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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二叔

    中國的社會人際關(guān)系里,最基本的組成部分便是直系親屬。最重要的組成部分,葉歡覺得應(yīng)該是老婆的娘家,或老公的婆家了。
    每一對年輕小夫妻的背后,總有那么一個喜歡興風(fēng)作浪的岳母…或者岳父,他們對女婿挑三揀四,吹毛求疵,橫看成嶺側(cè)成峰,橫豎都覺得不順眼,面帶和煦的笑容,卻有意無意的挑撥著女兒和女婿的關(guān)系,仿佛害怕養(yǎng)了多年的女兒結(jié)婚以后鐵了心成了婆家的人,心里不再向著娘家似的……
    葉歡很慶幸自己只是個冒牌貨,沒有真打算跟高勝男結(jié)婚,否則他估計會被這位岳父嚇?biāo)馈?br/>     高猛男高勝男的大哥,葉歡看到這位白面書生就有一種噴笑的沖動。
    老高這是在惡搞兒子吧?
    端起杯,葉歡主動向高猛男敬酒。
    “猛男兄……”
    高猛男白皙的面孔有點發(fā)黑:“…………”
    “不知猛男兄哪里高就?”葉歡完全無視高猛男幽怨的目光,徑自問道。
    高猛男嘆了口氣,1小心的瞟了父親一眼,低聲道:“……叫我高大哥就好,我做點小買賣,開了一家小公司胡混日子,談不上高就?!?br/>     高建國臉sè不善的。蘿了一聲,道:“做人做事都應(yīng)該靠自己,你開的那破公司,仗著你老子是廳長,賣警燈,訂警服,還有消防器材,電擊棍什么的,根本就是打著老子的旗號招搖撞騙,我看你那破公司不開也罷!”高猛男叫苦道:“爸我可冤死了,我從來沒打過您的旗號呀,我大學(xué)里學(xué)的就是工商管理專業(yè),出來肯定是要從商的之所以賣那些警用器材,是因為我從小到大認(rèn)識的警察最多,我賣的東西質(zhì)量過硬,價格也便宜,這是合理的利用資源……,…
    高建國瞪圓了眼,怒道:“還敢跟老子犟嘴?你知不知道什么是**和被**?就算你沒打我的旗號,可下面的市局,分局,派出所怎么可能不知道你是我兒子?怎么敢不給你面子?你以為他們是真心來買你的東西嗎?他們這是在跟我示好你懂不懂?我們省里,市里廳里,很多干部就這樣不知不覺被腐蝕了,前幾天楊書記因為兒子楊素的案子,不得不辭職回老家就是一個典型的例子,很多干部自身沒問題就是因為子女的胡作非為被連累,我高建國這輩子做人清清白白,做官兩袖清風(fēng),你媽回一趟娘家我都沒有派公車送,還是她自己去車站買票坐車,老子一輩子清名如果被你這混帳東西壞了名聲老子死都不會瞑目!”高猛男嘆了口氣垂屈道:“爸,我如果真在外面打著您的旗號,你覺得我至于到現(xiàn)在還只是一個幾百萬資產(chǎn)的小老板嗎?市里那些大領(lǐng)導(dǎo)的子女,哪個不是幾千萬上億的富翁?我在他們面前根本就是個窮人……………”高建國臉sè這才稍稍緩和了一些道:“勤勤懇懇做事,清清白白做人我當(dāng)這廳長,你們不要以為就高人一等了,別人怎樣我管不著,但絕對不準(zhǔn)你們?yōu)榉亲鞔?,老子這個廳長的光,你們甭想沾上一丁點兒!”高家兄妹二人肅然點頭稱是。
    葉歡靜靜看著這一幕,不由深深被震撼了。
    他原本對高建國印象一般,說不上好壞,只覺得這人言行舉止里透著一股子軍人剽悍之氣,然而這番話說出來,令葉歡對他肅然起敬。
    這才是真正的好官,律己易,律人難,能對自己的子女狠得下心,不使權(quán)力濫用延伸,做到這點已經(jīng)很不容易了。
    現(xiàn)在葉歡對高勝男xing格中的原則xing有了充分的理解,基因這東西果然是代代相傳,骨子里的正義和原則在家長的言傳身教中潛移默化,
    能在這浮華的世界中保持頭腦里的一絲清明,已然難得了。
    葉歡決定現(xiàn)在開始敬佩這位身處高位的廉潔廳長,這世上能讓葉歡敬佩的人委實不多,老院長算一個,這位高廳長算半個,至于他的老爹沈總理…老實說,葉歡還沒從他身上發(fā)現(xiàn)任何閃光點。
    高建國訓(xùn)完了兒女,又扭過頭,慈眉善目笑道:“1小葉呀,你的父母是做什么工作的?”葉歡心一緊,立馬望向高勝男。
    高勝男輕輕搖頭,她知道葉歡的顯赫身世,但她不希望葉歡把他真正的身世亮出來,也許會嚇到她的父母。
    葉歡高興壞了,這是什么?這是典型的裝逼機會呀于是葉歡迅速把臉一垮,lu出一副悲傷的模樣,道:“我爸他是個無業(yè)游民,整天喝酒打牌,輸了錢就偷我媽的存折,還打我出氣,這些年我已被他打得傷痕累累……,…
    高勝男聽著葉歡一臉哀傷的詛咒他老爹,不由勾起了嘴角,俏臉漲得通紅,使勁憋著不發(fā)出笑聲。
    高建國聽著葉歡的自述,猶豫了一下,慨然嘆道:“1小葉啊,別怪我說話難聽,你爸簡直是個混蛋
    ……”葉歡嘆了口氣,道:“誰說不是呢,有時候我真想趁他走黑巷子的時候給他套個麻袋,敲他幾悶棍,不過唉,天下無不是的父母,我也不能這么忤逆吧?”
    那你母親呢?她是做什么的?”高母不由lu出了同情之聲。
    “我母親她她”葉歡憋了半天才憋出來幾個字:,”
    她和我一樣,也是做中介的?!备呒胰陬D時恍然大悟:“原來是子承母業(yè),難得啊”“都是為人民服務(wù)嘛…”葉歡面不改sè的謙虛。
    高勝男覺得自己快憋不住了,趕緊站起身,匆匆說了句“我去盛湯”便踉踉蹌蹌走進(jìn)了廚房,一個人躲著狂笑去了。
    隨著談話的深入,高家飯桌上的氣氛變得熱烈起來。
    雖然仍舊對葉歡這個準(zhǔn)女婿的身份不認(rèn)同,但高建國的態(tài)度卻很熱情,熱情下面卻隱藏著一種莫測的詭異玄機被高建國幾句言語一挑撥,葉歡和高家父子二人喝酒喝得更酣暢了,他似乎早忘了自己說過“滴酒不沾”的屁話,三人推杯換盞,喝得面紅耳赤,一瓶茅臺下肚,葉歡便現(xiàn)出了原形,言語間混混氣勢十足,拉著高建國和高猛男非要劃…拳,高建國神sè不變,笑吟吟的答應(yīng)最后葉歡終于不勝酒力,mimi糊糊中不知道自己做過什么,然后一頭栽倒,沉醉在高家這片深沉的土地上。
    葉歡駱來的時候已是第二天上午。
    頭很痛,全身的關(guān)節(jié)也很痛,仿佛他醉倒以后被高建國趁機暴揍了一頓似的。
    宿醉很可怕,甚至有種讓人痛不yu生的自我毀滅感。
    捂著額頭,葉歡shēn吟著睜開眼,然后第一眼便看見眼眶紅紅的高勝男站在他chuáng前全文閱讀。
    “你醒了?”高勝男冷冷的問道,冰冷的態(tài)度完全不復(fù)昨日的喜悅親密。
    “
    ……”葉歡沙啞著聲音道。
    婁勝男瞪著通紅的美眸,恨恨的剜了他一眼,然后把一杯水遞到葉歡面前。
    “喝死你!如果你被困在沙漠,看你怎么辦!”高勝鼻的語氣很憤懣。
    葉歡有點莫名其妙,這才過了一晚上,死條子的態(tài)度怎么截然不同?自己怎么惹著她了?
    狂喝了幾大口水,葉歡終于恢復(fù)了幾分生氣,tiǎn了tiǎn嘴角的水漬,笑道:“咱倆如果都困在沙漠里,可以肯定你不會渴死?!?br/>     “為什么?”
    “我撤的尿都給你喝?!备邉倌校骸啊?br/>     她現(xiàn)在真想奔進(jìn)廚房,抄把菜刀出來剁死這個混蛋。
    “混蛋,混蛋!你怎么不去死呢?”高勝男恨恨罵道。
    葉歡不高興了:“我哪里惹著你了?”高勝男氣得俏臉通紅,冷冷道:“你知道你昨晚喝醉以后干了什么嗎?”“不知道?!备邉倌醒劭舴杭t,重重嘆了口氣,帶著悲苦的表情,緩緩述說起昨晚的醉酒事件。
    事件很簡單,三言兩語便能說清。
    昨晚高建國和葉歡喝得非常酣暢淋漓,二人越喝越親密,那叫一個相見恨晚,后來高建國不知是蓄謀已久還是臨時起意,在他的強烈要求以及高勝男的奮力阻止下是的,他和葉歡斬雞頭燒黃紙拜關(guān)公,結(jié)為了異姓兄弟!
    葉歡睜大了眼睛,一臉驚怖的看著高勝男。
    “你爹……好狠吶!”高勝男眼淚都快下來了:“昨晚叫你別喝別喝,你非要喝,我攔著你不準(zhǔn)你和我爸拜把子,你還把我踹了一跟頭,你你簡直混蛋透頂!”葉歡的臉漲成了豬肝sè。
    他很理解高勝男的感受。
    帶著男朋友回家見父母,一頓酒下來男朋友莫名其妙成了她的長輩,她上哪兒喊冤去?
    二人沉默相對,尷尬得不知說什么的時候,門外傳來高建國爽朗的笑聲。
    “二弟醒來了嗎?”
    葉歡第一反應(yīng)是低頭看自己的ku襠……
    接著他猛然驚覺,從今以后,恐怕自己就是二弟了“高叔……”葉歡強堆起了笑臉。
    今天的高建國很高興,真可謂精神抖擻,喜氣十足,相比昨晚他那強裝出來的笑臉,今天的笑容真誠了起碼一百倍。
    佯作不悅的一皺眉,高建國道:“昨晚咱們拜了把子,怎么還管我叫叔?應(yīng)該叫我大哥才是?!辈桓铱锤邉倌衴u殺人的yin寒目光,葉歡干巴巴的換了稱呼:“高……………,大哥?!?br/>     高建國哈哈大笑,用力拍著葉歡的肩膀,道:“好!好兄弟??!昨天跟大哥喝得還盡興吧?起來吧,你嫂子給你熬了一鍋粥,好好醒一下酒,勝男你別楞著,扶你葉二叔下去喝粥,都去?!?br/>     頓了頓,高建國補充道:“咱們拜把子的事不宜張揚,二弟你可千萬記得,我是國家干部,更是黨員,二弟你懂的,體制里面不興搞這一套,說出去不好聽?!?br/>     高建國說完便走下了樓。
    房間里,高勝男目光yin森寒冽,黑亮的眸子里仿佛跳躍著兩把菜刀,直yu將葉歡千刀萬剮才解氣。
    葉歡腦門冷汗流得那叫一個奔騰
    ……,
    沉默中不知過了多久,高勝男冷冷一笑,用一種yin寒刻骨的語氣道:葉二叔,請下樓吧要不要侄女扶你呀?,
    “不,不必了,二叔先扶二弟出來撤泡尿……”
    ………,………,………,………,………,……………………,………,………,………,………,………,…,…,………,…,
    京城沈家祖宅。
    青翠的竹林被山風(fēng)吹得沙沙作響,竹林深處,淡淡的檀香縈繞跨步走進(jìn),令人心中一凈,靈臺清明,仿佛腦子里惦記世上任何凡俗之事都是對眼前脫俗景sè的一種褻瀆。
    竹林邊沿,坐落著一套小小的院子,紅墻綠瓦柴扉菊園頗有幾分“獨坐幽篁里彈琴復(fù)長嘯”的幽雅意境。
    沈篤禮站在小院前,深深呼吸了幾次,然后面sè沉靜的推開小院的柴扉。
    沈老太爺躺在院子中間的天井旁,正閉著眼曬著冬日暖和的陽光。
    他的眉目剛毅臉型方正如同刀削過一般線條分明,右邊臉頰自眉梢到下巴有一道長長的疤痕,丑惡且猙獰,無形中更給他添了幾分凌厲的殺氣。
    沈家的子女們都知道,這道疤痕是老太爺?shù)膭渍拢咸珷斶@輩子獲得的勛章不計其數(shù),可他最在意,或者說最得意的便是臉上這道勛章。
    抗日戰(zhàn)爭時期,老太爺任晉北邊區(qū)游擊大隊隊長,有一次無意中打聽到了日軍華北戰(zhàn)區(qū)宮本師團(tuán)師團(tuán)長宮本田一中將將經(jīng)過晉北邊區(qū)前往山西太原視察,老太爺分析確認(rèn)了情報的準(zhǔn)確xing以后,便在公路邊設(shè)下了埋伏,動用了大量的土地雷,土炸藥埋設(shè)在路上,也召集了所有能召集的武裝力量,當(dāng)大批日軍開著摩托和坦克經(jīng)過埋伏地點時,老太爺拉了索,轟天巨響中,大半個整編大隊的鬼子被炸飛,接著與剩下的鬼子兵交上了火,那是一場被載入史冊的ji戰(zhàn),戰(zhàn)斗持續(xù)了三個小時,鬼子兵全部被消滅,只剩下宮本田一仍負(fù)隅頑抗。
    婁太爺是條好漢,他給了宮本一個為自己爭命的機會,那就是兩人決斗。
    宮本手執(zhí)東洋刀,老太爺拎著一把中國傳統(tǒng)的九環(huán)大砍刀,兩人你來我往,刀光劍影交手近百回合,終于,老太爺?shù)匿摰逗莺萃边M(jìn)了宮本的肚里,付出的代價便是他臉上這道狹長的疤痕。
    老太爺說一條刀疤換一個鬼子將軍的命,值了。
    于是這條疤痕也成子他生平最為得意的一塊勛章。
    沈篤禮靜靜注視著閉目養(yǎng)神的父親,以及他臉上那道深深的疤痕,心中充滿了敬意。
    不論老太爺后來行事如何狠厲,甚至對自家人也毫無憐憫之心,可仍不能掩蓋他對這個國家,這個民族所做出的巨大貢獻(xiàn),在中國抗擊侵略外辱的英雄譜里,有那么一道身影,倔強不屈的ting直著腰,像一把永不磨損的鋼刀,為民族的自由和尊嚴(yán)屠戮收割著敵人的xing命。
    他是一座豐碑,永遠(yuǎn)被載入史冊的傳奇。
    生命或許有老去消逝的一天,可傳奇不會老。
    陽光微微有些刺眼,老太爺有些不耐的咕噥了幾聲,然后緩緩睜開了眼。
    眼若星辰般閃亮莫測,亦如利劍般銳不可當(dāng),很難想象,一個年紀(jì)耄耋的老者臉上能出現(xiàn)如此鋒利如刀的眼神。
    “篤禮,你來了啊?!崩咸珷斔粏≈曇舻?。
    沈篤禮恭謹(jǐn)彎腰:“爸,打擾您計息了?!?br/>     老太爺微微擺手:“自家人別說客氣話,我叫你來,是有事要問你。
    “爸您問?!崩咸珷斕苫靥梢紊?,又緩緩閉上眼睛,道:“一直以為你的兒子當(dāng)年天折在外,沒想到竟然活著,篤矛啊,你煞費苦心了。”
    沈篤禮微微動容,他聽不太明白父親這句話是貶是褒,于是低聲道:“爸,當(dāng)年的事情您是知道的,我……”老太爺搖搖手,打斷道:“當(dāng)年的事情不說了,是非公道自在人心,我想問問你,這個叫葉歡的孩子,真是你的兒子?你可不能騙我。”沈篤禮重重點頭:“是的?!?br/>     “既然你們已經(jīng)相認(rèn),他為何不回沈家認(rèn)祖歸宗?還在寧海待著算怎么回事?”老太爺臉上lu出些許不滿。
    “爸,葉歡他xing子頗為跳脫張揚,恐怕一時不太適應(yīng)新的身份變化,所以……”
    老太爺哼了哼,道:“不適應(yīng)也總要適應(yīng)嘛,沈家子弟流落在外,連家門朝哪邊開都不知道,還有我這個當(dāng)爺爺?shù)?,連孫子長什么模樣也不知道,傳出去豈不是一樁笑話?”頓了頓,老太爺沉吟道:“葉歡,葉歡,他怎么還姓葉?為什么不改回沈姓?”
    沈篤禮苦笑道:“他說他習(xí)慣了這個姓……”
    老太爺臉上浮現(xiàn)怒容:“姓沈不好嗎?沈姓難道辱沒了他?篤禮,你盡快把他叫回京城,我倒想好好認(rèn)識一下我這個孫兒,看他究竟是何等人物,一出手竟把江南省鬧得雞飛狗跳,書記辭職,省委動dàng不安,這個葉歡,恐怕真不是省油的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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