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清風(207)
說下雪,真就是鵝毛大雪,鋪天蓋地的。
這樣的雪,閣老們不在家歇歇,真來林家拜訪呀?
許是改主意,不來了呢。
然而,并不會!吃了早飯半個時辰,在屋里轉轉悠悠的消食了,管家急匆匆的進來了,掀開簾子,繞開屏風,一身的雪的進來了,“老太爺,王閣老來了,轎子就在門外。”
王閣老說的是王紀,萬歷十七年的進士,說實話,到了如今,他的歲數可不小了。前幾年還大病了一場,要不是現在這太醫不錯,這位閣老且活不到現在呢。這樣的天,這么大的年紀了,趕緊的,迎進來呀!
林家的爺們有一個算一個,穿著大氅,斗篷的帽子都不好戴起來,就這么頂風冒雪的把人往里迎。哪怕是前院距離大門不遠,瞧著這密集的,鋪天蓋地的雪花,也有點經不住。
這樣的天來了——也好!路上肯定沒啥人,也沒人知道堂堂的閣老大人,這中天跑林家來了。
把客人迎進來,小輩給攙扶著,就怕把老大人給摔了。
好容易坐到廳里,給老大人腳下放下熏爐,熱茶給放在手里,凍的僵硬的老大人嘴唇不哆嗦了,林四相才道:“王閣老,這么冷的天,您有什么吩咐,打發人叫小輩過去也是一樣的。”
那可不敢!這小輩不是國丈就是國舅的,我哪那么大的架子?
他語氣和緩,看向林四相,“老侯爺,娘娘那邊您得勸勸。”
林四相就嘆氣,“林家……有林家的難處,復古或是白話,這個事呀,誰都能表態,唯獨林家不行呀!”
王紀看了林四相一眼,繼而看向林家的其他后輩,這是都不知道呀?
林四相還以為有什么要緊的話呢,他把孫子輩的都打發了。
林瑜哥仨退出去,裹著披風在廊下看密集的雪。林瑯就道:“其實上咱們家的門,很是不該,這是為難人呢。”
是!為難人呢。
王紀見屋里連伺候的也沒留,是國丈親自給自己添茶呢,他忙客氣了一句,這才道:“娘娘的意思是,想換國-號……”
林寶文正添茶的手一哆嗦,差點沒把壺蓋給摔地上。
王紀:“……”林家真不知道呀!
林寶文慢悠悠的把茶壺放下,“娘娘……要換國-號……這不可能!”
是啊!哪有這樣的事?可事實就是,“……娘娘提的,說是叫商議商議。這個事情怎么商議?”
林四相穩住心神,只問說,“娘娘吩咐的,皇上怎么說?”
在娘娘走后,他們一個個的都看皇上,然后皇上說,“你們娘娘既然發話了,那必是有她的道理,你們思量思量吧。”緊跟著就轉移了話題,說起了海貿稅收的事,挺要緊的,再加上他們當時腦袋嗡嗡嗡的,也確實是習慣了三思而后行,當時也確實是沒想通皇后這么做的目的,是真有這個打算,還是一時的氣話嚇唬瞎話人,所以沒辯解。
然后出來冷風一吹,回去再一想,娘娘說了,皇上也說得思量,這話都出口了,那必是得真思量的。
然后越思量越怕,越怕越不安穩,便是有安神湯也睡不踏實。
再想想娘娘以往的戰績,她其實就是那中希望干凈利索的處理問題的人。說實話,哪有比殺一批更好的處理辦法呢?
而后他心里就害怕,娘娘要是動真格的怎么辦?
很棘手的!
指著皇上勸?說句皇上愛聽的話,他那么寵著皇后,未必會反駁皇后。說句皇上不愛聽,但可能是實話的話,皇后的手里捏著那么些軍權,在軍中有那樣的威望,那么皇后的意見,皇上得尊重的。換言之,要想反對,得抻抻腰,看看他的腰桿子夠不夠硬。
所以,皇上是指望不上的。
那還有誰能勸呢?
先找了林家,你家的女兒,你們家要是不能勸,那誰去勸?!但卻沒想到,林家是真的一點都不知道。
王紀跟林寶文兩人你看我我看你。
林寶文一臉的:你哪怕是閣老你也不能瞎說。
王紀臉崩的緊緊的:這中天我這么大年紀出門,就是為了誣陷皇后的?
林寶文收回視線,直接來了一句:“娘娘許是隨口那么一說,皇上的態度才最要緊!”
王紀:“………………”這么靈性的人怎么說出這樣的話來?什么叫做娘娘許是隨口一說?這位皇后是一般的皇后嗎?在國事上,她隨口瞎說過嗎?什么時候也沒拿國事信口開河過呀?你這是故意推脫呢?還是作為皇后的親爹,但是對皇后你卻有什么認知上的誤解?
被王紀這么看著,林寶文也堅持這個話,“最終是皇上說要思量思量的。”
所以,關皇后什么事!皇上借著皇后的口說出來了,然后又一副不反駁皇后的樣子,其實皇上是進可攻退可守吧!
若是行,那就行!引起了動蕩了,難道不是皇后引起的?
若是不行,那就不行,最多是反駁了皇后。皇上損失了什么呢?
所以說皇后很單純,為什么你們不敢對著皇上去,老揪著皇后不放呢。
林寶文就很生氣,真的很生氣的那中生氣,甚至有那么一瞬間,臉上都帶了出來。他就覺得王紀這個時候來林家,說這個話,很不妥當。一是,說我們家的孩子不好,可我們家孩子好不好的,是你知道的清楚呢?還是我知道的清楚呢?你這樣很無理你知道嗎?二是,你有把我們林家當|槍|使的嫌疑,我們就那么蠢,不信我們家的孩子,偏信你呀?沒這道理,對吧?
叫我們表態,我們林家怎么表態?最不適合表態的就是我們家了!說支持你們,那我們就得反對皇上皇后唄!說不支持你們,那你們是不是拿皇上皇后沒辦法,轉眼得把林家打入奸臣行列呢?
可是天地良心,我們家到底干嘛了?不就是我們家的孩子不知道咋的了,被皇上看中了,陰差陽錯的當了皇后了嗎?這些年,我們家這個皇后,對的起大明不?她是妖后呀?還是奸后呀?
再賢明的皇后沒有了!動不動就欺負我們家孩子,沒夠了是吧!
他很生氣的結果就是,坐在王紀的身邊,說他家三娘,一聲三嘆的,“王閣老,您不知道呀!皇后是個可憐的孩子……”
王紀:“……”皇后曾經也許是個可憐的孩子,但她現在不是孩子,更不可憐。
可人家皇后的爹眼圈都紅了,“人都說,小孩沒娘,說來話長。皇后打小受的可憐呀,那真是說來話長。你說自她娘沒了,我要顧著外面,家里誰管呢?她小小個的年紀,一個人坐在門墩上,要多乖有多乖,給什么吃什么,那個時候日子難啊。我從外面回來,給買兩塊糕點,她是讓了哥哥讓姐姐,才吃了半個,瞧見在門口要飯的老太太牽著個孩子,她把她的塞給要飯的都舍不得自己個吃……你說這心得多軟呀!人說三歲看老,那就是個菩薩心的孩子。大人呀,不管這國-號這個事究竟是咋回事,咱身在宮外,皇后也沒刻意說過,那是真不知道!但我跟您打包票,皇后真是慈悲心腸,您擔心的那些個……”大開殺戒之類的,阿彌陀佛,“皇后真做不出來!我自己個的閨女我知道,這孩子最是心善不過。要不是逼的沒辦法,實在是沒有活路了,誰都不會想著打打殺殺的。”
王紀:“………………”那啥意思呢,你家孩子打小是好的!要萬一真不好了,都是我們給逼的唄。
從來不知道這位國丈是這個樣子的,這就是不講道理了!
雖然你是國丈,但是你這么說話,真就不成!
他蹭的站起來,甩袖就走。
林四相喊人:“趕緊的,送送王閣老。”
林寶文追著出去,“王閣老,我這也沒說什么呀?您怎么還生氣了呀?您看,哪句話得罪您了,您好歹給個明示……”
氣哼哼的王紀不想搭理這個國丈了,要不是為了大明想再努力一把,他都想致仕了。
留在前廳的林寶華和林寶章兩兄弟就都看上面的老太爺,老三這個應對很恰當,就是以護犢子的態度應對,這沒錯。
但兩人心里犯咯噔的是:老三嘴里的三娘跟大家認知里的皇后,偏差是不是有點大?
所以,老爺子,這事不太對吧?
老爺子拿了帕子出來,嘆了一聲,“……當時把老三放在這么遠,沒人幫襯,你聽聽那個話……幾個孩子是受了苦的!”
哥倆:“………………您說的對!孩子是受了苦的!”這可太苦了。
然后老爺子表示他很后悔,想起孫子孫女受的恓惶,心里就不得勁,他得回去緩緩去!于是,去睡了。
老三送了王閣老回來,眼圈還是紅的,“大哥二哥,我這心里難受,我去跟孩子娘說會子話去!”跑去跟原配的牌位說話去了。
于是,李汝華李閣老來了,沒見到皇后的親祖父和親爹,只倆伯父支應著。
皇后的大伯說,“您說的事,王閣老來的時候說了!可一提這個事呀,就想起了皇后小時候受的罪,這不,我家老三難受的不成,把老爺子也給勾的傷心了……”
李汝華心說,這皇后要改國-號的事,跟她小時候的遭遇有關系?
有甚關系呢?人家傷心的都不能見客了,那我說點啥呢?“保重身體,過去的就過去了,現在不都好好的嗎?”
“現在……哪里好了?”這么多人上門找家長管教,你們管這個叫好呀?“皇后也難呀!”
皇后也難?怎么難了?要搞搞清楚,是她難為別人,別搞的像是大家難為她。
這林家從上到下怎么這么個調調呢?這就不是談事情的態度嘛!
得!正主沒見著,但差不多也知道人家的態度了,這林家呀,滑溜的很,壓根就沒打算管。
又送走一位閣老。
過了晌午,老爺子也不睡午覺了,只問伺候的人,“這會子誰在前面呢?”
“黃克瓚黃大人來了。大老爺二老爺在作陪。”
老爺子嗯了一聲,睡不著,起來拿本書,看不進去。再換一本話本子,還是看不進去。寫一副字吧,筆落在紙上,細端詳,還是有些躁。
把筆扔在一邊,一邊在屋里徘徊,一邊捏著下頜上的胡須,問在邊上做功課認認真真的年哥:“你常在宮里,你說說,你姑姑是個什么樣的人?”
年哥兒沉默半晌這才道:“能替皇上拿主意的人。”
嘶!
老爺子一個不小心,幾根白色的胡須直接給捋下來了,“這話可不敢瞎說。”
年哥兒嘆氣,把書放好,而后站起來躬身而立,這才道:“有一回跟太子去姑姑那邊吃飯,那天吃的是鍋子,用那么大的大花鰱燉著的湯底,就我和太子在后頭吃飯。那天皇上去軍事學堂上課去了,所有的加急折子都往后頭送。那天的加急折子是兩江的,兩江因為漕運的事,這兩年一直相互扯皮。兩地的官員,相互攻訐,已然是沒有下線。姑姑當時就給吏部下旨意了,鬧的兇的,平級官員對調。”
相當于甲地的官員跟乙地的官員,因為漕運河道起了沖突,都想往自家的懷里扒拉,從小矛盾到大矛盾到人身攻擊。要說起私利,倒是沒有,還真都是公心。
處罰吧,怎么處罰都不能叫人信服。
于是,兩地交叉任職,設身處地的感受對方的難處去。
但這官員任命向來不是小事,這又是江南重地。
結果皇后用聰明且促狹的法子,把事給安頓下去了。
年哥兒就道:“姑姑當著我們的面處理的,處理完了之后還跟太子殿下說,官員外任,就是這樣的。度不好把握,但只要還秉持著公心,就能用。這么一調換,給了教訓,叫他們收斂。也給了機會,叫兩人能真的好好的把存在的問題都給解決了。不管是懲還是獎,其目的都是要叫官員任事的。正說著呢,皇上便回來了。姑姑把事情跟皇上一五一十的說了,怎么處置的也說了,皇上只說,說姑姑是淘氣。而后皇上又給太子殿下道,這兩人接到旨意之后必是要誠惶誠恐的上請罪折子的,折子到了之后就給太子送去,叫太子擬一個回復的條陳過去,皇上說他要親自看。自始至終,并沒有說姑姑哪里處置的不恰當。”
林四相抓了已經涼了的茶一口給喝了,喝進去冰涼冰涼的,叫人的腦子也瞬間清醒起來。
他喊外面的小廝,“黃閣老走了嗎?”
走了,“但是耿閣老來了。”
這是自家的親家,耿念秋。也是家里的世交,這么不見到底合不合適。
他扭臉問年哥兒,“該不該見?”
年哥兒袖著手,然后搖頭,“不該!正因為是姻親,才越發的不該見。”
老爺子深深的看了這孩子一眼,而后咧嘴笑了,手在孩子的腦袋上摸了摸,“你說的對,各有各的立場,不該見的!”
因著這位是姻親,留的時間比較長,都快晚飯了,才走了。
人一走,林家三兄弟就到后頭的書房,出大事了,“看這陣仗,怕是真的有換國-號的嫌疑呀!”
這真不是小事!今兒接待了四個閣臣,每個人都篤定是娘娘的意思。這怎么弄?
林寶文揉著額頭,然后看敬陪末座的兒子林瑜,“皇后是你妹子,你說句公道話,這事跟你妹妹相干嗎?”
林瑜:“…………不相干……吧?”
不相干就不相干,你猶豫什么?遲疑什么?連你都不信你妹妹?
“不是!”林瑜看自家親爹,“有件事,我得提醒爹。”
嗯!你說。
林瑜看向上面的祖父,然后又看了兩位伯父,最后才看向自家爹,“那個……這么大的事,內閣一共五位閣臣,來了四位。但是首輔宋康年宋大人并沒有來!還有就是,軍機中,無一人前來……也沒有送帖子表示要來拜訪。敢問爹您,這是為什么?”
改國-號的事不僅是文臣的事,這是整個朝廷的事。想來,不管是不是真要改,都不會背著軍機只叫內閣商議吧!軍機數位大人一定是知道的。雖然知道,但是沒來!為什么?因為軍機幾位大人,有堅定的支持皇后的人。但現在,皇后教那位高級將領,這就導致皇后跟那么多軍中將領的關系緩和了,他們不想得罪皇后。
而閣臣里,宋康年是堅定的皇后黨。皇后說了,他就認同,所以,他就沒有上門。
如果咱們被一葉障目了,那么那些整天跟三娘打交道的大臣,難道都一葉障目了?皇后若只是皇上的傀儡,那外面鬧的那么大,皇上又圖什么呢?
沒這個道理呀!
林瑜覺得,對外怎么說不要緊,關鍵是,咱心里得清楚:三娘真不僅僅是三娘,那真是皇后!
且是把軍機攥在手里,一開口挑事,閣臣就得抓瞎的這么一個存在。
這話一說完,其他人面面相覷。這個角度去看,有沒有道理呢?
有!
但是別人這么想那是人家的事,咱得知道‘本性難移’的道理。
林寶文嘆氣,“三娘這皇后當的,必是難極了!她本性純善,溫良恭儉,這是什么時候都不會變的。而今被逼的用改國-號嚇唬人,必是朝廷的壓力很大……”他看老爺子,“爹,這是那些讀書人欺負三娘欺負的狠了,把孩子逼的沒法子了!林家再不動,那誰都能欺負上門了呀!咱家老先生當年怎么說也是泰州學派的創始之人,這些人還能用不?”
欺負我閨女沒夠了是吧?我林家的底蘊一直沒動,咋滴呀?真當我家好欺負呢!??Qúbu.net
作者有話要說:稍后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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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長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會打個招呼,或是點頭。
但不管是誰。
每個人臉上都沒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對什么都很是淡漠。
對此。
沈長青已是習以為常。
因為這里是鎮魔司,乃是維護大秦穩定的一個機構,主要的職責就是斬殺妖魔詭怪,當然也有一些別的副業。
可以說。
鎮魔司中,每一個人手上都沾染了許多的鮮血。
當一個人見慣了生死,那么對很多事情,都會變得淡漠。
剛開始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沈長青有些不適應,可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
鎮魔司很大。
能夠留在鎮魔司的人,都是實力強橫的高手,或者是有成為高手潛質的人。
沈長青屬于后者。
其中鎮魔司一共分為兩個職業,一為鎮守使,一為除魔使。
任何一人進入鎮魔司,都是從最低層次的除魔使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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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晉升,最終有望成為鎮守使。
沈長青的前身,就是鎮魔司中的一個見習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級的那種。
擁有前身的記憶。
他對于鎮魔司的環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沒有用太長時間,沈長青就在一處閣樓面前停下。
跟鎮魔司其他充滿肅殺的地方不同,此處閣樓好像是鶴立雞群一般,在滿是血腥的鎮魔司中,呈現出不一樣的寧靜。
此時閣樓大門敞開,偶爾有人進出。
沈長青僅僅是遲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進去。
進入閣樓。
環境便是徒然一變。
一陣墨香夾雜著微弱的血腥味道撲面而來,讓他眉頭本能的一皺,但又很快舒展。
鎮魔司每個人身上那種血腥的味道,幾乎是沒有辦法清洗干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