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br> 宋曉東剛開始脾氣還好,過了會兒,也忍不住有了點不痛快,干脆不講了,找人上來直接板書,一組四個人,四個人一起寫,然后從四個人中間隨機選個解對的給大家講。</br> 說是調動學生積極性。</br> 教課這么多年,碰到的學生多了,這種沒備課的時候,也很容易應付過去,遇見程焰這種較真的學生,就容易讓人冒火。</br> 不過再棘手的學生他也能應付,四個人都錯了,宋曉東就挑個成績不錯的起來講。</br> 他不再自己講了。</br> 程焰數學成績是最好的,可宋曉東偏不叫她,遇到難題只叫季時嶼。</br> 連夏天都不叫,因為季時嶼是程焰同桌,他用這種方式隱晦告訴程焰,這種行為是不對的。</br> 不少人偷偷張望程焰,心想紀律委員是真猛啊!上來就撞槍口。</br> 老宋還真是小肚雞腸得很。</br> 季時嶼只能戳了一下程焰,叫她安生會兒別找事,宋曉東出了名的小心眼。</br> 程焰“哦”了聲,干脆寫別的題去了,強迫自己不去看黑板。</br> 不然眼疼。</br> 她無意拆宋曉東的臺,但宋曉東不知道是年紀大了健忘,還是昨晚跟她一樣沒睡好,還是單純敷衍不上心,總之說話總感覺有點兒前言不搭后語,經常說錯,板書也是時不時寫錯掉,有時候能反應過來錯了,有時壓根兒就沒意識到。</br> 不知道為什么,她不太喜歡宋曉東。</br> 大概是因為他講課態度太敷衍了,毛毛雖然天天被吐槽,但教學態度還是很嚴謹認真的,所有的題目都會自己做一遍才會給同學們講,偶爾板書錯了也是很偶然的意外,遇到不會的也會問問程焰季時嶼夏天有沒有思路。同學們私底下吐槽他大多是因為他的嚴厲不近人情以及奇異的穿衣風格,沒有人會質疑他的教學水平和態度。</br> 但宋曉東這個,一看就是沒備課,而且精神恍惚,態度很敷衍。</br> 一些簡單的錯誤,大家就直接提了,幾個難題,關鍵步驟,不少人跟不上思路,錯了也沒法立刻發現,程焰不說難受,因為錯一下要多挺多計算量。</br> 終于最后一道題了,很難,毛毛布置的時候直接說過,最后一道題可以不用寫,季時嶼只看了一眼題目,只有個大概的思路,其實程焰也沒做,周末情緒不太好,她難得偷懶。所以這會兒也抬頭看著黑板,心算著。</br> 老宋點名要季時嶼上去,季時嶼上去的時候就皺了下眉。</br> 解到一半,程焰還是沒忍住,揚聲說了句,”題目都是錯的,別算了。不然你題目那個3改成2再算試試。“</br> 季時嶼摸了下下巴,扭頭看了眼程焰,說:“能算。”</br> 程焰嗤一聲,“你閑的?這計算量,你得算到下節課去。”</br> 季時嶼扯著唇角笑了下,她這脾氣真是跟她爸一模一樣,他敲了下黑板上某處,問她,“加個限定條件,a<0?”</br> 程焰思考片刻,贊同點頭:“可以,厲害啊時……”</br> 一句時神卡在嗓子眼,程焰硬生生轉了個彎,“……哥。”</br> 厲害啊,時哥。</br> 當著老師面叫時神不合適,叫時哥也沒好到哪里去。程焰煩躁地抿了下唇。</br> 季時嶼轉身,微微欠身,意思是,謝謝大佬夸獎。順便看了眼宋曉東,“老師你覺得行嗎?”</br> 臺下不知道為什么,哄然笑了,是在笑他們冷淡寡言的時神在同桌面前百依百順還帶捧場的,多少帶著帶著點反差感,有點好笑。</br> 可宋曉東聽著,太像嘲笑了,宋曉東叉著腰,捏著蘭花指把一節粉筆砸向笑得最夸張的周思言那里,“嗡嗡什么,要不你們上來做?”</br> 周思言瘋狂搖頭,“老師我是傻子,我沒有智商。”</br> 宋曉東沒回答,季時嶼便只當他默認,兀自算了起來。</br> 加了限定條件,計算量依舊不小,下課鈴響的前三分鐘,季時嶼才終于算出答案,然后轉過身,手撐在講桌上,說了句,“不難,就是有點繞,抄下來算一遍,還不會去問學習委員。”</br> 倒是比宋曉東還像老師。</br> 大家生怕拖課,高聲嚷著,“懂了。”</br> 周思言看熱鬧不嫌事大,“懂了,時哥。”</br> 笑聲又起,季時嶼敲了下桌子,警告意味明顯。</br> 末了,嘴角卻噙了一點笑意,淺淡,稍縱即逝。</br> 宋曉東甚至全程都沒聽懂季時嶼和程焰在說些什么,這堂課的參與感很低,他便也沒計較季時嶼自作主張不講題這件事,簡單交代了一下周四周五的月考,然后把教案夾在腋下,陰沉著臉踩著下課鈴離開了教室。</br> 短暫的安靜,等東姨徹底消失在三樓,十三班才跟水突然沸開了一樣炸了鍋。</br> 周思言手圈成喇叭,隔著好幾排的距離在喊,“時哥,小賣部去不去啊!給你買糖吃。”</br> 這幾個月里,大約季時嶼多了點人情味,讓周思言也放肆起來。</br> 季時嶼懶得理會他,側身指尖指了他一下,警告他閉嘴。周思言嘿嘿笑,扭頭跟沈逸風說,“瞧瞧,越來越像了。”</br> 程焰低著頭在算題,身旁季時嶼還沒坐定,薄斯臣就來找他,跨坐在前座那里,說了句,“聽九班人說老宋最近很反常,前段時間不是給他們代歷史課,講課照著課本念,跟沒講似的,今天也沒好到哪里去,不知道怎么搞的,不會老年癡呆前兆吧?”</br> 雖然他今年才四十二歲。</br> 老宋這個政教主任抓學習和紀律,這兩年都不擔主課了,偶爾代代課而已,但兩年前他也是數學組的核心人物,比毛毛差點兒,但還是也不錯,就是人太事兒了招人煩。</br> 季時嶼抬眼,搖頭,“誰知道。”</br> 只是那神態表情,偶爾的精神恍惚,倒是跟周慈慧有點兒像。</br> 薄斯臣叮囑:“跟你同桌說說,少惹他。”也不是怕他,就是煩,他向來是那種寧可錯殺不可放過的人,有事沒事請請家長。</br> 今天這事,程焰屬實有點太不給臉了,老宋第一天代課,一點面子沒留。</br> 季時嶼無語看了薄斯臣一眼,“她不就在這兒坐著,你再讓我傳個話?”</br> 薄斯臣聳肩:“我這不是怕打擾她學習。”</br> 程焰專注干什么事的時候,身上流淌著一種與世隔絕的氣質,仿佛打擾她跟犯罪似的。季時嶼側頭看了一眼,程焰捏著筆的手指十分用力,指尖劃在草稿紙上,力透紙背。</br> 她的字跟她的人一樣,鋒芒畢露。</br> 季時嶼還沒看一眼,程焰算著題,頭也沒抬,面無表情開了口,“我耳朵又沒聾,聽得見。”</br> 她還懶得管呢!</br> 薄斯臣忽然笑起來,不知道為什么,突然覺得程焰挺有意思,大概愛屋及烏吧!</br> 他又說了句,“我總覺得他最近要找你和阿時的事,你倆悠著點吧!”</br> 程焰揮了下手,意思是多大點事,她又不違紀,能怎么著她。</br> 一節課下課,不少人也在議論宋曉東,說他最近越發過分了,那天看到學生食堂里對坐一起吃飯,都把監控調出來直接發給人家家長了,說關系正常的男女學生,哪有面對面吃飯的。</br> 因為這件事,外校都知道了,隔壁私立提起來都要笑一遍。</br> 論壇上不少人匿名發帖,校領導肯定是知道的,但是就是不管。</br> 還有代班九班的時候,每次放學老有一個男生來等女生下課,他盯了幾次,又是去給家長告狀,結果得知人家是親表兄妹。</br> “老宋是不是腦子不太正常了?越來越離譜了。”</br> “我都想去校長那里投訴他了。”</br> “我總感覺,時神和焰姐要慘了。”</br> ……</br> 沒想到還真被說對了,還沒到中午,宋曉東就叫人傳話,讓季時嶼和第六排中間位置那個女生換個了座位,說他近視坐在最后一排不好。</br> 搬走的時候,程焰面無表情的,但是一直盯著他看,眼神里帶著幾分陰沉。</br> 季時嶼笑了聲,“舍不得我?”</br> 沒想到程焰竟然點了下頭,季時嶼雖然天天嘲諷她的英語,但不得不說,程焰英語感覺進步多了。</br> 她不是很理解宋曉東到底閑得蛋疼干什么,“因為我上課挑他的刺?”</br> 季時嶼輕笑了聲,每次程焰的反應都在他的意料之外。</br> 他說:“有一點吧!不過不是主要原因。”</br> 程焰“嗯?”了聲,她不是九中的人,甚至不是江城人,以前也沒聽說過宋曉東,也不怎么跟人聊八卦,所以到現在還不太知道,宋曉東這種對早戀草木皆兵的人已經到了病態的程度。</br> 季時嶼忽然有些詞窮,他身邊還有周思言這個話嘮,沈逸風趙沅和薄斯臣遇到事也會跟他提,倒是程焰,有時候閉塞得像是異次元的人。</br> 大約她自己也并不在乎。</br> 但季時嶼還是覺得隱心情不怎么好。</br> 只是他一時竟不知道該如何跟她解釋,不想直白地說,他思考片刻,低聲說了句,“大概是因為你叫我哥了吧!”</br> 程焰:“……”</br> 她一臉你他媽沒開玩笑嗎的表情,顯然沒讀懂他的潛臺詞。</br> 季時嶼已經懶得點撥她了,只是突然挑了下眉,笑道:“要不你再叫一聲我聽聽?”</br> 程焰還沒吭聲,過來替阿時搬東西的周思言突然學著程焰的表情,對著季時嶼說了句,“滾。”</br> 那聲滾讓季時嶼差點兒笑出聲。</br> 程焰卻拿著書摔了下周思言,沒吭聲,但那表情就是一副你罵他干嘛的樣子,而不是你不許學我。</br> 她沒別的意思,就是條件反射。</br> 周思言抱頭,不可置信看了程焰一眼,最后嘀咕了句,“我要是老宋我也得瘋。”</br> 作者有話要說:來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