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外邊聽見了。”鹿沉指節扣了下門,問站在落地窗邊的男人,“不打算去追她嗎?”</br> 臺風天,下著瓢潑大雨。</br> 雨里那個身影脆弱易折。</br> 沈靳知忽地想起,也是這樣的臺風天,他看見喻遲笙一個人瑟縮在公交站臺,她沒帶傘,水花濺落,弄濕她翩躚的裙擺,像一只可憐的小狗。</br> 為什么喻遲笙總是像小狗一樣讓人在意。</br> 要是喻遲笙在,她肯定會問他,為什么她是只小狗。</br> 她像是脆弱又珍貴的東西,但他卻總想把她比喻成好留住的東西。</br> “如果她想離開,我追她沒用?!?lt;/br> 鹿沉問:“可你剛剛不也在等她嗎?”</br> 沈靳知從機場回來后,推遲了所有的會議,硬生生把鹿沉鴿了,平日里沈靳知不像是會因為感情影響工作的人。</br> 他什么話也不說,只是反常地站在落地窗邊,冷淡得過分。</br> 說不在意,是假的。</br> 他真的想知道,喻遲笙會不會來。</br> 可她真的來了。</br> “我沒等?!?lt;/br> “我不會等她?!?lt;/br> 鹿沉不去拆穿,只是說:“她這樣會感冒的?!?lt;/br> “不會心疼嗎?”</br> 沈靳知視線有意無意落在軟皮質的沙發上。</br> 沙發上還有他扔給她的毛巾。</br> 可連空氣都靜。</br> 他指節夾著煙,金屬打火機打響,藍色火焰跳動,猩紅亮起,白霧四散。</br> 喻遲笙換季容易感冒,聲音總是悶悶的,像一只需要關愛的小奶貓。</br> 春天到夏天,原來這么快。轉眼間,夏天就要來了。</br> 他沉沉地吸一口煙,似乎是胸口悶著一口氣,怎么樣呼吸都不順,咳嗽了兩聲。</br> 抬眼去看,雨里早已沒了人影。</br> 他垂下眼,唇角有幾分嘲意,漫不經心地掐斷一根煙。</br> 隨后事不關己地開口,冷淡又敷衍:“隨她,還真把自己當回事了?!?lt;/br> -</br> 宣傳片播出后,雖然喻遲笙在學校里大有爭議,但網絡一向慕強,喻遲笙長相明艷加上古典舞成績了然,熱度一直高居不下。</br> 在別人眼里也算是順風順水,但論壇有些人就坐不住了。</br> --ycs背景真強,這樣都能坐穩宣傳片女主角。</br> --誰說不是呢,人家還拿下百影的大ip《云水謠》了,不羨慕不行。</br> --我現在真的開始憐愛何林琪了,誰知道ycs平時都是裝善良,這一裝直接抱上金主大腿了。</br> --笑死,喻遲笙還沒火到用縮寫吧,還真以為她抱上金主大腿了?</br> --不會還有人不知道喻遲笙是沾了金主白月光的光才被金主看上的吧?</br> --艸樓上有實錘嗎?Po圖出來不然我不信。</br> --有圖,前幾天在一家有名的咖啡館看見了金主白月光了。而且魏瑩也在。</br> 照片不清晰,但依稀能認清照片中人的輪廓,和上次的緋聞是同一手筆。</br> 論壇上很快認出照片里和喻遲笙有七分像的是剛回國的新晉畫家林欣瑤。</br> 牽扯出照片里的人,論壇討論更熱。</br> --我去,替身文學誠不欺我。</br> --真的像,這真的不是喻遲笙本人嗎?</br> --沒有高清圖,會錯認的水平。</br> --林欣瑤在國外很有名,典型知性美女,喻遲笙還是高攀了。</br> --林欣瑤家好像背景很厲害,可魏瑩不是喻遲笙母親嗎?</br> --聽說魏瑩在《云水謠》片場扇了喻遲笙巴掌,說喻遲笙是被領養的。</br> --我去,所以金主是因為白月光就踢了喻遲笙嗎?</br> --不止這個,聽說《云水謠》女主換人了。</br> 周微本來想瞞著喻遲笙,也不知道哪出了錯,喻遲笙早就知道了。</br> 反而是喻遲笙去安慰周微。最后也不知道是誰安慰誰,在陰雨天氣里,兩人不出門,窩在沙發看劇消磨時光。</br> 周微見喻遲笙不說話,她調低聲音小了幾度,小心翼翼地喊她:“學姐?”</br> 喻遲笙蜷縮在沙發上,聽周微喊她,她慢半拍抬頭:“?。俊?lt;/br> 周微問:“學姐,你沒事吧?”</br> 《云水謠》換人的言論在論壇發酵不過半日,喻遲笙果然收到了選角導演的短信。</br> 定好的角色說換就換,誰也沒有這個能力,除非是他。</br> 就像是要趕在畢業前給她一個分手禮物。</br> 沈靳知不主動來找她,卻總是故意讓她不得不想起和他有關的一切。</br> 但其實沈靳知不這樣做,她注意力也沒辦法集中在自己身上,跟沈靳知分手后,她連看這樣稀松平常的愛情劇都會想起她和沈靳知相處的細節。</br> 她一早就知道沈靳知這樣的人太難忘,卻沒想到只要自己一松懈,那些屬于他的回憶就會偷偷跑出來,重新占據她所有感官。</br> 可她一動搖就會想起沈靳知那句話,他讓她親自和她說分手,才發現自己也可以很狠心。</br> 她把他的所有聯系方式都拉黑了。雖然沈靳知那串數字,她早就熟記心頭,但她還是沒給自己留念想,她想借著這種儀式感把沈靳知從她的世界驅逐出去。</br> 就算沈靳知換了她的角色,她也不想妥協。</br> 喻遲笙其實沒聽清周微在說什么,周微也知道,她扭頭抱起自己的貓嘀嘀咕咕:“胖球沒事,失戀的人都這樣?!?lt;/br> 這句喻遲笙倒是聽清了,也聽懂了。前幾天還是周微失戀,現在輪到她了。</br> 周微問她:“失戀什么感覺?”喻遲笙想了想,才形容出來:“就像是,把腦子里的水倒出去了。”</br> 不怪周微笑得直不起腰,喻遲笙實在難得有這樣逗趣的時候。</br> 分手后,喻遲笙都會拿腦子進水這樣的話自黑了。</br> 這樣想來,分手的確是件好事。</br> -</br> 對沈靳知來說,卻未必是件好事。</br> 和喻遲笙分手后的第三天就是電影學院的百年校慶。</br> 所有聯系方式都被喻遲笙拉黑,卻壓根沒留給沈靳知時間去接受。</br> 校方會在百年校慶上公布與百影合作的各項事宜,沈靳知作為項目總負責人,無疑要出場。</br> 節目還沒開始,沈靳知就聽人在八卦,畢業季不愧是分手季,連?;ㄒ膊焕?。</br> 他一直知道喻遲笙在學校很受歡迎,卻從沒去了解過。</br> “喻遲笙真的分手了?我天?!?lt;/br> “真的,說實話真可惜,這戀愛談的挺虧的。”</br> “艸,那我豈不是有機會了?”</br> “.......”</br> 沈靳知聽完冷笑了一聲,惹來周彥的目光。</br> “我說,沈二,你笑什么?”</br> “我笑人應該有點自知之明?!?lt;/br> 他捧著手心里的小姑娘可不是便宜這些人的。</br> 周彥也聽到幾句對喻遲笙的議論,他偏過身,語氣了然:“和阿笙妹妹又吵架了?”</br> 沈靳知把周彥的肩推回去:“是分手?!?lt;/br> 周彥毫不在意地重新靠過去:“女孩子說分手還不是想讓你哄哄她?!?lt;/br> 沈靳知說:“她不一樣?!?lt;/br> 雖然和沈靳知做了這么多年朋友,但沈靳知這脾氣周彥確實看不太過去。沈靳知冷淡慣了,但起碼得有點人情味,把人氣走了就應該去追回來。</br> “怎么會不一樣?沈二,你太不了解女孩子了?!?lt;/br> “而且阿笙妹妹說分手就分手,你什么時候這么好說話了?”</br> 周彥說話的空,燈光已經打暗。</br> 沈靳知陷在黑暗中,沉默不語。</br> 他也知道自己從來不是個好說話的人。</br> 他說不清。</br> 喻遲笙有雙很好看的眼睛。</br> 天真無邪,不帶一點雜質。</br> 她用那雙眼睛跟他說她后悔了,他怎么能不信。</br> 節目單的最后,有喻遲笙的名字。</br> 這也是他今天會來的原因。</br> 單單是校慶,即便不是他出席也無傷大雅,但他想來。</br> 分手后,喻遲笙把他的聯系方式全拉黑,他其實能預想到。</br> 這種感覺不陌生,年末喻遲笙陪著魏瑩去山里禮佛,那時候的他也怎樣都聯系不上喻遲笙。他是個挺冷清的人,沒什么朋友,也沒什么消遣的方式。周彥時常說他無趣,他連這也承認。</br> 所以喻遲笙拿著狐貍玩偶突然出現在他眼前,幾乎填滿了他所有的空寂。</br> 她那時滿心都是他,讓他看著高興。</br> 彩排那天他不是去吵架,卻聽見她對他不滿的稱呼。他說她不懂事,看著她眼眶泛紅,卻也狠心不去安慰。</br> 音樂開始,沈靳知也沒有回應的意思,周彥慢悠悠地說:“沈二,你可別后悔。阿笙妹妹可有大把人追?!?lt;/br> 沈靳知眼眸半闔,故意扯開話題:“你看你的。”</br> 他來也許只是想告訴她。</br> 她插在花瓶里的紅薔薇枯萎了。</br> 她沒帶走任何東西,她那樣來,又突然離開。</br> 總讓人有些不習慣。</br> 喻遲笙是最后一個出場,她穿著特制的水袖舞服,水袖舞講究身姿搖曳,喻遲笙單單站著,身上氣質已然出眾。</br> 她被聚光燈照亮,她看臺下卻是一片黑。</br> 即便沈靳知在,她也看不見。</br> 所以她跳得自在,在一片掌聲中下臺。</br> 下臺后,她在后臺意外看見一個人。</br> 謝吟川抱了束花,朝她招手。</br> 他走近,把花推到她懷里:“分手快樂?!?lt;/br> 喻遲笙一時分不清謝吟川是不是在挖苦她。</br> 她看著他若有所思:“哪有人祝別人分手快樂的?”</br> “這么說,那我就是第一個了。”</br> 說來也奇怪,也許是因為雨里的那個秘密,她竟然不知不覺和謝吟川成了朋友。</br> 她學著他的語氣問:“你來總不是來祝我分手快樂的吧?”</br> 謝吟川立馬撇清:“不是。你分手這事,我在后臺都快聽了一百個版本。所以覺得祝你演出快樂,不如祝你分手快樂?!?lt;/br> 喻遲笙本來想反駁,卻遠遠看見男人的身影。</br> 男人肩寬腿長,把剪裁良好的西裝穿出幾分矜貴,顯得驕傲又冷淡,</br> 她看出那是她夸過的一套。m.</br> 穿在他身上的確好看,但和她沒關系了。</br> “是啊,分手挺快樂的。”</br> 作者有話要說:為了慶祝笙笙分手快樂,這章發紅包~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