁畢恭畢敬。</br>
    “五殿下做了太子，司天監(jiān)那邊，周家那位女兒一定歡喜的緊，兇卦破解之法，她一定比誰都上心…你是司天監(jiān)總管…知道該怎么做？”穆瑞意味深長道。</br>
    “屬下明白。”李驁揚唇應(yīng)道，“不管周卦師有沒有這個本事，屬下都會緊緊盯著。”</br>
    唐曉不動聲色的邁過門檻，但穆瑞口中的每一個字，他都暗暗記在了心里。</br>
    平日里，穆玲瓏總嫌自家府邸太大，去哪里都要走上好一陣，只有在送莫牙出去的時候，穆玲瓏才會慶幸這條路的漫長，甚至希望腳下的路永遠(yuǎn)也沒有盡頭。</br>
    ——“郡主。”</br>
    莫牙這一聲，穆玲瓏腳下一滑差點栽倒，“莫大夫，你喊我？”</br>
    “郡主。”莫牙噠噠踱著步子，“你父王…是五皇子一邊的？都說賢王圣明，想不到…也有自己的打算？”</br>
    “才不是。”穆玲瓏嘟起嘴，她最崇拜自己的父親，莫牙損自己可以，但不能損了父親的名聲清譽(yù)，“父王對所有皇子一視同仁，從來沒有絲毫偏袒。”</br>
    ——騙鬼吶…莫牙心底啐了口。</br>
    穆玲瓏?yán)^續(xù)道：“你有所不知，五殿下在幾個皇子里，出身算是寒微，自小就不得皇上的寵愛器重，宮人臣子多勢利，他和蕭妃娘娘日子不算好過，也就是這幾年才好些…”</br>
    見莫牙還是一臉懵逼不懂的模樣，唐曉接過穆玲瓏的話，道：“莫大夫還聽不明白么？郡主想說的是，旁人眼中瞧不上當(dāng)年的五殿下，王爺對所有皇子一視同仁，當(dāng)然就成了對五殿下的格外關(guān)懷。也就是你剛剛口中所說——覺得我家王爺偏袒五殿下。”</br>
    ——“父王真是大善人。”穆玲瓏搶道，“自我懂事起，父王就讓我多和五殿下母子親近，說他們遭人冷眼，我可不能和那些人一樣。”</br>
    “哦…”莫牙僵僵應(yīng)了聲。</br>
    穆玲瓏俏聲一笑，揉著發(fā)梢道：“莫大夫，程渲進(jìn)了司天監(jiān)，每天都要去那里忙乎，你要是空了閑了，就來找我，我穆玲瓏隨叫隨到…”</br>
    ——“我可不閑，我很忙的。”莫牙垂下睫毛清清冷冷。</br>
    “讓我父王給你在岳陽開間醫(yī)館，如何？”穆玲瓏靈光一現(xiàn)，“到時候，我去給你抓藥？”</br>
    莫牙翻起眼瞼眨了眨眼睛，“我不用藥，我用針的。”</br>
    王府大門就在前頭，莫牙加快步子逃似的要離開，穆玲瓏不再追出去，倚著大門發(fā)癡的看著莫牙的背影，“真性情，真有趣。莫…牙…我喜歡。”</br>
    唐曉瘸著腿走近半步，低笑著道：“郡主金枝玉葉，莫大夫人雖好，可畢竟是布衣出身，郡主有心，王爺那頭…”</br>
    “你不懂。”穆玲瓏嗔怒道，“只要是本郡主喜歡的，布衣也好，匪賊也罷，就是是要飯本郡主也會跟著他，父王才管不住我。”</br>
    見唐曉不做聲，穆玲瓏看向他的瘸腿，哧哧指著笑道：“就好比…如果本郡主喜歡的是你，就算你瘸了一條腿，我也不離不棄。就是這樣，唐棒槌，你懂了沒有？”</br>
    唐曉沒有說懂，也沒有說不懂，他深邃的眼睛出神的看著穆玲瓏的歡顏，只想一切定格。穆玲瓏又探頭看了看莫牙離開的方向，見莫牙跑的沒了影，嗔惱的甩了甩發(fā)梢，扭頭對唐曉道：“難得莫大夫醫(yī)術(shù)高明，你的腳瘸了多年，也許他能治好也說不定。”穆玲瓏昂起脖子拍了拍心口，得意道，“本郡主和他交好，你要是不好意思，我去替你說啊？”</br>
    ——“腳踝經(jīng)斷，無人能醫(yī)，屬下已經(jīng)認(rèn)命。”唐曉動了動長睫，“郡主是擔(dān)心瘸子保護(hù)不了您么？”</br>
    “王府里誰不知道你的本事？”穆玲瓏豎起大拇指朝唐曉舉起，“還是護(hù)好你另一只腿吧。”</br>
    穆玲瓏歡聲蹦跶著跑遠(yuǎn)，唐曉深目凝望著她像靈雀般輕盈的身影，心底涌出難以言喻的感覺。</br>
    王府別苑</br>
    這是唐曉的住處，唐曉喜靜，腿腳又不方便，穆瑞想的周到，便給他安置了處幽雅舒適的地方，唐曉自打入了賢王幕下，就一直住在這里，一晃就是數(shù)載。</br>
    唐曉栓上房門，又謹(jǐn)慎的環(huán)顧了眼屋里緊閉的窗戶，他半蹲身體，黑目死死注視著自己瘸了的左腿，左腳踝處綁著厚厚的白布，走起路來一瘸一跛，背地里也有別的紅眼門客嘲諷他一聲“唐瘸子”。但也是因為這一只瘸腿，他得到了賢王的挽留，得以留在府里一展身手，讓人刮目相看。</br>
    也是因為這一只瘸腿，穆玲瓏對自己格外關(guān)懷，風(fēng)華正茂的英俊少年，為自家落下殘疾，總是會讓心軟的女孩生出愧意。唐曉已經(jīng)貪戀上這份愧意關(guān)懷，如毒癮一般。</br>
    唐曉深吸了口氣，驀的直立起挺拔的身子，他邁開堅實的腳踝，一步，又一步，每一步都異常穩(wěn)重有力，每一步都剛毅如鐵…他不是拖著無奈跛腿的唐瘸子，他是…并無殘疾的唐曉。</br>
    他身體康健，孔武有力，他的瘸，不過是迷惑世人的障眼法，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勝過了其他所有人。</br>
    唐曉看著自己的腿露出得意，就像人們會對盲女程渲那樣心生憐惜——莫牙，穆陵，甚至是閱人無數(shù)的穆瑞…人們也會對一個身殘志堅的瘸子松下戒備——他雖然本事非凡，卻是個難以成大事的瘸子，他可用，但不可懼。</br>
    永熙酒樓，穆陵第一眼看見自己，也不由自主的瞥向他的瘸腿，穆陵眼里轉(zhuǎn)瞬即逝的憐嘆讓唐曉洞悉，他要的，就是這種感覺。</br>
    ——“唐大人。”門外小婢輕聲喚著，“您歇息了么？郡主讓小廚房給您熬了碗牛骨羹。”</br>
    唐曉打開屋門，小婢托著的碗盅溢出濃郁的骨湯香氣，唐曉沉默接過，“替我謝過郡主。”</br>
    小婢恭順的屈了屈膝，唐曉轉(zhuǎn)過身，一瘸一拐的朝屋里緩慢走去……</br>
    司天監(jiān)</br>
    卦檔管事這個職務(wù)實在太清閑，程渲已經(jīng)打了半個多時辰的盹兒，睡了醒，醒了睡，這俸祿太好掙，程渲都快有些不好意思。</br>
    不過這美覺也沒持續(xù)太久，早朝退下，少卿周長安回到司天監(jiān)，這咋呼就沒有停下。卜官們交頭竊竊議論著什么，程渲是新來的，又是個偏僻處看門的管事，也沒人想著去和她透風(fēng)。程渲豎著耳朵細(xì)細(xì)窺聽，隱約聽見“太子，五殿下”之類的字眼，程渲不傻，昨天是穆陵的十九歲生辰，看來武帝已經(jīng)打算好了，把太子之位當(dāng)做是給穆陵的禮物…今天的早朝上，應(yīng)該就是昭告了這件事。</br>
    ——五哥，終于成為了齊國的太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