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嘉文細細思索,瘋子般笑道:“潮龍鎮,大名鼎鼎的諾克,一生勵志于消除天龍人和神器族人種族歧視的男人,竟然也背離了初衷,插手帝國的政治。
你們妄想造出掌握雙命力的強者,將我們當成實驗體。
我們成為了利器,你們又害怕傷手,利用我們的情感,利用我們珍視的人牽制我們。
從來沒有人在乎我們的意愿,聆聽我們的心聲,我們就這樣糊里糊涂地成為了實驗體。
諾克,你沒有見過在黑暗的地牢里一大群人為了一個餅搶的頭破血流的情景。
你沒有見過被注射各種藥物,身體病變,精神崩潰,從正常人變成一條瘋狗的情景。
你沒有見過想念家人用血一字一句寫成信封卻被守衛撕得粉碎的情景。
你沒有見過因為害怕而不敢睡覺,一個月變成干尸的情景。
你也沒有見過同伴的身體被切成一塊一塊,被當成組織用鑷子,小刀研究的情景。
諾克,你站在云層的上面,抬頭便是七彩的陽光,所以看不到下面泥潭的黑暗。
我們熬了很久,得到了異于常人的強大力量,本以為可以得到解脫,但那終究是以為。
其實從進入黑暗地牢,參加天逆計劃的那一刻,我們永遠無法解脫了。
你們說得對,這就是人性!”
“是的,這就是人性。”諾克沒有一絲動搖,他沒理由聽這些繁瑣的破事。
“諾克,你記得我們將最重要的家人,最重要的物品交到你手上時,你發的誓言嗎?”
嘉文捏碎手中的黃沙,碎屑深深地嵌入皮肉。
“忘了。”
“你說,你活著,他們就活著,所以我們也要好好活著!”
“說說而已,何必當真。”
“好!說說而已。”嘉文拍手稱好,濕漉漉的黑色長發如海藻般垂下,身上透出絲絲熱氣。
“即使我們被全盤否定,為什么不像殺掉他們一樣殺掉我們,非要借星矢的手來執行?”
嘉文醒來后,一直思考這個問題。
“因為你是第一代天逆計劃最出色的實驗體,聰明、狡猾、強大,即使是你的上頭克里斯前來也不一定能殺掉你。
狗急會跳墻,如果讓你僥幸活下去。
你或許會真的出賣帝國,將帝國所有的信息透露給蝮蛇,反咬我們。
可是現在不同,了解你真面目的神器一族已經不可能重新接納你,你唯一的退路已經死了。
你擁有龍化和神體兩種命力,卻是天龍人和神器族人都不認同的雜種,等待你的只有死。
廣漠處于蝮蛇的地底,即使你告訴星矢有關于我們的信息。
只要他死了,騎獸軍團死了,你也死了,信息是無論如何都傳達不到蝮蛇的。”
星矢聽聞此言,內心狂跳,自己也被利用了。
難道從一開始諾克就沒打算讓自己活下去。
他后退數步,頹然坐倒在地,喃喃自語:“我真是蠢到家了。
你告訴我你既不是神器族人也不是天龍族,只是一個毫不相干,致力于消除種族歧視,阻止戰爭發生的外族人。
沒想到你的真實目的是天龍族的走狗!
我星矢一生算計,卻沒想到被這種拙劣膚淺的話語所迷惑。”
“你一直以為自己是最后的贏家,你也不過是一枚棋子而已。”
諾克笑的非常燦爛,如果此處有一只蝴蝶,一定想在停留在他花朵般的臉上。
“我用了將近二十年塑造成傳教士的形象,我確實也阻止過許多戰爭,所以也不全然是騙。
雖然我沒有偉大的藝術家迅魯,著名的煉金術家金研木那樣有名,但我也闖出了自己的名聲。
我將消除種族歧視作為信仰的事跡星源大陸幾乎人盡皆知,所以我說的話能騙過你也不足為奇。”
諾克非常自信地反問:“一個從不說謊的人突然說謊有許多人相信不是很正常嗎?
“我就是許多人中的其中之一。”星矢突然站起,藏在衣袖的匕首突然刺向諾克。
諾克反手向后,雙指夾住星矢刺來的匕首,微微吹起,昏迷的糖多被風力吹到辛武的眼前:“這是送你的見面禮。”
被雙指夾斷的匕首落到地面,雨水沖刷掉上面的污漬,印出蓬頭垢面的星矢。
一股強大的推力將星矢震飛數十米,轟然落地的他在地面砸出一個淺坑。
“棋子沒用了,辛武,你可以去宰了他!”諾克從納戒中掏出一柄碎花的油傘,將身旁的小丫鬟擁入懷中。
雨如珠簾從油傘的邊緣落下,黑夜中的嘉文看不清諾克的眼神。
但他知道那一定:
比夜更暗!
比雨更冷!
“你似乎跟辛武關系很好,你剛剛說他將頂替我的位置。”
嘉文不愿不明不白地死掉,這樣很憋屈:“他營救我是你指派的?”
“我不認識他!”辛武再次強調,語氣中帶著一絲慍怒。
從來都是他讓別人莫名其妙,如今自己一頭霧水,這種感覺很討厭。
“先回答你的問題。”諾克指著嘉文:“他救你并非受我指使,我要殺你,怎會派人救你。”
目光轉向辛武:“你不認識我,可我認識你。
辛武,你手臂上有劍紋,脖頸上有龍紋。
嘉文胸口有龍紋,右臂同樣有劍紋。
所以你們都是天逆計劃的實驗體,嘉文是第一代,而你是第二代。”
“你知道這并不稀奇,蝮蛇的人都知道,你獲取信息很簡單。”
辛武優雅反駁,他曾經在蝮蛇為了外族人殺人事件暴露了自己的龍紋和劍紋。
“可我知道你被你父親辛山丟棄,也被你母親藍月拋棄,最后被一個名為亞索的男人收養。 我知道三年前你救了顧內顧外,卻反而被裁決成罪人。
你妹妹被顧內挾持,你被發小牙野背叛,你逃出了謎獄,為了復仇才進入蝮蛇。”
辛武從枯竭的源生樹中強行擠壓出絲絲源力,如同毒蛇般在周身游走。
他雙拳握得咔擦作響,卻依舊控制住自己的情緒,黑暗中發出低沉的聲音:“你如何知道這些?”
“第一代實驗體的嘉文,他妹妹嘉顧惜在我手里,他如果不聽話,受到傷害的是他妹妹。
同理第二代實驗體的你,你妹妹辛梓月也在帝國手里,你不聽話,受到傷害的是你妹妹。
你不會真的以為精龍深造閣會幫顧內只是因為他們有錢吧?
你們這些實驗體的動向帝國可是監視的一清二楚。
這個世界有實力就有權,顧內這種飯桶算個雞毛。
你好好幫帝國做事,到了日子,他的命你隨時來取。”
直至此刻,嘉文終于恍然大悟。
帝國放棄了第一代天逆計劃的實驗體,卻因為他們掌握了不少信息,必須除掉。
可是他們的工作和職位必須要有人交接,于是排遣第二代天逆計劃的實驗體選擇接班。
他本來就不相信辛武進入蝮蛇只是單純地巧合,這樣推斷倒也是合情合理。
辛武內心同樣震驚,但他不是三歲的小孩,有些話能聽,有些話只能當個屁放掉。
諾克自己剛剛有言:當一個從不說謊的人開始說謊時,會有很多人相信。
星矢相信,嘉文相信,他們屬于許多人之一。
但他是辛武,從來不隨大流!
這件事疑點重重,關系重大絕不能只聽諾克的片面之詞。
按理而言,潮龍鎮確實有比自己強的人,如果在蝮蛇外面發生的一切他們都知道這無可厚非。
但是進入蝮蛇時的傳送門,彎曲的路途,開啟墓冢的方式以及最后帶上吞光罩時的嚴謹令辛武相信,外人絕不可能輕易進入蝮蛇。
如果他是第一代天逆計劃實驗體,為何沒有任何天龍帝國的人指導自己?
為何他導演了雷雨,暴風,龍龜旅團獵殺計劃,殺了數百天龍人,卻沒有天龍帝國的人阻止自己?
他們監視著自己,必定會阻止這樣傷害帝國顏面,殺害帝國公民的事。
更可疑的是,他曾經將亞索,父親辛山,妹妹梓月的事告訴過望守,望守有可能告訴了緋真。
這些信息很可能是從緋真身上傳出去的。
其他的信息,雪麗雅,殺人蜂,龍龜旅團獵殺的事他并沒有告訴望守,而諾克也沒有提及。
“你們既然清楚我的信息,那么一定派人監視我。
我在天山雪脈曾經見過一名男子,他是誰? 我是如何逃出謎獄的?
如果從一開始就想要控制我,直接利用梓月要挾我就好,何必拐這么大的彎呢?”
辛武接連發問,語氣逐漸變強。
“有些事你現在并不需要知道,你很優秀,特殊的人自然要特殊對待,以后你會懂的。”
諾克眼皮一跳,十分滿意眼前少年的縝密心思。
敷衍了事。
下定結論的辛武內心疑惑更重,諾克很像自己,自信,陰冷。
他清楚自己有多可怕,自然明白同自己一樣精于算計的諾克有多可怕。
諾克不說,自己絕對問不出什么。
“我不知道你有何目的,但我可以合作,也希望你能夠明白:我是沒有立場,沒有大愛的人。
我恨顧內,但并不恨天龍人,雖然偶爾也會殺幾個傻瓜。
我恨星矢,但并不恨神器一族的人,雖然不小心滅了騎獸軍團。
我要絕對的自主,想殺誰就殺誰的權利,想幫誰就幫誰的自由。”
“有意思。”諾克輕佻一笑:“嘉文,你還有想問的嗎?
“有,你家的祖墳上的草有多高了?
你爸媽究竟有多禽獸,才生出了你這個變態?
你斯文的表皮下藏匿了多少算計和罪惡……”
諾克輕輕揮手,嘉文同樣被擊飛到一邊,浮腫的臉像嘴里塞了個包子:“我就說了狗急會跳墻。
我不會讓你死的,嘉文,你有兩條路可以選擇。
第一:一年之內,將你近年來所知的信息全部告之辛武,并且好好培養他,讓他成為導師接替你的位置。
我不在乎過程,只重視結果。
你表現好,我可以讓你見嘉顧惜最后一面,也能讓一無所知的她好好活著。
第二:你可以選擇投靠神器一族,爭取自己的自由,代價是你妹妹會痛苦地死去。
也許她會被拿去喂魚,被兇獸**,或者被做成人肉包子賣給貴族當早餐。”
諾克做出咀嚼的動作,然后舔了舔嘴唇,補上一句:“那種包子一定很美味。”</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