泌尿外科實習生喊出來的話實在太過驚人。
所有人視線齊刷刷全都看向蘇糖。
不僅僅是幾個等在電梯旁邊的醫護人員, 就連一直在等電梯的患者及患者家屬,也同樣驚訝,扭頭看向蘇糖。
蘇糖:“………………”
蘇糖深感窒息。
1樓大廳電梯口, 此刻瞬間鴉雀無聲。
就連剛剛踏入普內科住院部的幾個患者家屬, 也不自覺跟著放輕腳步, 眼神古怪的在蘇糖以及泌尿外科實習醫生等人身上掃來掃去, 仿佛一臉等待看八卦的熱烈表情。
蘇糖大驚失色:“……!!”
腦子里一時間嗡嗡作響, 竟不知道此刻究竟該如何回答。
完了!這才幾天功夫,她的名字就要和陽痿這兩個字直接畫上等號了嗎?!
不僅僅是門診, 就連微星群和住院部也不放過她?!
“范主任, 你快看她!就是她!”小實習生沒發現蘇糖僵硬的臉色, 反而像打了雞血一樣, 興奮道雙頰通紅。
就是因為面前這個女人!
讓范副主任今天的號到現在都沒掛完!
也就是這個女人!
害他跑遍了整個泌尿外科其他辦公室,遭到一群上級醫生白眼, 就差沒被人拿著棍子趕出來了。
要不是因為這個女人, 他今天怎么會如此狼狽?!
“范主任您看……?!”實習醫生特別激動, 他現在可算是完成了主任交代給他的任務,不枉費他大老遠特地將范副主任帶來內科住院樓!
“啪……唔唔唔……!”
然而實習生后面的話還沒說完,范副主任略微帶著消毒水味的手掌,一巴掌糊在他的臉上, 緊緊捂住了實習醫生的嘴巴。
害!這倒霉孩子!
沒看見院長,還有隔壁神經外科,神經內科主任他們幾個科室的主任都在這嗎?!
怎么能夠當著院長的面大喊大叫?!
他范某人也是要面子的呀。
范副主任心中打鼓, 暗道不好。
自己堂堂一個泌尿外科副主任, 有一天居然被普內科低年資醫生搶走了病人不算。
甚至還被手底下的實習醫生,大大咧咧當著院長主任的面暴露出來,這不是讓他名譽掃地?在院長面前留下醫術不佳的壞印象嗎?!
范副主任心中懊悔, 只能僵硬著臉沖著院長幾人尷尬笑道:“院長,王主任,唐主任,肖主任,您幾位也在啊……呵呵呵。”
“剛剛都是這小子在胡說八道呢!我們泌尿外科和普內科八竿子都打不著……這位蘇醫生怎么可能搶了我們的病人?……呵呵呵。”
范副主任松開實習醫生,故作輕松,拍了拍實習醫生的肩膀道:“院長,我門診還有些事沒做完,我先回門診去了。”
范副主任:只要我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只要我跑的速度夠快,尷尬就追不上我。
院長:“…………”
羅副主任,王主任,唐主任,肖主任:“…………”
謝母呼吸凝滯,有些擔憂的扯了扯謝卓凱衣袖,小小聲道:“兒子你跟媽說實話,你是不是覺得你爸癱瘓兩年時間太長了,覺得是負擔,不想要你爸了?”
要不然她兒子咋能給他爸找這樣一個……
兩腮帶著嬰兒肥,白白嫩嫩,像個剛中學畢業的小醫生呢?
而且看著似乎對男科還挺有研究……
謝母嘆了口氣,實在沒辦法想象這樣一個看著才剛畢業的年輕醫生,能夠治好丈夫的中風癱瘓后遺癥。
謝卓凱看了蘇糖兩眼,有些遲疑:“媽,咱們現代社會做事不能只看外貌,得透過現象看本質……年紀大的,醫術不一定是最好的……剛剛那什么,什么泌尿外科的主任不是還因為被挖墻腳,特地來找麻煩了嗎?”
謝母吶吶:“…………”
她怎么覺得這話聽完之后,感覺醫生更不靠譜了呢?
“…………”
謝卓凱自己也有點編不下去了,干巴巴補充道:“也許,是同名同姓同科室?”
……
蘇糖見到泌尿外科的人溜走,當即有種活過來的感覺,于是下意識往電梯樓旁邊的方向看了兩眼。
心中暗嘆,雖然她這是第二次見到本院院長。
但無疑面前,這個人已經在蘇糖心頭貼上好人的標簽。
能夠替她解圍,幫她避免社會性死亡的人,無論是被動還是主動都是好人啊!
蘇糖心底嘖嘖感嘆兩聲。
盤算著,要不趕緊也溜了吧。
反正六院這么大,上上下下幾十個科室,至少有上千名醫護人員。這些個什么院長主任恐怕過不了半個月就能將她這人忘得干干凈凈,自己還是不要特地湊上前去和對方打招呼了。
畢竟,她就是個今年剛入院的低年資醫生啊,上面領導怎么會特地注意她這個小人物?
從小便不怎么喜歡和領導打交道的蘇糖,默默為自己的機智點了個贊,正準備腳底抹油,溜之大吉。
然而下一秒卻被旁邊的院長直接給叫住了。
蘇糖緊張:“…………?”
“蘇醫生……你能過來一下嗎?”
到底是干過大事的,院長僅僅表情凝固了幾十秒,當即嘴角肌肉向上,樂呵呵笑的像個彌勒佛道:“蘇醫生,這位是謝先生……”
院長為雙方介紹道:“他父親中風后遺癥,右半邊癱瘓兩年多,想去你們科室進行住院治療……”
“哦……”
蘇糖恍然大悟,目光落在擔架推車拱起來的背影上,沖著謝卓凱謝母兩人點點頭。
“原來你們就是剛剛主任給我打電話,說要看病的患者是嗎?”
“走走走!我現在帶你們上樓開住院證明。”
總算來的不再是陽痿病人,蘇糖眼角眉梢全是笑意,態度更是格外積極。
謝卓凱,謝母:“………………”
怎,怎么……看著更不靠譜了呢?
哪有專家比患者自己本人還要積極主動的?
……
從樓梯間到普內科住院部樓層,再讓護士給謝父安排了一間獨立病房后。
蘇糖便給謝父看起診來。
謝父躺在病床上,蓋著薄被,呼吸清淺。
蘇糖明顯發現謝父的精神狀態不太好,按理來說普通人被人從單架車上搬來搬去,早就已經清醒過來,可對方如今依舊還在沉睡,且并沒有半點醒來的跡象。
蘇糖觀察了一下謝父的臉色,又抬手指仔細細給對方左右把了把脈。
這才眉頭微蹙,放開對方的手腕。
“醫生怎么樣?”謝母雙手胸前緊握,有些緊張的詢問道。
雖說剛剛在內科住院部樓下,感覺面前這個小醫生看上去不太靠譜,但作為病人家屬,謝母還是本能希望這醫生能像周秘書說的那樣厲害。
“情況不算特別差,但也并不算是特別好……”
蘇糖完全沒管跟在謝卓凱身后同時進入病房的4個科室主任,也沒去理會院長等人僅僅斟酌了片刻,便實話實說道:“謝老先生蛛網膜下腔出血后,右側偏癱,且語澀兩年多時間。在這段時間里應該很消沉吧?哪怕有謝夫人陪伴,謝老先生應該也比較難以適應。”
謝卓凱:“……?”
謝卓凱一愣,努力回憶,這兩年多里,每次去療養院見到父親時的場景。
謝卓凱下意識微微促眉。
他爸除卻剛剛中風那段時間,精神狀態不太好,之后每次見到他去療養院都會笑瞇瞇和他說話,看著不像是什么消沉的樣子啊?
難道,這醫生真不行……?
謝卓凱心中有些失望,總覺得面前這醫生似乎沒他想象中的那么厲害。
然而謝卓凱萬萬沒想到,他媽卻眉頭緊促,抬手將他撥到一旁,站在距離最靠近蘇糖的地方,點頭道:“對的,醫生你說的沒錯。”
“這兩年里我丈夫住在療養院,經常唉聲嘆氣。有時候我還會看見他將護工趕走,一個人單獨坐在療養院的草坪上背影蕭瑟。”
謝母道:“我起初對這件事不太清楚,可過了幾回我就知道了。”
“唉……”
謝母嘆了口氣,“我丈夫以前是公司董事長兼總裁,每天在公司里忙得風生水起,管著手底下上千號員工。可自打中風后……他不僅僅沒辦法管理公司,就連生活上也需要其他人幫忙。我丈夫以前就是個自尊心特別強的人。所以中風后,哪怕有醫生和護工好好照料,我也每天都會陪在療養院,但他依舊還會每天想著公司大小事情,悶悶不樂。”
蘇糖點點頭,謝父這種情況在整個社會,其實是很常見的。尤其在那些曾經在高位發號施令的人群中就更常見了。
打個最簡單的比方,很多曾經當官,當高管的人,退休之后,脾氣會越來越大,甚至很多人會將往日里對外面員工發號的施令,用在自家人身上。
謝父之前管理著一家大公司,手下足有上千號員工聽他號令。
如今癱瘓后,不僅僅身體狀況出現了問題,就連那些曾經只聽他號令的員工,也改變聽從對象,自然會讓謝父心情郁結。
“中醫有句話叫做‘三分藥物,七分調理’。這七分調理之一,就是指平日里的睡眠,飲食,情緒,運動等等,其中情緒占比不可小覷。”
蘇糖盡量將謝父的病情描述的簡單一點,讓謝母能夠聽懂:“謝老先生癱瘓后,恐怕長時間處于恐懼擔憂之中,郁結于心,精神疲憊,所以這些日子才會導致明顯的記憶力減退,精神疲憊。”
“謝老先生脈搏微弱,且長時間昏睡不醒,精神萎靡。這是郁結于心,憂思過度,體內精氣受損的癥狀。”
蘇糖聲音不疾不徐,“正所謂驚恐傷腎,思慮傷脾,脾腎精氣損耗。再加上癱瘓久久不愈,腎氣虛衰。謝老先生需要先補精氣,治療好精氣衰竭癥之后,再進行中風后遺癥的治療。”
“否則就算吃下去再多滋補的藥物也沒有任何作用,反而會出現其他不適的癥狀。”蘇糖給人看病時心無旁騖,因此完全沒注意到旁邊其他醫生那怪異的神色。
尤其是肖主任。
作為中醫科主任,肖主任在這一行干了至少有三四十年之久,看過的病人也很多。
和蘇糖一樣,他剛剛也給謝父把了把脈,同樣得出了這兩個結論。
——郁結于心,精血虧損,腎陽不足,是精氣衰竭之癥。
——蛛網膜下腔出血癱瘓久久不愈,是腎氣虛衰之象。
肖主任摸摸胡須,這個叫做蘇糖的醫生年紀輕輕,手頭上這份脈診的功夫,卻是半點也不弱于那些常年呆在門診的老中醫。
尤其對方還能從診脈結果中,推斷出謝父這兩年情緒問題就更不容易了。
別看蘇糖看病速度快,且結論推斷的極為輕松,一副完全不費吹灰之力,便將患者病情掌握在手中的樣子。
可實際上,正是這份輕松和速度,才讓肖主任覺得蘇糖極為老練,且身經百戰,格外難得!
年紀輕輕就有這樣的本事。
肖主任看向蘇糖的神色格外復雜。
哪怕蘇糖此刻還沒說出處方和治療方法,單單這手脈診和辯證,他便知道面前這個年輕醫生不會太差。
“那請問蘇醫生……我父親現在這種情況,應該怎么治療?”
謝卓凱瞳仁漆黑,眼睛一眨不眨望向蘇糖道:“我來之前,聽說蘇醫生給程生明的父親治療過蛛網膜下腔出血后遺癥,對方父親四肢癱瘓,口不能言。但現在已經能夠自己梳頭,且含含糊糊的說話了。”
別看謝卓凱平日里在華寧娛樂公司說一不二,但到底術業有專攻。
哪怕蘇糖剛剛盡量用簡單的詞匯描述謝父的病情,他也只聽懂了前面兩句。
也就是他爸因為癱瘓這兩年多時間里吃不好睡不好,每天想著癱瘓的事情和公司的事情,精氣衰弱,所以體虛。
“蘇醫生,您說的這些道理我并不是很懂,但我父親只是右側癱瘓,狀態看上去要比那位程老先生好的多。且兩人都是蛛網膜下腔出血,而我爸年紀又比那位程老先生小上五六歲,按理來說整體條件應該更好。”
謝卓凱微微蹙眉道:“那么他是不是也能和程老先生一樣,癱瘓的右邊身體能夠通過治療,慢慢動起來?而語澀的問題,也能跟著得到大大的緩解?”
作為一名成功的商人,習慣使然。
比起中間的過程,謝卓凱如今就想知道一個準確答案。
蘇糖詫異的看了謝卓凱一眼,“謝先生性子倒是挺著急,這一點和您父親挺相似啊……”
要不然這位謝老先生怎么會中風癱瘓之后,還每天想著公司里的事情呢。
絕大多數普通人生病了,那就是什么都不想管。
別說什么公司上班,就連一家人吃飯那都是外賣伺候。
“咳咳咳,蘇醫生……”
院長假裝咳嗽兩聲,提醒道:“咱們還是先說謝老先生將來大概能夠恢復到什么程度吧……”
院長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不管是好是壞,咱們都得心里有個底……蘇醫生,你就直接實話實說吧。”
院長之前并不是中醫科的,加上很長時間都處于行政位置,并沒怎么經常接觸臨床。
因此他只能暫時看出謝老先生的病情并不太好,比起那些中風后,通過幾個月休養鍛煉就能自行走路說話吃飯的病人。謝老先生到目前為止都沒辦法自行下床,且長時間處于精神萎靡的嗜睡狀態。
院長心里打鼓,他有點懷疑六院可能拿不到那2000萬的捐贈了,但又忍不住想萬一面前這個小醫生,醫術高超能夠治好謝老先生呢?
可他也擔心面前這個醫生年紀小,故意托大,到時好沒辦法治好謝老先生,反而讓六院和華寧娛樂公司鬧矛盾。
于是,除了謝卓凱和謝母……
還有院長同樣眼巴巴看向蘇糖。
蘇糖:“…………”
蘇糖眨眨眼,心底暗嘆一聲都是群急性子,當即不再賣關子道:“謝老先生得的是精氣衰竭癥以及中風后遺癥……只要先將謝老先生的經氣衰竭治好,用甘溫補益的法子,再配合食療,應該用不了多久就能先解決眼下這個嗜睡毛病。”
“然后再配合上針灸和方劑……用熟地,肉蓯蓉,山萸肉,石斛藥材進行治療,想讓失來知覺的右邊身體康復起來,自己下地走路,應該沒有任何問題。”
蘇糖想了想,這位謝老先生的性子,又謹慎的加了一句:“但治好之后,我建議謝老先生長期用藥膳進行食療,用肉桂燉鴿,溫補腎陽,補益精血。另外謝老先生年紀也大了,平日里讓人帶謝老先生出去釣釣魚,溜溜狗也是不錯的。”
“公司的事情還是盡量讓謝老先生不要操心了……”
蘇糖斟酌半晌,端詳謝卓凱片刻建議道:“謝先生結婚了嗎?”
“如果謝先生結婚了……用孩子來轉移一下謝老先生的注意力也不錯。”
總而言之一句話就是——
謝老先生性子急,想得多,你們就不要讓他接觸公司事務了,用孩子釣魚勾住謝老先生平日里的注意力就不錯。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周秘書聽見面前這位醫生的大膽發言,差點被口水嗆死。
他們總裁別說是結婚了,到目前都還是條單身狗呢!
“喲!醫生你可說到我的心坎上了!這么大的人可不就是得找對象結婚了嗎?”
謝母眼前一亮,當即催促道:“聽醫生的話,趕緊去找個對象,你爸未來就靠你了!”
沒想到來六院看病,竟然還能有這效果,謝母眼角眉梢喜氣洋洋。
謝卓凱:“………………”
他懷疑面前這醫生故意拿他開涮,但他沒有證據。
事實上無論謝卓凱謝母兩人以及周圍其他人究竟是怎么想的,但蘇糖的確只是按照謝老先生的病情,稍稍給出了幾個較為中肯的建議。
對于老人來說,新的下一代,確實是最佳轉移目標精力的良藥。
只可惜……
目前看上去這位謝先生并沒有結婚,更沒有孩子。
蘇糖嘖嘖兩聲有些遺憾。
但若僅僅只為了謝老先生的病情,就逼著謝卓凱趕緊和別的姑娘結婚,這既是對謝卓凱的不公平,也是對人家姑娘的不尊重。
蘇糖撓撓頭只能當場打起哈哈來:“沒結婚也不礙事嘛……謝先生還可以找其他辦法轉移謝老先生的注意。比方說園藝花草,打打太極拳,跳個廣場舞。”
“我看爺爺以前就喜歡弄花養草,等我爸康復之后我讓管家將別墅里的花園給鏟了,交給我爸種吧……”謝卓凱看了蘇糖一眼,收回眼眸。
仿佛催婚現場毫不存在。
“蘇醫生,那這一段時間就請您多照顧照顧我們家老謝了。”
收起看兒子笑話的態度,謝母再次化身成為原本上流社會的精英貴婦,露出得體的笑容與蘇糖握了握手。
公司就算再重要,那也比不過自己的身體,謝母決定等謝父醒來之后多多勸對方放寬心,哪怕出去旅游也比時時刻刻總惦記著公司要好得多。
謝父既然決定住在普內科,那么王主任,唐主任等人自然而然,只能跟在院長身后黯然退場。
但謝母卻直接打電話讓廚師到醫院,跟著蘇糖學肉桂燉鴿。
…………
“鴿肉味咸性平,有壯體補腎,健腦補神的效果,最適合謝老先生現在這種情況。”
蘇糖坐在辦公室里,一邊寫著藥膳方子,一邊給謝家牛高馬大的廚師解說道:“肉桂燉鴿最好選擇老鴿,這樣燉煮的時間才能更長一些,更加入味……加料酒,將鴿肉去血去腥,然后再依次放入我寫的這些藥材……“
蘇糖指著藥單單子上的藥材一一介紹道:”炮天雄,小茴香能夠溫壯命門之火,熟地和枸杞腎夠填精益腎,再加上白術能夠健脾,你將這些藥材以及木耳和鵪鶉蛋,姜片這些放進湯里一起燉煮2小時,最后再加上鹽可蔥花調味即可……”
“那請問燉這肉桂鴿子時,我應該是用陶罐還是用瓦罐?藥材在燉煮之前需要先做什么處理?……”謝家廚師兢兢業業,拿著小筆記本坐在辦公室里寫著筆記。
“直接用普通砂鍋就可以了……”
作為一名醫生,面對這種詢問,蘇糖十分耐心。
謝卓凱和謝母兩人站在醫生辦公室不遠處,透過打開的辦公室大門,能夠清晰看見辦公室里面蘇糖和謝家廚師兩人的動作。
謝母嘆了口氣:“這醫生雖說看著年輕,但我剛剛去隔壁幾個病房里問過,這些病房里的病人和病人家屬就沒有一個不說她厲害的。尤其是那位程老先生的妻子,更是差點將這位蘇醫生夸上了天。”
事實上謝母能夠理解程英香如此吹捧蘇糖的原因,只不過比起聽見旁人的吹捧,謝母更希望有一天自己也能夠像其他人那樣站在蘇糖這邊吹捧她,且吹得心甘情愿。
“媽你也別擔心,周秘書問過程老爺子情況……對方的治療起效快,從剛開始全身癱瘓到雙手能夠舉過頭頂,僅僅只花了6天。再從口不能言道開口說話總共也就花了7天時間。”
謝卓凱拍了拍謝母肩膀道:“我已經想好了,先讓爸在六院這邊住一周,再看看具體情況……如果真有用,這一周時間應該也能起效了。”
“如果一點用也沒有……”
謝卓凱暗淡的眸光一瞬間再次變得堅定:“我再讓獵頭公司重新給我們找醫生。”
不論如何,他一定都會盡全力給爸治療的!
…………
六院入口處,一個拖著行李箱金發碧眼,穿著T恤衫三四十歲左右的青年男人正往六院內走來。
男人還沒走進六院,一個穿著白大褂的青年醫生當即笑瞇瞇迎上前。
“大衛,你可總算來了……快跟我到科室里面去看看那個病人!”
譚鑫直接拖著大衛的行李箱,抓著外國男人的胳膊就往醫院里跑,“你都不知道那個病人家里有多慘,母親離婚帶了個女兒,女兒剛上大學,結果這一轉頭母親就出了車禍,全身高位截癱!之前我們科室找專家來進行會診,說患者骨頭沒斷兩根,但脊髓卻受到了嚴重的撕裂挫傷,你快幫我一起去看看!”
譚鑫是神經外科的一名主治醫師,曾經大學時期是在國外有名的醫學院就讀,而大衛便是他在學校時期最好的朋友之一,也是他們當時那一屆成績最好的學生,之后大衛前往了更高學府深造,而他則回國兜兜轉轉進了六院。
之前他們兩人便經常在網上聊天互動,相互交流各自手中的病歷病情。
可是隨著之后大衛的能力越來越厲害,甚至名聲傳遍全球,譚鑫便從交流變成了請教。
這次聽說國內有富豪特地邀請大衛看診,譚鑫暗搓搓搶先截胡。
唉,沒辦法。
實在是這對母女太可憐了,他譚鑫雖說不是什么大好人,但這次既然機會擺在面前,就是那對母女的運氣!
“xi,你先松手……”
大衛的中文不太好,總共也就只懂幾個簡單的詞匯,打車時用的翻譯軟件,和譚鑫交流自然是用英語,他拍了拍譚鑫的胳膊蹙眉道:“高位截癱病人,治愈概率非常小,就算是我最近這五年里,接觸過的高位截癱病人,能夠康復到自己下床走路的概率也不足百分之五,這中間絕大多數還只是輕度外傷。”
譚鑫停下腳步,眼巴巴:“難道就沒有一點辦法嗎?不是說6個月內積極治療還是有機會能夠康復的嗎?”
大衛搖搖頭:“對方車禍時間雖然不長,但你給我的CT于核磁共振,能夠明顯看出脊髓受傷嚴重。”
“神經性修復是十分困難的,即便是我最多也只能保證對方性命無憂,不會像其他病人那樣出現多種各種嚴重的并發癥……”
高位截癱不僅僅會讓患者四肢癱瘓,且皮膚感覺同樣消失。
——呼吸肌麻痹,肌肉萎縮,尿失禁,肺炎,泌尿系統感染,褥瘡,抑郁,應激性潰瘍等等。
全都是高位截癱后續的并發癥。
“你可是名醫,難道一點辦法也沒有嗎?”譚鑫不甘。
“Sorry……”大衛搖搖頭。
哪怕是醫生,也有很多病是他沒辦法醫治的。
兩人說話時,誰見沒看見一個扎著馬尾,穿著白色T恤衫牛仔褲的小姑娘,就跟在他們身后不遠處,眼眶的淚水噴涌而出,眼淚大滴大滴往下砸,作為一名英語系的學生,周甜甜很多醫學詞匯沒聽懂,但她卻個懂了那個外國醫生最后兩句話。
…………
為了謝老先生的病情,蘇糖今天下班有點晚,等從住院部出來時,天都已經黑了,四周隱隱約約刮起了涼風,吹走了夏季的燥熱,醫院里熱鬧的場景更是已然消失不見,只剩下一片寧靜和醫院外來來往往的車輛聲。
然而忽然……
一陣隱隱約約的哭泣聲,伴隨著涼風,吹進了蘇糖耳中。
這聲音若有似無,卻帶著沉重的壓抑和悲傷,像一只失去母貓的幼崽,又像是陷入絕境的荒漠旅人。
蘇糖:“…………??!”
蘇糖呼吸一滯,不用猜就知道。
每個醫院都會出現的特色——患者家屬的絕望哭泣!
能大半夜哭這么慘的,不是絕癥,就是已經去世。
蘇糖撓撓頭,看著背包里的紙巾,順著哭聲找了過去。
唉,她雖然是醫生,但這個世上還有很多她沒辦法治療的病人。
但她也許能夠借給對方一個肩膀,傾聽對方心底的郁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