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王才剛起了個頭，楊霖在交趾反倒是實(shí)打?qū)嵉剡^上了皇帝般的生活。
    天色一早，楊霖便牽著兩條黃狗，帶著楊天寧，要去城郊打獵。
    這兩條狗是小狼營當(dāng)初訓(xùn)練的軍犬，最擅長追蹤，帶著它們?nèi)ゴ颢C根本不用自己動手，也能滿載而歸。
    陸謙伸手止住長長的隊(duì)伍，楊霖也舉目望去，不由一怔。
    此時順?biāo)胃拇蟮郎蠠焿m滾滾，先是馳來數(shù)十鐵騎，然后是兩列衣甲鮮明的李朝步卒，一名騎馬的官員當(dāng)先而行。
    張伯玉親自監(jiān)斬，在交趾百姓跟前，這張相國哪里還有一絲的卑微怯懦，只見他一手持節(jié)，一手托著卷黃綾詔書，黑色的官服帶著令人心寒的肅殺氣息，猶如死神。
    張伯玉身后是一輛囚車，木制的囚籠內(nèi)鎖著一名身穿赭衣的徒隸，那囚犯垂著頭，亂糟糟的頭發(fā)披散著，仿佛昏迷一樣。血水從厚厚的衣服中滲透出來，想來是受過狠戾的酷刑。
    再往后看，隊(duì)伍中間赫然是一輛接一輛的囚車，仿佛一條長蛇般，一眼望不到頭。
    護(hù)送囚犯的隊(duì)伍外側(cè)，是十余名劊子手，他們穿著紅得刺眼的血色上衣，即使是冬季，仍然露出一側(cè)肩膀和半邊生滿黑毛的胸膛，腕上戴著厚厚的牛皮護(hù)腕，手里抱著一柄鬼頭刀，鋒刃磨得雪亮。
    隊(duì)伍最后，則是一群看熱鬧的百姓，鬧哄哄跟在后面，林林總總有上千人之多。順?biāo)胃吘故菛|南邊陲的交趾重地，自愈速度也讓人嘖嘖稱奇。
    自從大宋兵圍順?biāo)胃@些百姓飽受李陽煥的摧殘，被破城之后，反而像是解脫了一般。
    楊霖?zé)o意驚動他們，便在路邊駐足觀看，這隊(duì)伍在一處平整過的江邊停下。
    張伯玉翻身下馬，看不出他的身手還算不錯，楊霖輕笑一聲，果然能做到那一步的人，并不能單純的看低了他。
    試問一下，大軍壓境，誰能像他這般，走到萬軍陣前，條理清晰地賣國投降。至少，心理素質(zhì)，就已經(jīng)遠(yuǎn)超絕大多數(shù)的人。
    張伯玉走到高處，將節(jié)杖植在地上，展開詔書念了幾句，然后雙手舉起詔書，展示四方。
    “斬！”
    隨著張伯玉一聲令下，士卒隨即將囚車釘死的木枷劈開，將囚犯拖到流經(jīng)城內(nèi)的江邊跪下，扯住頭發(fā)，露出脖頸。
    一名劊子手往掌心唾了一口，雙手握著沉甸甸的鬼頭刀，高高舉過頭頂。
    帶隊(duì)的將領(lǐng)抬手用力一揮，十余名劊子手同時暴喝，圍觀百姓的驚呼聲中，一片雪亮的刀光齊齊斬下，接著血光飛濺。
    十余顆頭顱滾落下來，無頭的尸身鮮血狂噴。
    劊子手抓起頭顱展示一周，由幾名小吏拿著木簡核對刻記，這才丟在車上。
    被斬的囚犯足有一百余人，場地只有這么大，劊子手也只有十余名，緊接著又一批死囚被押了過來，劊子手將無頭的尸身一腳踢開，騰出位置。
    那些死囚被按著跪在地上，同樣是面孔朝下，被人扯住頭發(fā)，露出脖頸。
    將領(lǐng)揮手、刀刃砍下、百姓驚呼，頭顱落地...
    這一幕就像是重播一樣，不停重演，場中尸體也越來越多。
    江水已經(jīng)完全成了紅色，腥膻味刺鼻，在場的百姓隱隱有歡呼聲傳來。
    都說交趾人內(nèi)斗起來，對自己的同胞，比對外敵狠得多。
    如今一看果然如此，楊霖已經(jīng)明確下令，婦孺為奴，可留性命，但是那些被處決的死囚除了青壯，竟然還有白發(fā)蒼蒼的老人，甚至婦人。處決已臨近尾聲，最后一批被押上來的死囚中，甚至還有一名抱著嬰兒的女子。那女子一邊哭泣，一邊乞求地舉起嬰兒。
    楊天寧眉心一皺，他最看不得孩提受難，就要上前求義父，同時楊霖也看不下去了，輕輕一揮手，陸謙根本無需命令，就知道他的心意。縱馬過去，直接到監(jiān)斬將領(lǐng)身邊，附耳說了幾句。
    不一會，幾個李朝兵卒，把帶著嬰兒的婦人，統(tǒng)統(tǒng)帶了出來，重新押到了隊(duì)伍之中。
    楊霖竟然聽到百姓中，傳來了一陣噓聲...
    此地民心之惡，已經(jīng)到了讓人發(fā)指的地步，朝廷免去婦孺嬰兒的死刑，竟然換來百姓的噓聲。
    他們在骨子里，崇拜和服從狠人，人性淡薄無比。
    楊霖沒有了打獵的心思，兩個黃狗懶洋洋地蹲在地上，不一會陸謙回來，道：“少宰，還要去么？”
    “不去了，剛才殺得是什么人？”
    “是李朝的前任相國劉慶潭一族，他本來就是張伯玉的政敵，兩人爭斗多年了。”
    竟然只是一族，自己給他的名單上，可是有一百多人。
    看今天這陣勢，還以為是全部殺完了呢，結(jié)果只是完成了百分之一？
    楊霖?cái)Q眉道：“回皇宮吧。”
    皇城內(nèi)，一群宮人，正在銷毀原本的升龍府的牌子和石碑。
    楊天寧牽著兩條狗，突然道：“義父，孩兒覺得，這升龍府三個字大有深意。”
    楊霖漫不經(jīng)心地問道：“如此自大的名字，不過是番邦無知短視，猖狂而取，有什么狗屁深意。”
    楊天寧笑道：“義父您想想，此地是義父封王的墊腳石，再過幾日，可不就是升龍么...”
    雖說是在異域番邦，但是這小情報(bào)頭子也太大膽了，楊霖回過頭瞪了他一眼，笑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遠(yuǎn)處，拐角之后，有一個浩浩蕩蕩的車隊(duì)放慢速度，緩緩行來。
    車駕中間，一輛馬車寬近六尺，車前是四匹毛色純白的健馬，不帶一絲雜色毛鬃，車身的亮色錦幛鮮滟耀眼。
    “這是誰的車駕，恁的如此鋪張，難道不知道交趾現(xiàn)今的情形么？”
    陸謙搖了搖頭，道：“屬下前去問問。”
    “不用了，等他們來跟我說。”楊霖冷笑一聲。
    “楊少宰，楊少宰，王太后請您，前去商議大事。”一溜小跑的內(nèi)官，邊喊邊往這邊趕來。
    楊霖奇道：“蘭英一向避著我，怎么還主動相邀了。”
    “走，去看看她葫蘆里，賣的什么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