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天氣晴朗。顧氏母女帶著各自的貼身丫鬟春蘭,鶯歸,坐著馬車出了蔣府。
春日的京城微風(fēng)輕拂,楊柳吐翠。
欣瑤掀起車簾,細(xì)細(xì)打量京城的景貌,不知為何,總覺得這繁華的京城,八街九陌的街道,隱隱透著落寞。
欣瑤放下車簾,道:“母親,最近京城可有大事發(fā)生?”
顧氏道:“聽你父親說,太后去世后,朝中有些不太平。”
“噢,這是為何?”
顧氏笑道:“好像是為什么立太子的事,我一個(gè)婦道人家,哪里能明白什么國家大事?只是你父親這幾日從衙門回來有些憂心忡忡。”
欣瑤把頭輕輕靠在母親身上,道:“聽說,老太太昨兒個(gè)接了侯府的帖子,母親,可有此事?”
顧氏嗔道:“什么都瞞不過你,確有此事。侯府管家親自送來的,上回因在病中,沒去成,老太太為此還念叨了幾天。”
欣瑤輕道:“不是說凡有爵之家,一年內(nèi)不得筵宴音樂嗎?”
顧氏笑道:“傻孩子,說說而已,背地里,有幾個(gè)能真正做到的,再者說,老太太久居江南,難得回京,回娘家看看兄弟姊妹也是人之長情。”
欣瑤撇撇嘴,不屑道:“那個(gè)府里,只怕是龍?zhí)痘⒀ǎ铱刹幌肴ァ!?br/>
顧氏無可奈何道:“就是龍?zhí)痘⒀ǎ灰咸l(fā)話,咱們母女倆啊,不得不去。”
蔣欣瑤哀嘆連連,摟著顧氏哼哼嘰嘰。
顧氏被搓揉得無可奈何,一巴掌輕輕拍在女兒手上,嗔罵道:“只去這一回,以后若再有宴請(qǐng),你只管裝病,我也懶得管你!”
蔣欣瑤頓時(shí)眉目含笑。朝母親頻頻翹起了大拇指,一連串的馬屁從嘴里脫口而出。
顧氏又好氣又好笑,只隨她去。
說話間,馬車停了下來。車夫回話:“太太,小姐,皇城南門瑾玨閣到了!”
冬梅,鶯歸各自上前扶著主子,進(jìn)了鋪?zhàn)印eX掌柜見來人,神情激動(dòng)迎上來,行過禮后,安置好二太太,引小姐上了二樓。欣瑤朝鶯歸使了個(gè)眼色,鶯歸面露喜色。緊隨其后。
……
福人居二樓的雅間內(nèi),臨窗而立兩個(gè)錦衣男子,一灰一白。一樣的容止端雅,矜貴出塵。
白衣男子眉宇間一抹明朗的神采:“阿遠(yuǎn),快看。蔣家的馬車。你說會(huì)是誰?”
灰衣男子膚色明凈,輪廓優(yōu)美,淺蹙著眉淡淡道:“我哪知道是誰?”
白衣男身微怔,嘆息道:“阿遠(yuǎn)啊,天天站這看啊看的,隔著條街,有什么可看的?不就是個(gè)玉器鋪?zhàn)印@淝宓倪B個(gè)鬼影子都看不見。這買賣做得,十有*得賠錢!”
灰衣男子撇了那人一眼,冷哼道:“我喜歡!你若嫌累,大可以回去,沒人讓你跟著來!”
白衣男子眼神一震,肅然道:“不累。不累,天天在府里窩著悶得很,出來走走也好。只是鋪?zhàn)舆@樣開下去,早晚得關(guān)門啊。”
灰衣男子懶得理會(huì)他,雙目緊盯著瑾玨閣門前的那輛朱輪蓋華車。心里盤算著來人是誰?
白衣男子眼神幽暗不明道:“別看了,多半是你那侄女。這個(gè)時(shí)候蔣宏生肯定在衙門。蔣家除了她,沒有別人。”
灰衣男子嘆道:“真想見見啊,父親生前最看重她!”
白衣男子聞言臉色微沉:“別急,太后的孝期剛過,先讓他們蹦達(dá)些時(shí)日,早晚爺一鍋端了他們。”
灰衣男子神色微微動(dòng)容,卻依舊淡淡道:“行了,先顧著你自己吧,這幾日朝中不太平,你小心些。”
白衣男子凄慘一笑,眼神忽然有些飄渺:“再小心又有何用?還不是夾著尾巴做人?有時(shí)候我真想一走了之,看山,看水,看風(fēng)景,也好過困守在這方寸之地。”
灰衣男子看了他一眼,冷笑道:“你就是走到天邊,還是逃不開,躲不掉。”
白衣男子嘴角撇出個(gè)弧度,恨恨道:“哼,既然逃不開,躲不掉,那爺就會(huì)會(huì)去。”
灰衣男子忙伸臂攔道:“哪里去?”
白衣男子哈哈大笑,從腰間掏出一把錦扇,“啪”一聲打開,扇了兩下,老神在在道:“爺越看越覺得身上這塊玉佩俗不可耐,想到瑾玨閣淘些寶貝。阿遠(yuǎn),可要跟我一起去?”
灰衣男子驚得俊眉緊鎖,氣急敗壞道:“我現(xiàn)在還不能見她們,別惹事!”
白衣男子整整衣衫,裝模作樣撣了撣灰,邊笑邊行道:“你不能見,爺能啊!乖乖在這等著,爺去去就來。”說話間,人已到了門外。
灰衣男子氣得直跺腳,卻一臉的無可奈何,怔怔的盯著那背影看了半晌,釋然一笑,自言自語道:“罷了,罷了,且聽天由命罷!”
……
這廂邊欣瑤上了二樓,蔣全,燕鳴早就恭候多時(shí),自去年蘇州府與小姐一別,幾月時(shí)間未見,乍一相逢,心下激動(dòng)。
燕鳴,鶯歸姐弟倆久別重逢,更是紅了眼眶。
錢掌柜打趣道:“小姐,盼星星盼月亮,終于把你盼來了,一晃又幾個(gè)月過去了,小姐再不來,這生意啊……”
欣瑤瞅了瞅錢掌柜眼下的青色,笑道:“錢掌柜,我這不是來了嗎?”
錢掌柜親自給眾人沏了茶,見四小姐清瘦了不少,道:“聽說小姐進(jìn)了京就病了,如今可好了?”
“怕是京城的皇氣太重,我這身子禁不住。靜養(yǎng)了兩個(gè)月,才剛剛好些。錢掌柜看著氣色不錯(cuò),可是有喜事?”
錢進(jìn)財(cái)自謙的笑道:“哪來什么喜事?小姐進(jìn)京就是天大的喜事。老錢我可愁死了,瞧瞧我這眼睛,一夜一夜的睡不好覺。”
蔣全等人年前進(jìn)京,籌備鋪?zhàn)娱_張事宜,行進(jìn)的頗為順利,哪料到鋪?zhàn)娱_業(yè)至今,冷冷清清,半天沒個(gè)人影,與江南三處無法相比。錢掌柜急得頭發(fā)都白了幾根。
欣瑤清笑道:“錢掌柜,生意不好才是正常,好了,那就有鬼了。鋪?zhàn)釉趪⑵陂g悄無聲息的開業(yè),這是我故意為之。京城不比江南,皇城腳下,王侯將相,仕宦林立。咱們初來乍道,無依無靠,無著無落,怎能一上來就喧兵奪主,引人嫉妒。若真是這樣,便是惹禍上身。總得先摸摸這京城的水有多深,看能不能扶著石頭過河去。”
蔣欣瑤打量錢掌柜臉色,笑道:“錢掌柜,我知道讓你來京城,確實(shí)委曲你了,別擔(dān)心,咱們的鋪?zhàn)釉缤硪惶旌闷饋恚甑椎募t包少不了你的。”
錢掌柜何等眼色,忙笑道:“有小姐坐陣京城,老錢我的心就定了。小姐您與全爺聊,老錢我下樓侯著。”
蔣欣瑤笑道:“聽說錢掌柜分茶分得極好,鶯歸,燕鳴,還不快嘗嘗去。你們姐弟倆有些日子沒見了,好好說說話。”
錢掌柜笑道:“我這點(diǎn)微末小技,哪值得小姐一提?倒是鶯丫頭的一手好廚藝,讓老錢我懷念至今,想想都流口水,不知今天有沒有這個(gè)口福?”
鶯歸嗔道:“錢掌柜,拿人手軟,吃人嘴短,你啊,可短了我好幾回了?”
“是,是,再短幾回,我也樂意,走,走,走,咱們下樓陪二太太說話去。”
屋子里重新安靜下來,蔣全深知時(shí)間寶貴,開口道:“小姐,怡園的事,小姐打算如何行事?”
“全爺,別急,你先跟我說說如今京城局勢(shì)如何?”
蔣全舒展了下眉頭,道:“太后去逝,聽說皇帝常常稱病綴朝,立太子的呼聲一日高過一日。酒樓,茶肆都在談?wù)摿⑻右皇拢€聽說朝中官員調(diào)動(dòng)頻繁,其它的就沒有什么了。”
“全爺,當(dāng)今皇帝可還清明?”
“小姐,什么清明不清明?聽茶樓的人說,這一位性子軟弱,萬事只憑太后作主。當(dāng)年太后憑著一已之力,把慧貴妃的兒子拉下馬,扶自己兒子上位,皇帝視太后為國母,隆遇至偉。”
蔣欣瑤道:“我怎么看著這些年,國泰民安,風(fēng)調(diào)雨順,百姓安居樂業(yè)。”
蔣全道:“小姐久居江南,江南魚米之鄉(xiāng),人杰地靈,確是安穩(wěn),西北的戰(zhàn)事還是年年有的。”
“這么說來,這皇帝也算不得軟弱糊涂,大事上還是有決斷的。”
蔣全奇道:“小姐打聽這些個(gè)干什么?”
蔣欣瑤湊近,壓低了聲音道:“全爺,如果我沒有料錯(cuò)的話,那位要?jiǎng)邮至恕s華富貴,高官厚祿,有時(shí)只不過是個(gè)美人瓶,說摔碎就摔碎了。全爺沒聽說過一朝天子一朝臣嗎?如今太后去世,天子還是那個(gè)天子,臣卻不應(yīng)該再是那個(gè)臣。”
蔣全匪夷所思道:“小姐,這與咱們鋪?zhàn)佑泻蜗喔桑俊?br/>
欣瑤搖搖頭,笑道:“覆巢之下豈有完卵。做買賣,最重要的是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上面的一舉一動(dòng),看似不經(jīng)意,實(shí)則多多少少會(huì)影響我們到這些平頭百姓,正所謂一葉而知秋啊。全爺,當(dāng)初徐家為什么倒,不就是牽扯到宮里嗎?”
蔣全面色暗沉,道:“小姐說得對(duì),那小姐的意思是?”
欣瑤輕啜一口茶,清了清嗓道:“全爺,我身處內(nèi)閨,外頭的消息進(jìn)不來。京城是風(fēng)是雨這心里也沒個(gè)底,就像個(gè)瞎子一樣。我也就打聽打聽,沒什么意思。徐祖母可有消息?”
蔣全看著欣瑤怡然的把茶碗放下,道:“小姐,以后京城有什么風(fēng)吹草動(dòng),我著人送信給你。人還沒有消息,只是有件事很蹊蹺。”(..)
(蔣四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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