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淮雙手環抱胸前,在澤時行政大樓的大廳中不耐地等待著。
他好看的樣貌惹得前臺的姑娘看了他好幾眼。
徐淮原本是來找徐遠洲算賬的,這廝未經自己同意擅自宣傳自己的歌也就罷了,現在是要鬧哪樣,冷飯新炒,準備開始捧自己是嗎?
十分鐘前,他沖到他辦公室,剛要破口大罵,就見顧詩正在房間里向他匯報項目進展。
由于不便在女士面前爆粗口,徐淮硬生生將破爛話重新咽回肚子,向顧詩打了個招呼。
罪魁禍首卻一副無事發生的樣子,還驚喜地上前來握住自己的手。
“我可愛的弟弟~這都第四天了~終于知道來找哥哥啦~”徐遠洲笑得燦爛如花。
未等徐淮開口說什么,徐遠洲很快地上下打量了一番,皺起眉頭繼續說道:“哎,瘦了。一看就是在外面沒有好好吃飯。”
“我……”
“走,哥帶你回家吃飯。”徐遠洲拉著徐淮就往外走。
徐淮一臉懵地看向顧詩。
顧詩聳了聳肩,表示她也不知道這位大少爺又在發什么瘋。
徐淮被他拉著坐上電梯,結果途中徐遠洲又接到電話,說有些急事需要處理,讓徐淮先去樓下等著他。
徐淮就在這大廳坐著等,越想越不是那回事,他原本要問罪的,怎么就被徐遠洲的節奏帶著走了。
大廳里還不時有人打量他,有些人是覺得他長得好看,有些人是認出了他的身份。
他們審視的目光過于明目張膽,徐淮不得不偏過頭躲避。
等了約半個小時,徐遠洲才急匆匆地出現。
徐淮沒好氣地看著他,“你到底要干什么啊?”
徐遠洲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我爸有點想你了,走,咱回家看看他。”
一說到舅舅,徐淮的脾氣就降下來了,“舅舅身體還好吧?”
“好。”徐遠洲摸了摸他的頭,露出一個安慰的笑容,“要是見了你,那就更好了。”
徐淮父母去得早,對于他來說,舅舅就像是父親一般的存在。
他點點頭,雖然知道徐遠洲說話一向夸張,卻還是忍不住有些開心。
二人同行,走出大樓。
路過前臺的時候,一些不太好聽的話卻鉆進了耳朵。
“我靠,我從來沒見過徐總對誰這么好。”
“徐總一哄,他馬上就不生氣了。他是不是徐總包養的那個啊?”
徐淮無言,因為出眾的樣貌,無論什么時候,他的身份總是遭人猜測。
現在如此,以前也是。
剛進星軌的時候隊友還對他保持著禮貌的客氣。
幾天過后,他卻能明顯感到疏離。
連喻百川也是,看他的表情有些冷漠。
他是個很缺失感情的人,對于別人態度的變化十分敏感。
他不知道是自己哪些地方惹了他們不痛快,所以也并不懂怎么解決。
加上飯圈動蕩,網上出現了不少黑他的帖子。
徐淮自己雖然不看,但這些風言風語總有辦法能鉆進他耳朵。
而事實是徐淮也并沒有底氣為自己辯駁,畢竟他確實是靠資本,空降,一無是處。
他能做的只是不停地努力,希望盡早追趕上隊友的實力。
沒過多久,事情卻慢慢好轉。
隊友對他變得熱情了,他和喻百川的關系也在慢慢變親近。
徐淮有些弄不懂,對于這些人的快速變臉,他充滿防備,只有面對喻百川的時候,他會傻傻地忘記設下心防。
以至于他沉溺在他的溫柔里,不可自拔。
后來,徐淮才想起來,這些變化開始之前發生過一件事。
經紀人找他談過一次話。
他說話彎彎繞繞的,徐淮聽得云里霧里,有幾次還提到喻百川,徐淮雖然通曉人情世故,卻并不懂娛樂圈里運作的這一套,他理解的大意是讓他跟喻百川好好相處。
他想也沒想就點了頭,求之不得。
再回想起這件事情來的時候,徐淮很多次想回到過去,讓那個懵懂的自己再仔細聽,再仔細做決定。
因為他和喻百川關系的好,是公司的設定,是營業,是賣腐,是沒有任何真情實感的。
如果有,那也只有他自己是。
一個小時后,二人抵達了徐家的大宅。
老人家喜好山水,中式庭院里山石擺放,流水浮花皆有講究,清新淡雅之余又不失大氣。
到了之后,徐淮才體會到一種叫近鄉情怯的心情,忽然覺得兩手空空的自己顯得十分沒禮貌。
徐遠洲卻安慰他,只要到了,對于他爸來說比任何靈丹妙藥都要好。
徐重山拄著拐杖從屋內迎了出來,見到徐淮時臉上是掩蓋不住的驚喜之色。
徐淮趕忙扶著他回到客廳內坐下。
徐重山拉著徐淮的手不放,將他仔細端詳了一遍,眼里泛出些淚光來。
“像啊。”徐重山雙手微微顫抖,“孩子,你是越來越像你媽媽了。甫一看,我還以為是小妹回到家里來了。”
徐淮本不是個傷感的人,此時聽了話卻有些難受,眼眶也開始泛紅。
他媽媽徐玉是徐家的掌上明珠,卻因為不滿包辦婚姻而跟戀人私奔。
徐家曾經派人天南海北地找,不曾想,她就在T市,就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生活。
徐淮的父親很愛母親,以至于讓徐淮跟了她姓。
他們家境清貧,過得并不那么富足,母親常耍小姐脾氣,二人也會因為一點雞毛蒜皮的事情而吵架,但是徐淮在那個家里卻被保護得很好,被養成了一個可愛、無私、天真、勇敢的小少年。
直到父母去世,他仿佛失去了人生所有的快樂。每天被債務逼著醒來,連傷春悲秋的時間都沒有,同時打著好幾份工,像個行尸走肉一般。
他吃不飽飯,居無定所。
對于將他從那個地方拯救出來的徐家,他永遠都心懷感恩。
更不用說舅舅和表哥還待自己毫無芥蒂。
他重新擁有了家,重新獲得了被愛著、被保護著的感覺。
“小詩說的沒錯,你這孩子最乖了。”徐重山摸了摸徐淮的頭。
徐遠洲有些疑惑,“關顧詩什么事?”
徐重山看也不看他,徐遠洲又轉向徐淮。
徐淮還對他坑了自己的事情心懷憤恨。
他吐了下舌頭,擺了個鬼臉。
三人用過餐后,徐淮如往常一般,鉆進書房里找到母親從前的相冊來看。
他家里清貧,自他記事起家里就鮮少有照片之類的東西,唯一一張家庭合照在被高利貸搬空家里值錢東西的時候弄掉了。
母親一直戴著的首飾,父親的手表、眼鏡,這些能用來懷念他們的東西都被搶走了。
于是徐淮每次來到這個家里,都很期待能再看看母親。
徐重山曾經要將這些相冊影集送給他,讓他帶回家里看。
但是徐淮明白,年輕的徐玉是屬于這個徐宅的,她在這里曾有過一段天真爛漫的少女生活,這是徐淮無法帶走的東西。
離了徐宅,少女就會老去,死去。
只有在這里,少女的時間才會一直停駐,笑容熱烈,永世不變。
況且,徐重山比他更想念徐玉。
他多年未見自己的親妹妹,再知道消息時已是天人兩隔,思念一定無處排解。
徐淮翻動著相冊,將她年輕的容顏記在心間,隨后便隨著徐重山去茶室喝茶。
徐淮其實是被徐重山叫回來的。
他在國外的時候,幾乎不與家人朋友聯系,只專心學業,唯有顧詩還跟他互通信件。
老人家便通過顧詩聯系上徐淮,讓他早些回到家里來。
徐重山今年快60歲了,多年操勞的他比看上去更顯老。
他三十歲的時候才有了第一個孩子——徐遠洲,第二個孩子卻因為難產,隨著他母親一塊兒去了。
或許是因為這樣,徐家的人天生就更渴求親情。
徐重山老了,幫不了徐遠洲什么忙了,便想著讓徐淮早些回來,他們兄弟二人好歹能互相關照。
徐淮雙手接過茶杯,看見茶梗在里面沉浮,又見徐重山的老態,心中沉郁更多。
徐重山像是交代后事一般的話,讓他聽罷非常難受。
因為,他實在太討厭親人離去這件事了。
徐淮耐心聽完,勉強扯出一個笑容,“舅舅,您身體如今還康健,何必就說這些話呢?”
徐重山嘆了口氣,“世事難料,孩子,早些同你講總是好的。”
“公司的事情,我一點也不懂,恐怕幫不上哥哥什么忙。”
徐重山看著徐淮,嘆了口氣。
“不過,只要是有用得上我的地方。我必定在所不辭。”
徐淮看著徐重山,目光堅定。
徐重山目光和藹,仿佛透過他的雙眼看到了另一個人的影子。
出了門徐淮就見徐遠洲在門邊鬼鬼祟祟的。
他一臉壞笑,“我可是聽到什么有意思的話,在所不辭,是吧~”
徐遠洲年齡也不小了,經常做出這種表情,還挺讓徐淮無法適應的。
“哥,咱能正常一點,別這么油膩行嗎?”徐淮搖了搖頭。
“嘖。就會損我。”徐遠洲輕笑,“反正你說了要幫我的,可不許再計較那條微博哦。”
“你公司旗下這么多藝人,干嘛盯著我不放啊?”徐淮無語。
“藝人是多啊,可愛又想展示給別人看的弟弟只有一個。”徐遠洲很是臭屁的說。
徐淮深吸了一口氣。
這要不是在徐家祖宅,他真的想給他老哥來一拳。
他不懂他哥一個直男,發言怎么能這么變態。
“還有……”徐遠洲收回笑容,“喻百川和舊東家的合約到期了,現在正在跟我們公司商談中。”
徐淮一愣,緩緩看向他。
“不談別的,喻百川其實很有能力,我看過他唱歌和表演的錄像,實力不俗。這幾年他一直接演爛俗偶像劇,而且還都是配角,實話實說,他被淵行耽誤了。”徐遠洲很客觀地評價道,“年輕又有實力,再加上我這邊手握的資源,翻紅不是難事,我覺得把他挖到澤時來不是一筆會虧的買賣。”
“有實力卻難出頭的人多了,你為什么偏要幫他。”徐淮有些不解,畢竟徐遠洲因為自己的緣故,曾一直對喻百川抱有敵意。
徐遠洲慢慢露出一個頗有深意的笑容,“這豬差點拱了自家白菜。我氣啊,我想讓那頭豬看得見,吃不著。”
徐淮不再是那個徐遠洲說什么鬼話都會去相信的少年了,他瞇著眼審視著自己的表哥,總覺得其中還有內情。
但他卻無心去猜想,畢竟當下最讓他心煩的還是喻百川。
只要他也為澤時賣力,二人總會碰見。
上次一面之后,他都不知道該用什么表情,面對現在的喻百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