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清風(221)
費揚果都忘了,關外的冬天來的這般的早。
他回盛京的這一天,飄起了雪花。他騎在馬上,看著這樣的盛京,竟是覺得陌生的很。
回來了嗎?
是的!回來了。
路兩邊有瞧熱鬧的百姓,他們跟新明那種瞧熱鬧的百姓還不一樣。新明的百姓就是站在那里大大方方的看,可是在大清不一樣,這是貴人的車架,這退避三舍。若是不能,就跪下,等車架過去了再說。
凡是所過之處,頓時就變的靜悄悄的。
這樣的天,跪在地上,他不能再打量了,打馬快速從街道上過去。
他卻不知道,他走后,身后站起來的人里,有個少年目光復雜。他返身回了店里,“爹!”
劉舟轉過身來,“怎么了?”
“費揚果回來了。”朱達小心的朝外看了一眼這才道,“我跟朱候跟他都極為熟悉,包括柳先生……”
劉舟沉吟了一瞬,“你們暫時不能露面。”
雖然幾年沒見了,但是打小一起的伙伴,應該是能認出來的。尤其是柳先生。
朱達點頭,“雖然不會把我們怎么樣,但還是小心為上。這位什么立場誰也不知道,因此,得格外小心。哪怕是您,也該注意些。”
劉舟‘嗯’了一聲,隨即又道,“可你們倆個小伙子,什么事也不干,豈不奇怪?”
“叫柳先生病了吧,對外只說養病著呢。您留盛京,我跟朱候不在盛京呆著了,其他的城池也不小,我們以行商的名義出去轉吧,把遼東這地方轉熟了,再說其他。”
也好!收拾東西,趁著還不算太冷,往錦州去吧,這個冬您們哥倆就在錦州過吧。
他們要搜集各地的駐防情況,這真的是正經事。
這些費揚果都是不知道的,他進了熟悉又陌生的皇宮,見到了好些年都不見的皇太極。
皇太極一把將人給扶起來,不住的拍打著對方的胳膊,滿臉都是欣慰:“好!回來就好!父汗要知道小十六長成這般英武的漢子,不知道有多欣慰。去吧!先去給父汗上一炷香。”
是!
費揚果跪在牌位前,父汗的樣子在心里其實已經模糊了!跪在這里,他心里復雜,默默的磕頭,而后起身。各種伺候的人殷勤的服侍著,又被賜了一坐郡王府邸,府邸里什么都準備好了,包括里面伺候的奴才。
這一刻費揚果嘴角露出幾分譏誚,在大明人家沒有給自己下人,回來了,卻給了一堆說不清是誰的人的人。
小豆子小心的打量主子,這才低聲道:“主子,怎么辦?”
爺住前院,“……咱們帶回來的人,守住一個院子的本事總是有的吧。”至于其他的人,守著空院子呆著吧,慢慢料理。
回來洗漱完,吃了一頓很吃不慣的飯菜,沒給他一點喘息的時間,這又得進宮了。今兒是接風宴,不去不行。
大禮服換上,帶著人又往宮里去。小豆子一個勁的道,“還有半個時辰呢,早著呢。”
不早了!費揚果提醒小豆子,“這里跟家……這里跟關內不一樣!”
小豆子愣了一下,而后低了頭應了一聲是!替主子難受的慌。主子在那邊的宮宴,可以隨便的安排,早點遲點,從沒有太過嚴苛的要求。可回來了反而該處處小心了。他低聲道:“早知道就不回來了。”
傻話!費揚果沒言語,再次提醒小豆子管住自己的嘴,這才進了宮。
果然,緊趕慢趕,還是來的稍微晚了一些。大殿里的人跟送他離開時并沒有多少不同。
代善拉了他,“長大了……長大了這么些。”
費揚果眼圈都紅了,“二哥哥怎么頭發都白了!我記得走的時候您還一頭黑發呢。”
這情真意切的,代善就笑,“你大了,哥哥可不老了嗎?”說著拉了費揚果,“走,哥哥帶你認人去。”
誰知道費揚果都認識,先被帶到阿敏身邊,他就熱情的跟阿敏說話,“……這幾年滿耳都是阿敏哥哥的消息,哥哥英武,常聽果蓋說起。對了,果蓋給家里捎帶了不少東西,改明兒親自給哥哥送去。果蓋惦記家里,惦記哥哥的身體呢。”
阿敏哈哈就笑,拍著費揚果,可見恭維的話說的他極其舒心。
到了莽古爾泰面前,他又忙道:“我記得哥哥喜歡吃海魚,這次帶回來不少,都是給哥哥帶的。”
你怎么還記得這個。
“父汗在的時候,哪一年不賞哥哥這個?”
難為當時你那么小,還記得這個。
“哥哥英雄氣概,當時就想著,要是長大了長成哥哥這樣就好了。如今您瞧,有幾分這個模樣了嗎?”
也是個大漢的模樣了!
這話更叫人高興!
代善就發現,費揚果這孩子,是真會跟人打交道!不僅對宗室各家不陌生,就是對朝中將領也很是熟稔。
見了索尼,就說著兩年沒見,少見了。又聽說索尼家新添了兒子,他忙道:“改明兒得送賀禮過去。”
一見鰲拜就又舉起拳頭相互碰了碰,“回頭咱去校場,之前揍不了你,這回可未必。”
鰲拜說,“郡王爺,您還嫩點。”
他就朝鰲拜肚子上輕輕打了一拳,“誰嫩了?誰嫩了?”
擠在一塊嘻嘻哈哈的,半點也不見生疏。武將是這樣的,當場說摔一跤就摔一跤,這不,酒杯放一邊,來來來,郡王爺,過兩招。
接連上場好幾個,都被費揚果撂倒了。
多爾袞聽多鐸說過,這小子小小年紀就有不凡的能耐,如今更了得了,跟鰲拜交手,竟是各有輸贏。
皇太極來的時候,正鬧騰著呢。他一來,這就中斷了。他招手叫費揚果坐在前面來,“可還都認識?”
臣弟怎么敢忘。
宮宴這就開始了,皇太極拉了費揚果,低聲問新明的情況,“……報上來的到底是不直觀,朕還是想聽聽你說。”
費揚果低聲道,“您也知道,臣弟這些年在那邊,一直距離權利中心最近。臣弟不敢說,人家什么都不避諱臣弟,但是……就臣弟所知的,大明基本算是穩定。至于說打仗……武將求戰心切,誰都急著立功。尤其是設立了戰區之后,東北和西北這兩個戰區,求戰之聲更勝!為何?因為西南有安南屬國,那邊再是如何,也難保時不時的要鬧一鬧民變。他們一是有平叛之功,二是有為海商護航之功,功勞極容易積攢。而東南呢,跟海盜海寇,甚至于琉球諸國時有摩擦,這也是功勞。那鄭芝龍當時在軍事學堂的時候,出身是最不顯的。可如今呢?已然在其他人之上了。您說,其他人能不著急嗎?如今啊,不是咱們要求戰,鬧不好,對方比咱們更急于求戰。因此,臣弟的意思,跟新明的關系,得比之前更慎重。臣弟擔心一旦起了摩擦,咱們幾方樹敵。其一,朝|鮮是否真的穩若磐石。其二,跟蒙古之間已經到了避無可避的那一步了。此時,若是跟新明沖突,就怕左支右絀,應付艱難。”
皇太極點頭,沒有言語,像是在思量什么。
費揚果看不明白他此時心里怎么想的,就主動給對方斟酒,才說分心看一下情況呢,結果就猛的聽見一聲哭聲,舞姬里有個女子一下子給撲了出來,一邊哭著,一邊嘰里咕嚕說了一堆。
說的是什么?別人能不能聽懂費揚果不知道,但是他大致能聽到。
為啥呢?因為大明對太子的教育比較變|態,學的東西很雜。比如,倭語、朝語,都有涉獵。他學的不咋樣,但連蒙帶猜,大致能懂意思。???.??Qúbu.net
正因為懂了意思,他當時就變了臉色。因為這個女人喊著救命,說她是被阿敏給強征來的,跟她一般的還有許多人,說是阿敏在朝X的府邸里,養著許多的女子。她們有些是被搶的,有些卻是自愿的。因為大家被征招的時候只聽說是給皇帝選妃嬪的,并不知道是伺候阿敏貝勒的。
這指控可嚴重了!以給皇帝選妃的名義強征那么些民女,不管這話真假,只要被告到皇太極這里,阿敏都完了。
說他一個僭越,有自立之心他冤枉嗎?
費揚果腦子轉的極快,他很快意識到:這件事九成九是皇太極安排好的!就是借著這個機會,叫阿敏在毫不防備的情況下被拿下。
可皇太極就算是安排了,那也一定是阿敏真的這么做了!若真是以納妃的名義強征人家的女人,他阿敏真就不冤枉。
這會子鼓樂之聲也停下來了,自有索尼這般的能懂別國語言的上前翻譯。
這一翻譯出來,阿敏蹭的一下站起來就拔出了刀,對著那女人就要扔過去。費揚果直接將手里的杯子扔了出去,撞在阿敏的刀上,然后酒杯掉落,砸在這女人的身上,那刀卻掉落在女人的身邊。這女人嚇的瑟瑟發抖,豪格趕緊將刀給收了,怒視阿敏,“御前亂拋利刃,阿敏你想干什么?”
多爾袞給了多鐸一個眼神,多鐸蹭的一下朝阿敏撲了過去,可阿敏豈是那么容易就被拿下的。皇太極朝鰲拜看了一眼,鰲拜三兩步過去,配合著多鐸,直接將阿敏給綁了。
費揚果看著鰲拜綁了阿敏之后,再不管了,直接就出了大殿。他知道,鰲拜這是要圍了阿敏的府邸呀!
阿敏此時哪有不懂是什么意思的,他哈哈就笑,“皇太極,你這是卸磨殺驢。當初用的上咱們的時候,一口一個哥哥。而今,用不上咱們了,覺得咱們礙眼了,咱們處處都是罪!”
多爾袞眼里閃過一絲譏誚,不知道是對著阿敏還是對著皇太極的。他沒言語,多鐸也不言語。
豪格喊道:“阿敏,人家告發到御前,你一句自辯的解釋都沒有,抬手就要殺人……如今一句罪都沒問呢,你又口出不遜,你這不是心存不滿,意圖自立是什么?”說完,就對著上首喊道,“皇阿瑪,就該議罪阿敏。”
皇太極手里端著酒杯子,從一個挨著一個的臉上掃了一遍。看不出代善的喜怒,倒是岳托,對著阿敏露出了幾分同情。莽古爾泰皺著眉頭,不知道這是因為拿下了阿敏叫他不快,而是阿敏做的事他覺得不妥當。多爾袞眼角眉梢都耷拉著,沒有別的情緒露出來。多鐸卻一臉的譏諷嘲諷,不知道是對著誰的。
再下來就沒看,他們怎么想的其實不重要。
他看了一眼在邊上的費揚果,“你也是大人了,這件事,你怎么看?”
費揚果起身,看向阿敏,問說,“阿敏哥哥,我就問一句,這女人所言,是否屬實。你在朝X是否有強搶民女,強征民女,以|為皇上納妃的名義收攬民女入府?”
不說是否有自立之心,只就事論事!
阿敏冷笑,“是又如何?老子辛苦打仗,找幾個女人伺候怎么了?這就是有自立之心嗎?況且,搶女人是犯罪嗎?草原上的規矩你們忘了,輸了,那輸女人孩子是活該。贏了,當然贏得女人人口,這老規矩了!若是以此論罪,我不服。”
“你憑什么不服?”費揚果的聲音一下子就高亢了起來:“……你站著這大殿上,當著文武官員,在這里說什么草原的規矩!你看看,這是草原的大帳嗎?不是!這是金鑾殿!你不是部落的首領,你是大清國的貝勒爺。大清國有國法,你不尊國法,只談所謂的規矩……若是當年父汗只想著草原的那一套,又何須建立大金國,給后人留下這么大的家業。你說皇上卸磨殺驢,這話可笑。皇上若是猜忌你,何以叫你駐守朝|X?別的不看,你就看看大明,駐守安南的武將是誰?李自成、高一功,乃是親信中的親信。你再看看常駐臺彎的是誰?是王成!那是大明皇帝貼身之人。朝X跟盛京相隔那么遠,皇上將他交托給你,何等信重。身為臣子,守土安民是你的職責本分。可你是怎么做的呢?搶□□女,此恨不共戴天,這必然導致民怨沸騰。若起民亂,就得平亂。若是平亂,就得死人。只死別人的人嗎?八旗將士的命難道不是命?若為保境安民,他們死得其所。若因一人貪欲,而引起民變,繼而導致的死傷,這便罪無可恕。”說完,就朝皇太極拱手,“皇上,臣弟以為,該議阿敏死罪,且罪不容恕。議罪之后,迅速著人告知朝X,發|布告叫在朝官員以及百姓人等知曉,另安撫百姓,予以額外補償。著欽差,查察阿敏以及其親信部眾,在朝X可有別的違法之行,一經查出,嚴懲不貸。臣弟知曉,若論親,阿敏哥哥是手足兄弟。若論功,阿敏哥哥功勛卓著。可若不論罪,受損的是大清國,枉死的是朝X百姓和八旗將士……咱們有手足,將士也有家人。皇上萬萬不可只因顧忌手足兄弟之情,而寒了將士之心呀!”
豪格立馬復議,“兒子覺得,十六叔所言甚是!”
在坐的聰明人不由的正視起這個才回來的郡王爺,皇上拿下阿敏,說到底,就是容不下阿敏了!一直找機會,可算是逮住機會了!這就是皇上的初衷。
可話叫費揚果這么一說,皇上有私心嗎?沒有!什么自立不自立那些枉自揣測的話,一句都沒有!可卻句句大義,句句國法。甚至于連給阿敏降罪的可能都沒有了,人家說了,皇上若是論親論功而不治其死罪,是要寒將士的心的。
那么敢問,為了大清國,為了八旗將士人心,為了安撫屬國,一個阿敏而已,殺不得嗎?
代善就這么看著才回來的小兄弟,之前還跟阿敏談笑風生,說跟阿敏的兒子的交情如何,說給阿敏捎帶了多少東西回來,可轉眼,就變了臉,一張好凌厲的口齒,生生的要了阿敏的命。
其實,他之前就想著,阿敏完了,但估計是圈禁到死。
誰知道……誰知道……這卻是要命了!
代善站起來,“阿敏死不足惜,然父汗有令……不得殺兄弒弟……”
因為努爾哈赤當年殺了親弟弟,也就是阿敏的阿瑪。這件事,努爾哈赤晚年不是不后悔,他確實是留下過這樣的話,不叫殺兄弒弟,手足相殘。
“大哥所言差矣!”費揚果看向代善,“若宗親勛貴人人可免死,這又置國法于何地?若該死而不死,這該是皇上給的恩典,不該是生來就有的特權!”說完,他就看向阿敏,“阿敏哥哥,以國法而論罪,你是服還是不服?”
阿敏看向費揚果,聽出來了,他把‘國法’兩個字咬的特別重。
是的!就是國法。
以此法論罪,死你一人而已。
可若真要圈禁,子孫后代皆是罪!幾時能開恩叫你的子孫好過點,這可就不好說了。
該如何選,你來定。
阿敏能如何選?他看了看豪格手里的短刀,只朝皇太極喊了一聲,“這罪,我認了!”然后整個人朝豪格撞了過去。豪格手里的短刀直接插|入阿敏的腹部,這叫豪格瞬間愣在當場。阿敏嘴角流血,身子側著彎了一下,短刀沒動,可人動了,就跟匕首在肚腹里攪動了一下一樣。然后他整個人朝后直接倒了下去,睜著眼睛,嘴里的血咕咕的流了出來。
索尼就低聲問范文程,“你沒覺得,這位郡王爺這言辭做派,像一個人?”
像誰?
“大明的皇后。”
范文程愣了一下,仔細想了想數次見到的那位皇后。這么一對比,果然如此。還真是誰養大的像誰!這位郡王一回來,一露面,一張嘴,說死了四大貝勒之一的阿敏!
作者有話要說:稍后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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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長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會打個招呼,或是點頭。
但不管是誰。
每個人臉上都沒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對什么都很是淡漠。
對此。
沈長青已是習以為常。
因為這里是鎮魔司,乃是維護大秦穩定的一個機構,主要的職責就是斬殺妖魔詭怪,當然也有一些別的副業。
可以說。
鎮魔司中,每一個人手上都沾染了許多的鮮血。
當一個人見慣了生死,那么對很多事情,都會變得淡漠。
剛開始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沈長青有些不適應,可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
鎮魔司很大。
能夠留在鎮魔司的人,都是實力強橫的高手,或者是有成為高手潛質的人。
沈長青屬于后者。
其中鎮魔司一共分為兩個職業,一為鎮守使,一為除魔使。
任何一人進入鎮魔司,都是從最低層次的除魔使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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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晉升,最終有望成為鎮守使。
沈長青的前身,就是鎮魔司中的一個見習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級的那種。
擁有前身的記憶。
他對于鎮魔司的環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沒有用太長時間,沈長青就在一處閣樓面前停下。
跟鎮魔司其他充滿肅殺的地方不同,此處閣樓好像是鶴立雞群一般,在滿是血腥的鎮魔司中,呈現出不一樣的寧靜。
此時閣樓大門敞開,偶爾有人進出。
沈長青僅僅是遲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進去。
進入閣樓。
環境便是徒然一變。
一陣墨香夾雜著微弱的血腥味道撲面而來,讓他眉頭本能的一皺,但又很快舒展。
鎮魔司每個人身上那種血腥的味道,幾乎是沒有辦法清洗干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