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害伐木士兵,送信謾罵,然后木征公然出兵進攻踏白城。
一連串的手段,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激怒林昭,讓他在接到踏白城救援信息的時候,立即前往救援。
從邏輯和現(xiàn)實的角度而言,確實是這樣的。
踏白城對河州與河湟意義重大,如今對宋朝也同樣意義重大。是不容有失的,正是兵法上所講的必救之處。
如果踏白城遇襲,宋朝將領(lǐng)必然著急。尤其是在被怒罵和激怒之后,心情會更加糟糕,這種時候就容易熱血上頭,匆忙大意。
看來吐蕃人對將領(lǐng)的心理也揣摩的十分到位,時間點也把握的不錯。至少這樣做事可以激怒景思立的,見到如此狀況,已經(jīng)是熙州通判的景思立怒道:“木征小兒也忒猖狂了,必須出兵予以嚴(yán)懲?!?br/>
似乎和原本歷史上一模一樣的心態(tài),林昭心中一動,問道:“你覺得該出兵?教訓(xùn)木征?”
景思立稍微冷靜一點,也聽說了林昭話語中的弦外之音,說道:“出兵是肯定的,踏白城對我們至關(guān)重要,自然需要救援!”
哦!這就對了!
林昭也覺得景思立是個比較穩(wěn)重的人,不至于這樣熱血上頭,干出什么比較沖動的事情。在原本的歷史上,他之所以匆匆出兵,正是因為踏白城重要性的緣故。木征的進攻也威脅到了宋軍的命門,這種情況下,景思立的反應(yīng)也就不足為奇了。
“踏白城是肯定要救的。只是這一仗怕是沒那么輕松哦!”林昭輕輕感慨一聲。
“木征不過是殘部。他而今露面是自己找死!”
林昭明白了第二個原因。景思立曾在踏白城慘敗,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輕敵,抑或是誤判信息。
“木征當(dāng)真只是殘部嗎?”
“林將軍何意?”
林昭笑問道:“露面就是找死,木征自然也明白這個道理,可是他為什么還要堅持這么做呢?”
“這”景思立心中一動,似乎想到了什么。
“只有三種可能,第一是他自己想要找死;第二是他瘋了,第三則是他有恃無恐。”林昭道:“前兩種顯然不可能。那么,是什么能讓木征有恃無恐呢?”
“援兵?”景思立猛地一個激靈,頓時進出一身冷汗,顫顫問道:“林將軍是說,河湟吐蕃的援軍到了?”
“應(yīng)該是這樣的,否則他們絕對不敢輕舉妄動?!绷终殉谅暤溃骸氨砻嫔峡矗坪跏悄菊饕粋€人在進攻,可實際上呢?踏白城的背后怕是有一支強大的力量,正蓄勢待發(fā)?!?br/>
景思立依舊是將信將疑,因為從目前得到的消息上來看。河湟的援軍并未到達。河湟吐蕃的東部邊軍也只是處于防守勢態(tài),就連他們的主帥青宜結(jié)鬼章都不在。
林昭搖頭道:“踏白城丟了。等于是河湟的東大門洞開,毫無屏障可言,河湟吐蕃能不著急嗎?只要我們愿意,隨時可以進軍河湟,這種時候他們的邊防主帥不在,這合理嗎?難不成河湟吐蕃對我朝信任有加,認(rèn)定了我們不會趁勢進攻?”
一句反問頓時讓景思立無話可說,他本身的長處是指揮作用,善于防守,整頓軍務(wù)這些。觀察力相對不足,考慮問題也不是很充分。加之這幾年也是順風(fēng)順?biāo)?,一路作?zhàn)都很順利。尤其是這次對河州,幾乎是一邊倒的局勢。即便是林昭不斷提醒,景思立也嚴(yán)于律己,但是心理上多多少少會有些許變化,有時候會影響到他的判斷。
心態(tài)上過于大意,打探消息又不夠及時,很容易做出錯誤判斷,引發(fā)嚴(yán)重后果。在原本的歷史上,景思立便認(rèn)定了進攻踏白城的只是木征殘部,沒想到青宜結(jié)鬼章會突然出現(xiàn),以至于被人圍攻,最終全軍覆沒。
這可是一個血淋淋的教訓(xùn),踏白城之戰(zhàn)的結(jié)果對大宋,對他本人而言都有著至關(guān)重要的意義,所以林昭保持著足夠的清醒,唯恐有絲毫的差錯。
失之毫厘,謬以千里,在戰(zhàn)場上更是如此!
景思立問道:“林將軍確定河湟援軍到了?”
“肯定是到了,這么長時間足夠他們準(zhǔn)備,青宜結(jié)鬼章肯定已經(jīng)秘密返回前線。河湟救援河州是必然的,這一點我們早就有認(rèn)同。何況這件事遲早不宜遲,河湟那邊肯定不會延誤太久”
林昭道:“木征踏白城之?dāng)『?,肯定在積極尋求援助,這個時候與青宜結(jié)鬼章肯定是一拍即合。否則他沒有底氣出來這樣跳騰,他的反應(yīng)已經(jīng)有些太積極了,與他的實力不太相符!”
“河湟援軍是在隱藏實力?”景思立也漸漸明白過來。
林昭點頭道:“是的!”
“他們的目的何在?”
“踏白城現(xiàn)在也是我們必救之地,他們就是想用這樣的方式逼迫我們出城前去救援,然后在半路伏擊我們。和我們之前的辦法有異曲同工之妙。”
林昭道:“吐蕃人很有自知之明,他們知道在攻城拔寨的方面不是我們的對手,即便他們花費巨大的傷亡,也不見得能從我們手中搶奪城池。故而想要獲勝,只能用他們擅長的野戰(zhàn)了。
引誘我軍出城,沒有了城池的保護,他們便可以借用騎兵野戰(zhàn)的優(yōu)勢戰(zhàn)勝我們。如果我們的大軍受損,還有足夠的能力占據(jù)河州嗎?到時候只能眼巴巴的退出去,他們不費多少力氣便能重新奪回河州。
有時候,有生力量比土地更為重要。為了達成這樣目標(biāo),木征自然跳出來做魚餌,青宜結(jié)鬼章則躲起來,黃雀在后?!?br/>
“林將軍怎么對吐蕃的意圖這般了解?”景思立也能想到許多,但是絕對沒有林昭這樣透徹和貫通,故而有些不解。
面對這個問題。林昭一時間有些語塞。當(dāng)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難道告訴景思立。這些都是你自己涉險的教訓(xùn)嗎?
“是根據(jù)情報的分析,還有我的一些猜測與推演!”林昭搪塞道:“再者,我是見過木征和青宜結(jié)鬼章的,與他們都有過接觸,所以多少能推測他們可能的動向?!?br/>
“那當(dāng)務(wù)之急便是,確定一下青宜結(jié)鬼章的河湟援軍是否到達?”在沒有確切情報之前,景思立心中還是有些許疑惑。
林昭并不以為杵,質(zhì)疑是對的。越是如此,事后才能對自己越發(fā)的佩服和認(rèn)同。
很快,消息便回來了!
河湟吐蕃境內(nèi)有大軍調(diào)動的痕跡!畢竟規(guī)模很大,天下沒有不透風(fēng)的墻,瞞不過宋軍的探子。不止如此,青唐城那邊還探知到一個很關(guān)鍵的信息,此番東來之人,除了青宜結(jié)鬼章,還有一個人阿里骨!
接到消息,景思立又是一身冷汗。
林昭說的一點也沒錯。自己確實大意了,木征只是個誘餌。黃雀在后的青宜結(jié)鬼章肯定已經(jīng)撒開了網(wǎng)。只能自己鉆進去。
在這個時空里,因為有林昭的到來,景思立和他的六千將士暫時逃過了一劫。
“林將軍,既然已經(jīng)知道了吐蕃人的意圖,那我們?nèi)绾问呛茫俊痹谟瓟尺@件事情上,景思立完全聽從林昭的吩咐。哪怕他比林昭年長,但人家是云麾將軍,是前線的主帥。并且見識比自己厲害,比自己更為謹(jǐn)慎。
“踏白城是必須要救援的!”林昭臨走的時候,給踏白城留下了兩千士兵。就那個周長不到千米的小城而言,已經(jīng)算是兵力雄厚了??墒窃跊]有外援的情況下,被攻破也完全是有可能的。
“是??!”景思立道:“只是怎么繞開青宜結(jié)鬼章的伏兵呢?”
“既然繞不開,那我們就只有硬拼嘍!”
“林將軍什么意思?”林昭的回答,讓景思立有些摸不著頭腦。
“青宜結(jié)鬼章是繞不開,何必繞開呢?他既然來了,豈能讓他這般輕易的溜走?”林昭道:“所以,踏白城還是要救,照常救援?!?br/>
“具體如何安排?”
“予你六千人救援踏白城,如何?”
林昭的這句話頓時讓景思立呆住了,詫異道:“末將前去救援沒有問題,只是六千人似乎如果青宜結(jié)鬼章的到了,吐蕃人的兵力至少在萬人以上,兩倍于我們!”
“是有限冒險,不過”
景思立見狀,問道:“將軍有什么打算但說無妨,末將一定全力配合!”
仔細(xì)想想,林昭從來不是一個莽撞的人,六千人根本不夠,他不可能不知道。可依舊堅持如此,必定是另有打算。
林昭沉聲道:“思立兄,我們這次出兵的目的是什么?難道只是為了救援踏白城嗎?”
果然不錯,景思立默默地聽著。
“你也知道,這次對河州開戰(zhàn),潛在的目標(biāo)是河湟。目前沒有動兵深入,一來是穩(wěn)定河州,二來是等吐蕃人自己介入,我們便有了充足理由前進?!绷终训溃骸凹热磺嘁私Y(jié)鬼章來,那我們的目的就絕對不只是救援,還有殲敵。
目前的情報顯示,青宜結(jié)鬼章率領(lǐng)兩萬大軍,而且都是精銳,如果干掉他們,河湟吐蕃的軍力必然下降。到時候我們西進青唐城可就容易多了。”
“是,確實該如此!”
“青宜結(jié)鬼章和木征給我們挖好了坑,幸好我們識破了,不過我卻想要將計就計!”林昭道:“他用木征作魚餌,我們便用這六千援軍來做餌,吸引青宜結(jié)鬼章出來。黃雀背后,再來一只雄鷹!”
“這只鷹將軍準(zhǔn)備怎么養(yǎng)?從何處突破呢?”景思立已經(jīng)基本明白了林昭的意圖。
“本來還麻煩,卻沒想到阿里骨來了,那么就從他身上下手!”林昭道:“青宜結(jié)鬼章肯定帶走了主力去踏白城,阿里骨坐鎮(zhèn)邊界中軍,兵力薄弱,若是這個時候一舉擊破之”
“妙啊!”景思立道:“聽說那個阿里骨是吐蕃王子,深得董氈寵愛,然后再調(diào)轉(zhuǎn)方向,從青宜結(jié)鬼章的背后殺出,我軍東西夾擊”
“是這個想法!”林昭輕輕點頭。
“可是阿里骨的中軍靠后許多,靠繞道很大一圈,時間上能來得及嗎?”
妙計是好,實際上也是與時間賽跑。大宋想要獲勝,就必須趕在青宜結(jié)鬼章和木征徹底擊敗景思立之前,干掉阿里骨并且回援。從路程上而言,沒有任何優(yōu)勢可言。
“人多自然不行,人少就沒問題!”林昭笑道:“我這段時間不是一直在準(zhǔn)備嗎?”
“林將軍是說大宋刀鋒?”景思立詫異道:“可是只有兩千人!”
“是只有兩千人,可都是精選出來的勇士。阿里骨那邊余下的守衛(wèi)能有多少呢?而且因為距離遠,處于后方,防備也更為松懈,更容易得手?!绷终训溃骸皟汕T兵,時間上能來得及。”
“這”景思立還是有心遲疑,覺得林昭的做法有心冒險!
林昭道:“大宋刀鋒的奔襲不冒險,踏白城那邊拖住青宜結(jié)鬼章才是真正的兇險。”
“我欲親自率領(lǐng)騎兵奔襲阿里骨的后軍,踏白城那邊”林昭道:“保證各處防御之后,只能抽調(diào)出六千機動兵力,這個數(shù)量不會引起青宜結(jié)鬼章的懷疑,更容易吸引他上鉤只是想要用六千人抵擋兩倍的敵人,這個太有難度。
別人未必能做到,所以我想思立兄能否勉為其難?我知道此去十分兇險,甚至可能是九死一生”
“將軍不必多慮,為朝廷效力乃是為將者職責(zé)所在,不就是危險嗎?能比得過當(dāng)初在大順城嗎?”景思立朗聲道:“我去就是了?!?br/>
“思立兄!”林昭心中有些不是滋味,雖說自己看透了青宜結(jié)鬼章的意圖,卻還是要將景思立和那六千將士推進去,而且還是那樣的兇險。
景思立擺手道:“東陽啊,請允許我這么稱呼你,你我是大順城同生共死過的兄弟,沒什么好說的,踏白城我去,你就放心好了,一定死死拖住青宜結(jié)鬼章!”說完之后,重重地拍拍林昭的肩膀,眼神十分堅定。
“嗯,有勞了!”林昭道:“你放心,我一定會盡快殺回來的?!?未完待續(xù)。。)</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