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縷不清楚自己到底從哪一刻開始不能演奏的。
一接觸到自己心愛的鋼琴,雙手就止不住的顫抖,呼吸急促。他知道自己的情況已經很嚴重了,但是心理咨詢的醫生依舊讓他吃那兩樣藥劑,吃了有四年了吧,劑量一如既往的沒變,他也有偷偷每天增加了一些服藥量,企圖將手部顫抖的癥狀抑制下來,但是月底的時候就沒有多余的藥了。他也沒有多余的錢去買,索性就忍著那幾天不要出門就好。
為什么自己會落魄到沒錢買藥呢?為什么就不能演奏了呢?為什么自己還活著呢?黃縷經常這么問自己。
事實上黃縷是有家庭信托的,他母親去世的早,離世前為了防止年幼的黃縷被后媽虐待,提前給他留的后路。但事實上還是沒有用到,家庭信托的卡和文件還是落到了后媽手里,每個月的信托收益還是給了別人,直到黃縷父親的工程坍塌,公司資金鏈斷裂,再加上他剛好成年了,才勉強可以掌控自己的信托。但可惜還沒有輕松一年,債主們找上門來,因為父親上吊自殺,后媽帶著家里僅剩的現金和珠寶溜了個沒影兒。只留下剛成年的黃縷和他的同父異母的弟弟黃琪。黃縷把成長基金的大部分都用來還債了,每個月的信托收益也留給了債主們。
直到四年前的一天,黃縷十九歲,遇到了黎遠。
那時候黃縷剛考上B大音樂系主修鋼琴演奏。他白天在學校上課,晚上就在酒吧打工,周末去兼職教小朋友們彈鋼琴,雖然需要負擔還債跟同父異母弟弟的生活費,但是因為有信托兜底,日子還不算太難過。
“服務員!再開兩瓶黑桃A!今天黎總買單!“黃縷剛把果盤放下,卡座上咋咋呼呼的青年就拍著黃縷的肩膀喊道,“夠么?夠么?不夠接著點!”
那個被叫做黎總的青年穿著成套的黑色西裝,黑色的內襯打著紅色的領帶。他的指尖燃著煙,隨著他吸允的頻率忽明忽暗。黃縷不由看得有些呆滯,總覺得在哪兒見過。
“喂喂喂!”那個吵鬧的黃發青年伸出手晃悠在愣神的黃縷眼前,“想什么呢?”
“啊啊。”黃縷緩過神來,然后帶上一抹職業微笑,“好的客人,這就為您去準備。“然后微微欠身,迅速轉身去準備這個卡座客人需要的酒水。
“這小朋友好嫩啊。“黃發青年坐下來倒了杯酒,然后稍低于黎遠的酒杯,”黎總走一個?“
黎遠用修長的手指拿起酒杯,“是有點眼熟。”
黃發青年似乎看懂了黎遠的眼色,轉身向旁邊的小弟悄悄吩咐了幾句話。
黃縷小心翼翼地端著兩瓶黑桃A走在去8號房的路上,正當要到達的時候,旁邊包房的門突然打開,然后沖出了兩個扎著臟辮的紋身青年,要是不端著酒瓶還好,黃縷被這么突然出現的人嚇到了,手里端著的盤子也應聲傾倒,兩瓶昂貴的酒就這么摔碎在地上。
“怎么還沒送到呢?“黃發青年像個多動癥患者,也就二十分鐘沒上酒,猴急的打算打開門去催催那個嫩嫩的服務生。
他打開門后,發現黃縷被兩個高大的青年像個小雞仔一樣提起領子,“哎喲,這是在干嘛?“然后他微醺的眼神瞟到地上的碎玻璃,”嘿,這怎么都碎了?兩位,別揪著我們的小服務生啦。“
“我不小心摔了酒…”黃縷被掐住衣領,面無表情的放棄抵抗。然后余光中看到剛剛那個紅色領帶的青年也從8號房走了出來,然后打量著他這邊。
“那就算了。記我賬上。“黎遠很少這么好心,看到小服務生毫無抵抗的小臉,不由得好奇。
兩個青年看到黎遠來了,還說摔碎的酒依舊記在他賬上,只能罵罵咧咧的松開黃縷,畢竟誰都不想惹到黎遠,黎老大,曾經的黑市老大,為什么要說是曾經呢,因為現在□□都流行洗白自己,給自己的團體以公司來命名,接受政府監管,雖然背地里還是經營著過去的營生,但是表面上還參與社會的一些福利活動,跟正常的公司無異,甚至體量要比一般公司大了很多。
“謝謝您。”黃縷回到包廂后,重新拿了兩瓶黑桃A,放到8號包廂的桌子上。黎遠沒有出聲,點了點頭。
黃縷常常會想,如果一切都如同剛相遇那樣該多好。劇情無非是英雄救美,然后黃縷感謝一下對方的幫助,最多請對方吃頓飯表達一下感謝。但生活往往沒有那么美好,人性也比想象中要復雜的多。也沒想到日后能跟黎遠扯上那么多,無論是從前還是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