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家書房。</br> 阮父看著兒子發(fā)給他抄送給公司高層領(lǐng)導的辭職信,暴怒過后，便陷入了沉思中。</br> 知子莫若父，他知道兒子這次是來真的,兒子的性格不算剛強,但一旦執(zhí)拗起來，也是拉不回來的,他想好了，兒子想去闖,就讓他去，撞個頭破血流也好,闖出一番天地也罷，這都不是他這個當父親的能阻攔的。</br> 不過最近公司不安寧,兒子還在時,那些元老股東還能按捺住野心,現(xiàn)在兒子一走，恐怕有人要蠢蠢欲動了。陳副經(jīng)理已經(jīng)在暗示要他兒子來當部門經(jīng)理了。公司便是這樣，又或者說阮氏是這樣,他有明確的繼承人時,大家都很安生，現(xiàn)在兒子擺明了要自己出去創(chuàng)業(yè),也難怪這些人會生出別的心思了。</br> 當務之急是有人能夠頂替兒子的位置,或者,預備頂替這個位置。</br> 阮父想到了自己的兩個女兒。</br> 他是老古板的思想,認為一定得是兒子繼承家業(yè)，現(xiàn)在兒子暫時不干,那就只有讓女兒頂上來了。</br> 兩個女兒……毫無疑問,他跟阮蔓的感情肯定更深厚一些,畢竟相處了二十多年，親生女兒阮素性子比較內(nèi)向，也不會跟他撒嬌，她被認回來時已經(jīng)成年了，本身就該跟父親保持距離，因此這幾年里，他跟阮素更談不上親近。</br> 可是，阮父只是短暫地思考了一下，就決定了那個位置還是得親生女兒來。</br> 感情不親，血緣卻是親的，在阮父口中，的確是把阮蔓當成了女兒，不過那是養(yǎng)女，養(yǎng)女跟親生女兒怎么能一樣？寵是能寵，慣也能慣，但到了關(guān)鍵時刻，他自然還是向著自己親生的女兒，有一句老話說得好，肉得爛在鍋里！關(guān)鍵時刻，他得記著，誰才是阮家的血脈。</br> 阮父已經(jīng)決定了，現(xiàn)在還在困擾該把阮素放在哪個部門會合適一點。</br> 正在阮父犯難的時候，傳來了一陣敲門聲。</br> “進來。”</br> 阮蔓從門外進來，臉上還帶著燦爛的笑容，書房她很熟悉了，小時候她就經(jīng)常來爸爸的書房看書，爸爸對大哥嚴厲，對她卻稱得上寵愛。</br> 阮父臉上愁容未退，阮蔓知道他是在為大哥的事情煩惱，便走到阮父身后，探出手給他按摩。</br> “你媽呢？”阮父愜意地閉著眼睛問道。</br> “她在房間，我跟她說了一會話，見她睡了這才過來看爸爸的，爸爸，您要注意身體啊，大哥的事，公司的事，都沒有您的身體重要……”</br> 阮蔓很矛盾，一方面她心里知道不該跟阮家太親近，甚至她比誰都知道，這個家里爸爸是什么樣子的，媽媽是什么樣子的，他們現(xiàn)在對她好，未必就沒有利益因素，可另一方面她又無法割舍這樣的親情，那是她喊了二十多年的爸爸媽媽。內(nèi)心深處，她渴望當這個家的救世主，渴望成為最重要的那個人。</br> “還是你懂事，你大哥要是有你一半，我都放心了。”阮父感慨道。</br> “爸，您是在為公司的事心煩嗎？”阮蔓頓了頓，說道：“要不這樣，我正好也沒事，我進公司上班吧，這樣也能為您排憂解難。”</br> 如果阮蔓是阮父的親生女兒，那么阮父早就讓她進公司了，可關(guān)鍵是，她不是。</br> 這就好比一家人分割財產(chǎn)，優(yōu)先考慮的永遠是自己的子女。養(yǎng)女養(yǎng)子，如果真的喜歡，可以分一點點，那絕對分不了大頭。</br> 現(xiàn)在阮父有了更好的選擇，因此，有阮素在，阮蔓永遠都是那個“退而求其次”的選項。</br> 阮父想都沒想就說：“女孩子家家的，上什么班，上班多辛苦，每天早上九點就得打卡，要我說啊，我女兒就該舒服開心的生活，不用去為生活奔波才是。爸爸小時候不是跟你說過，不求你大富大貴，只要你開心就可以了。”</br> 這一番話說得隨意，可是處處都透著溫情。</br> 阮蔓心下一暖，覺得有可能是她想太多了，正如她現(xiàn)在舍不得阮家，爸爸媽媽養(yǎng)了她這么多年，就算她不是親生的，但那又有什么區(qū)別呢？</br> -</br> 阮素下班準備走時，前臺小姐叫住了她，這會兒體檢中心除了工作人員，也沒別的人，安靜又輕松。阮素平日里跟同事們關(guān)系都很不錯，她走過去，看前臺小姐還在吃蔬菜沙拉，便笑道：“又減肥呢？”</br> 前臺小姐叫馬雯，跟阮素是同一批來到體檢中心的，交情很不錯，馬雯一臉生無可戀，“是啊，要減肥，這離過年也就兩個月不到了，到時候我回家還要同學聚會，還得相親，必須得瘦了。”</br> “你一點都不胖啊。”阮素說，“我覺得你這樣挺好的，真的。”</br> 馬雯拉了拉阮素的手，“素素，你真是仙女。我被安慰到了。”</br> 阮素抿唇笑，“我說的是實話啦，你也是仙女。對了，你找我有什么事嗎？”</br> “瞧我，跟你聊著聊著我都忘了。”馬雯彎下腰，在柜子里拿出一件衣服給她，“我在網(wǎng)上買的，不過買小了一點，我穿不了，就算我減肥成功，那都是幾個月以后的事了，幾個月后都是春天了，這衣服就不能穿了，等到明年又過時了，送給你吧，我覺得這個顏色特別適合你，你比我瘦那么多，肯定能穿。”</br> 阮素看著這衣服很有質(zhì)感，便道：“你怎么不退，這個應該很貴吧？”</br> 馬雯嘆了一口氣，“我太高估自己了，以為肯定能在冬天來臨之前瘦下來的，可我身上的脂肪它不同意，已經(jīng)過了退貨的期限啦。”</br> 阮素又問：“可以放到咸魚上賣吧？”</br> “別提了。”馬雯捂住胸口，“我六百塊買的，都沒有穿過，就說四百不接受小刀，結(jié)果動不動就有人來找我，問我一百出不出，我出毛線！為了不受這鳥氣，我決定把這衣服送給你，漂亮衣服就該穿在仙女身上！”</br> 阮素被她逗笑了，不過在馬雯的催促之下，還是脫下了自己的衣服，換上了馬雯的衣服。</br> 馬雯拍手叫好，“我就說這個很適合你，你穿得比那店鋪的模特還好看，我的眼光果然沒錯，算了，你別脫了，就穿這衣服，襯得你氣色特別好~”</br> 阮素照了照鏡子，果然這衣服挺好看的。</br> “馬雯，我轉(zhuǎn)賬給你吧。”</br> “那你就見外了，我會生氣的，說給你就給你。之前你不是也給了我一瓶粉底液嘛！”</br> 阮素拗不過馬雯，不過在走出體檢中心坐上了地鐵后，還是拿出手機，想了想，在網(wǎng)上下單了一瓶香水，她記得馬雯之前就念叨過。</br> 從體檢中心到醫(yī)院坐地鐵很快就到了。</br> 冬天天黑得比較早，才五點多鐘，天色都有些暗了。</br> 她來到病房的時候，房間里只有季明崇躺在床上，季母跟毛豆都去食堂打飯了。</br> 這幾天季明崇的情況好了很多，鑒于他身上有太多的奇跡，以致于短短幾天，他從只有眼珠子能動到了現(xiàn)在脖子能動一動，醫(yī)生們似乎都不覺得有多奇怪了，季明崇算是植物人里恢復得很好的了。</br> 阮素像往常一樣，先去洗手間洗了個手之后才來到床邊。</br> 當她走到床前時，季明崇便發(fā)現(xiàn)她今天有一些不一樣，但是一開始他也沒看出到底哪里不同，直到他手里的男戒指發(fā)出嗷嗷嗷的聲音：“老婆，我想死你了！咦，素素這是買了新衣服嗎，這衣服好好看，很適合她。”</br> 季明崇這才反應過來。</br> 是了，她早上穿的不是現(xiàn)在身上這一套。</br> 難怪他看到她時，總覺得她有點不一樣。</br> 女戒指：“是很好看，不過不是買的，是別人送的啦。”</br> 男戒指一瞬間警醒：“男的女的？”</br> 女戒指：“女的，女的！素素才不是會隨便收男人禮物的！這是前臺小姐給素素的！”</br> 男戒指：“……舊的？我以為是新的。”</br> 女戒指的記性不太好，已經(jīng)不太記得阮素跟馬雯之間的對話內(nèi)容了，只記得這件衣服是馬雯給阮素的。</br> 男戒指感慨：“素素是不是有點窮？”</br> 很快地，它又振作起來，“窮也有窮的好，不然她當時就不會把我們買下來了，咱倆在首飾店呆了那么久，現(xiàn)在初中生買對戒都不會買銀的，要買鉑金的了。”</br> 女戒指幽幽地嘆了一口氣。</br> 窮哪里好了嘛，明明是苦中作樂。</br> 季明崇再看向阮素，有些不明白她怎么會窮的，按理來說不應該，阮家就算情況再怎么差，也是富裕人家。他知道她也有工資，不過他之前從戒指的對話中發(fā)現(xiàn)了，她買這個眼動儀，跟他媽報的價格是不對的，她只收了他媽一半，另一半她承擔了，憑著這么一件小事也能推測出來，平日里她肯定也以這樣或者那樣的方式補貼這個家。</br> 所以她的工資很有可能也是花在這些事情上了，以致于她竟然窮到穿別人的舊衣服。</br> “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br> 正在季明崇思索時，阮素看著他問道。</br> 四目相對，兩人都愣住了。</br> 季明崇是看到了阮素眼里的擔憂。</br> 阮素則是覺得季明崇看向她的眼神，似乎有那么一點點微妙。</br> 她還不具備能看穿眼神有幾分茫然，幾分猶豫的技能。</br> “有事嗎？”她又輕聲問道。</br> 這次那機械般的聲音又響起了：“誒。”</br> 這是一聲嘆氣，但顯然眼動儀沒有精準地傳達季明崇的情緒，反而有些滑稽。</br> 季明崇快速回過神來，緊接著眼動儀又一次傳遞了他想說的話——</br> “沒事。”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