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明崇并不經常做夢,尤其是開公司以來，每天都很忙，晚上基本上是沾上枕頭就睡著。</br> 今天很奇怪的,他做了一個夢。</br> 夢里他好像是回到了古代,他坐在案前在看書，畫面一轉,一個穿著那件流光溢彩衣裙的年輕女子坐在了他的腿上，他順勢抱著她,嗅到了她身上的淡淡香味。</br> 那一刻，他腦子里閃過一個念頭：古代也會有檸檬清香嗎？</br> 他感覺到對方的腰肢很軟。</br> 抱著她很舒服,心也像是泡在溫泉水里，似真似假,他感覺到對方在他耳邊在說話,他聽不大清,溫軟的氣息拂過，她正低低地笑，他稍稍拉開了距離,跟她額頭相抵,鼻頭也輕觸在一起。</br> 然后他看到了她的那一雙眼睛，清澈明亮,臉頰微微泛紅。</br> ……</br> 季明崇猛地坐了起來,心口仍然狂跳不已。</br> 他抬起手按了按額頭,有心想罵自己齷齪,是禽獸，他怎么會做這樣的夢,怎么會夢到……她？</br> 為什么之前醒來,她在外人眼中還是他的妻子時,他沒有這樣的感覺，反而當她成為了他名義上的妹妹后，他反而做了這樣的夢，對她產生了那樣的念頭？</br> 罵自己，并不是一個轉移注意力的好辦法。</br> 他開始對自己的本性產生了質疑，這哪里還睡得著，有心想看看公司的郵件，這個點了也看不進去，最后他想到了今天阮素給他看的私信，他晃了一眼，這會兒才想起來，自己已經把她的微博名都記住了。抱著“反正也沒事干，要不干脆以毒攻毒”的心態，他拿出手機，下載了微博，又搜索到了她的微博賬號。</br> 阮素的微博都很日常，可能因為是很溫暖的行文風格，也吸引了不少人，她的微博粉絲都快破萬了。</br> 【素素今天也想退休養老：盛醫生的車很干凈，每次坐他的車，我都會看看自己的鞋子臟不臟，幸好車內的地墊不是小說里描述的白色的。今天給毛豆買了一份炒酸奶，媽不讓我吃冷的，我跟毛豆在院子外面偷偷吃的。好吃，藍莓炒酸奶還不錯！】</br> 【今天聽的歌是盛醫生分享的，還不錯，不過工作日聽的話，有一種昏昏欲睡的感覺，還是適合休假的時候聽。】</br> 季明崇看著看著就情不自禁的皺起了眉頭。</br> 阮素很喜歡分享，又或者說是記錄生活中遇到的小溫暖，在她的微博中，有同事，有陌生人，有炒栗子攤老板……</br> 這些都沒什么問題，但提到盛遠的次數會不會多了點？</br> 他繼續往下面翻，阮素的微博設置了只顯示半年內的內容。</br> 阮素的微博里果然也提到了他。</br> 【今天帶季先生去理發了，托尼老師一直在向他推薦，希望他能充值辦卡，再來個燙染一條龍，我想了一下季先生染黃毛做錫紙燙的模樣，差點笑了，幸好店員給我倒了一杯水，季先生不肯辦卡，托尼老師似乎有些頹敗。】</br> 他笑了起來。</br> 再看了一眼時間，這是在認親宴之前發的微博。</br> 那時候她稱呼他為季先生。</br> 后來，她稱呼她為大哥。</br> 現在看看，季先生這個稱呼明顯更順眼一點。</br> 可能是晚上睡不著太過無聊，他忍不住計算了一下，提到盛遠，一共是五次。提到他，一共是十次。</br> 壓倒性的勝利。</br> 后來又想，他對她來說，是哥哥，是親人，盛遠對她來說是別的男人，這樣比較下來，也不算是勝利了。</br> 季明崇是二十二歲那一年出事的，前面二十二年里，他要么是在專注學業，要么是把心思放在了事業上，況且二十出頭的年紀，只要家里管得嚴一點，沒有感情經歷是很正常的。之后五年都陷入了昏迷狀態，那五年里，他的確是快穿了很多個世界，現在算起來，兩只手都數不過來。</br> 他隱約知道，除了他以外，時空局也有其他人有這樣的奇遇。他不知道別人會怎么選擇，但他不愿意在任何一個世界娶妻生子，他清醒地知道，自己總有一天會回到原來的世界，那么，他不想給自己留下任何的不舍感情，他沒辦法在一個世界就有一段感情，就成一次家……</br> 于是，那么多個世界里，他一直都是一個人，并不是像別人猜測的那樣，他有別的癖好，而是不愿意再讓自己有任何的軟肋，他怕，呆著呆著他就會忘記初衷，忘記回家的路。</br> 長夜漫漫，季明崇嘆了一口氣。</br> 阮素已經進入了夢鄉，被她放在床頭柜上的手機，鎖屏之前，界面停留在一個租房網站上。</br> -</br> 第二天，季明崇將阮素拜托給他的事情，放在了一日工作計劃里的首位。</br> 正如阮素想的那樣，季明崇這樣的人，結交的朋友也基本上都是有本事的，即便他現在已經沒了季氏繼承人的光環，但他跟幾個朋友們還是像從前一樣交往。季明崇找人跟著阮素，也跟著周羽藍，首先是想看看究竟是在跟蹤誰，不出半天，就得到了一個結果，的確是有跟在跟蹤，但不是跟蹤阮素，而是跟蹤周羽藍。</br> 本來到這里為止，就已經不是季明崇該關心的事了。</br> 只要不是有人跟蹤阮素，就跟他無關，可轉念一想，如果真的跟阮素無關，那為什么那個不知名用戶是給阮素發視頻？</br> 繼續查下去也許會有意外的驚喜。</br> 阮素在被季明崇叫到院子里看星星時，聽到他說起視頻這事已經有了一個結果時，還很詫異，“這么快？也太厲害了吧！”</br> 這速度的確超乎了阮素的預料。</br> 她以為這事起碼得好幾天才能查清楚，沒想到這才過了一天多，就已經水落石出了，她不禁佩服季明崇的人脈之廣，辦事效率之高。</br> 如果是她自己去查，搞不好得半個月都是速度快的了！</br> 季明崇聞言不甚在意的笑了笑，“其實可以更快的，還是我現在能力不夠。”</br> 這是謙虛的說法。</br> 放在從前，季明崇根本就不會為這種事浪費心神。</br> 就連他自己都輕微的察覺到了，現在的他，竟然有一種向阮素邀功的意思。</br> 他察覺到了，有些說不上來的尷尬與難堪。這會讓他聯想到那開屏的孔雀，是想讓阮素多夸他厲害嗎？</br> 最近的他……也逐漸脫離了自己的掌控。</br> 阮素瞪圓了眼睛，“還可以更快？我還以為電視上小說里的情節是假的呢。”</br> “什么情節？”季明崇問。</br> 阮素有些不好意思。她并不是那種所有的心思都撲在學習上的好學生，相反，大學時期，有時候閑下來了，也會接過室友給的小說看得津津有味……</br> “就，”她停頓了一下，聲音不自覺地壓低了一些，“霸道總裁對女主角產生了興趣，讓助理去查一下，很快地就將所有的資料都查到了……”</br> 季明崇：“霸道總裁？”</br> 阮素輕咳了一聲，“你以前的職務。”</br> “那不是。”季明崇糾正她，“我以前的職務是副總經理。”</br> 阮素：“……”</br> 季明崇這才意識到自己竟然在說正事時，跟阮素閑扯這些有的沒的，他收回眼神，也收斂了臉上的笑意，語氣也變得嚴肅認真，“查到了，是有人在跟蹤周羽藍，我想未關注用戶給你發視頻，是因為那個人跟你有點關系。”</br> 阮素詫異，“跟我有關系？誰？”</br> 不等季明崇說，她又不可思議的試探問道：“該不會是阮蔓吧？”</br> 季明崇點了下頭。</br> 阮素頭疼了，“周羽藍跟她有什么關系？她怎么又做這種事！”</br> “又？”這下輪到季明崇驚訝了，“你已經知道了？”</br> 阮素緩緩舒了一口氣，“還有什么事？”</br> “我也是順著她找的那個偵探順便查了一下，她不是第一次請那個偵探了。我有個朋友是黑客……”季明崇頓了一下，“他進了那個偵探的電腦，查了一下，阮蔓幾年前也找過他。”</br> “？”阮素是真的呆住了。</br> 所以阮蔓真的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了？</br> “幾年前，她找這個偵探跟蹤過林向東還有他媽，偵探的電腦里有資料，我都打了出來。”</br> 季明崇也是順藤摸瓜查到這一樁舊事，不過也算是解釋了阮素心里的一個疑點。</br> 當時她聽了林向東跟阮蔓的愛情故事就覺得特別違和。</br> 所以，當初阮蔓跟林向東結緣，全都是阮蔓自己設計好的？</br> 可是，這樣的話，問題又來了，那個時候林向東還沒被林董事長重視，連圈子里最普通的富二代都比不上，阮蔓怎么會為了他這樣費盡心機呢？</br> “還有一件事，我想先告訴你，你做好心理準備，我尊重你的意見。”季明崇看著她，目光深沉，“我對比了一下時間，她一邊在找人跟蹤林向東還有他媽，然后沒多久后，阮家就知道了她不是親生的。實在是時間太巧了，我在想，有沒有可能，阮蔓早就知道了她不是阮家的親生孩子，她一直在瞞著，為了把跟我的婚約推出去，她才設計讓你父母知道當初是抱錯了孩子。”</br> 阮素茫然又詫異的看著他，“啊？”</br> “如果你想知道，我會查下去，總會有個結果的，不過是時間早晚。你來決定。”</br> 其實季明崇心里還有個猜測，不過這個猜測，已經超乎了科學范圍內，說了阮素也不一定相信，更不會理解。</br> 如果那個猜測是真的，那阮蔓的這一系列行為就能串聯起來了。</br> 比如，她為什么當初要費盡心思的跟林向東在一起。</br> 比如，她現在為什么又要跟蹤跟她根本沒有任何關系的周羽藍。</br> 又比如，所謂的身世之謎為什么那么巧的在那時候就被揭開。</br> “你想知道嗎？”季明崇問。</br> 阮素的確有些茫然，一下子接收了太多信息，她還回不過神來。</br> 要知道嗎？</br> 她已經下定決心跟阮家不會有任何的關系……還有必要知道嗎？</br> 人不能活得太糊涂了。</br> “無論我想不想知道，這件事都該查清楚的。”阮素目光重新恢復清明，她看向季明崇，笑了笑，“不是嗎？拜托你了。”</br> 季明崇探出手，她的頭發柔順，他想去摸一摸，但手還沒伸出去，又悄悄地收了回來，虛握成拳。</br> “我們之間，你不用這樣客氣。”他停頓了一下，又說道：“無論你想知道什么事，都可以告訴我，我幫你去查清楚。”</br> 無論他對她是什么心思，無論未來會是什么樣的關系，他都要去做她的后盾。</br> 這一點不變，就夠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