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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發(f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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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寧搜刮著腦內(nèi)的說辭, 訕訕一笑:“我隨口說的。 . ”
她一向心思玲瓏,為了掩飾掉自己的慌亂,裝不在意道:小叔叔你不會生氣了吧?”
畢竟, 那句“小沒良心”說的還挺真情實感。
但既然她已經(jīng)先發(fā)制人了,程懷恕應(yīng)該不會小氣到那種程度吧?
沒想到程懷恕氣定神閑的,還真就跟她耗上了:“嗯, 是還有點兒生氣。”
棠寧眼皮一跳,不知所措地望著他, 靈動的眼眸里像是盛滿了清凌的月光。
舌尖頂了下上顎,他得寸進尺, 輕哼道:“要不然哄哄叔叔?”
程懷恕略一彎腰, 視線與她齊平, 拖曳的尾音攜著幾分不正經(jīng)。
棠寧愣怔地問:“怎么......哄?”
內(nèi)心涌上奇異的感覺,怦怦直跳。
程懷恕直起腰,微睨著她:“不躲著叔叔就行。”
這幾年間, 他節(jié)假日的時候回過程家, 還給小姑娘預(yù)留了紅包和禮物,然而一次都沒碰到過棠寧。
只是從蘇茴那里知曉過她的近況。
慢慢地拼湊出她長大后的樣子。
前些時候的意外相逢,讓程懷恕更加確定, 這小孩兒在躲他。
他有那么可怕么?連過來說句話都不肯。
棠寧確實在刻意躲著程懷恕。
因為她清楚地知道,人是沒有辦法控制自己的心的。
要是內(nèi)心的天平再次偏向他,程懷恕還是把她當(dāng)作家里的小孩兒, 她就又要面臨重蹈覆轍的結(jié)局。
滿盤皆輸后,這一次,她連賭的勇氣都沒有了。
棠寧陷入到糾結(jié)的境地中,又覺得這樣的自己怪別扭的。
她還是什么都不要想最好,沒有期待, 也就不會失望。
棠寧盡量呈現(xiàn)出落落大方的姿態(tài),回話道:“知道了程叔叔。”
之后,程懷恕開車送她回了御江苑。
孟亞松見人下車,終于按捺不住八卦之心,央求道:“程隊,老實交代吧,小姑娘真是你侄女啊?”
程懷恕面不改色道:“寄養(yǎng)在我們家的小孩兒,輩分上喊叔叔。”
孟亞松想到了那張人畜無害的清純面孔,輕哂著說:“看著跟個未成年似的。”
“二十了,也不小了。”他這句話隨著夜風(fēng)飄散,也不知道說給誰聽的。
棠寧拿鑰匙開門時,滿腦子都是程懷恕近在咫尺的呼吸和那句充滿蠱惑意味的“哄哄叔叔”。
他眼睫很長,薄唇如削,噙著的笑意總像是逗小孩兒般的戲謔。
十六歲時,她跟程懷恕之間輩分和年齡的差距就擺在那兒,成為一道不可逾越的鴻溝。
那現(xiàn)在呢?
棠寧不敢確定,換完鞋后長呼了一口氣,打算把這些疑慮先拋向九霄云外。
客廳里,夏桃閑得無聊,正練著基本功,身段輕盈又柔軟。
“寧寧,我買了桃子,你吃嗎?”
由于那碗海鮮拉面,棠寧晚上沒怎么吃飽,肚子確實餓了。
道完謝,棠寧坐在沙發(fā)上,咬了口滿是汁水的桃子。
夏桃湊過去,勾著眼尾:“看你紅光滿面的,晚上約會去啦?”
“哪兒有什么紅光滿面啊。”棠寧含糊不清地說,“就隨便吃了頓飯。”
夏桃一副我懂但不說的表情,一切盡在不言中。
“對了,團長讓你接個活兒。”
棠寧洗完手,涼意讓所謂的紅光滿意消下去不少,她順勢問了句:“什么活兒?”
“聽說團長什么親戚孩子的小學(xué)要辦演出,所以要給她排一段單獨的舞蹈。”夏桃示意說,“你剛來舞團,要是能在這事兒上幫上團長,不僅有酬勞,離轉(zhuǎn)正應(yīng)該也不遠(yuǎn)了。”
棠寧正著神色同意道:“行。”
過兩天,棠寧就見到了自己需要幫忙排舞的對象。
小女孩兒約莫七八歲,扎著兩個羊角辮,穿著柔軟的蓬蓬裙,一口一個姐姐地喊人,怪討人喜歡的。
“姐姐,我叫安安。”
“安安,你好,那接下來姐姐就給你排一段舞,你來學(xué)好不好?”
棠寧半蹲著跟她講話,連語氣都放得很輕。
安安點著頭,軟乎乎的小臉上滿是喜悅。
棠寧其實在教學(xué)上沒多大信心,只是知道這個事情后去網(wǎng)上查了幾段適合這個年齡段表演的古典舞,還把動作稍微改簡單了些,做到快速易學(xué)。
好在安安很配合也很聽話,一個下午就能將基礎(chǔ)的舞蹈動作消化的差不多。
舞蹈排練結(jié)束,安安從包里拿出一盒牛奶遞給她:“姐姐喝奶。”
棠寧一愣,好笑地接過道:“姐姐謝謝安安。”
安安自己也有一盒,拿出來后還要跟她干杯才行。
咬著吸管,她稍微咽下去幾口,想著團長的叮囑,安安的家長馬上就要來接她了。
夜色濃重,幾顆星子點綴在當(dāng)空偶有光亮。
等了幾分鐘,一輛黑色吉普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停下。
程懷恕的作戰(zhàn)服還沒換下,帽檐壓下,投下一層陰影,正好遮住眼底的情緒。
棠寧扯了下唇角,這是安安的什么家長?!
程懷恕見到是她也不意外,畢竟是他拜托團長的這事兒,中間還順?biāo)浦厶岬搅颂膶帯?br/>
見她杏眼睜大,滿臉都寫著不可思議,就是唇邊還殘留著奶漬,程懷恕笑得肩膀微抖:“還沒斷奶呢?”
在她還沒反應(yīng)過來發(fā)生了什么事時,指腹間的熱度貼上,那一抹奶漬被抹掉。
棠寧僵在原地,臉頰發(fā)燙,剛才被他觸碰到的地方更像是燃起了火星子。
可是被說還沒斷奶,她又有點氣。
不就是比她大八歲嗎!老男人!
剛好,安安背著書包噠噠跑過來:“姐姐,這是程叔叔。”
棠寧當(dāng)然知道對面的是程懷恕,而且她還得跟這個年齡段的小女孩兒一樣喊他叔叔。
程懷恕掃過去一眼:“上車吧,我先送她回家。”
安安也央求道:“姐姐,一起走吧。”
安安一撒嬌,棠寧就心軟了,她根本沒辦法拒絕。
她跟安安一起坐在后座,這個年紀(jì)的小女孩兒特別愛幻想,問東問西的,棠寧很耐心地跟她講著童話故事。
她講故事時語調(diào)很軟,尾音上揚,聽得人心里酥酥麻麻。
程懷恕從后視鏡里瞥過白皙的臉頰,無聲地笑了下。
終于,也許是下午練舞練累了,安安逐漸睡了過去。
程懷恕開口解釋說:“安安的爸爸是我戰(zhàn)友,前幾年犧牲了,這舞蹈排練是她媽媽拜托的事情,我就求助于你們團長了。”
難怪。
棠寧的思緒暫且清明了,看著安安睡熟的模樣,替她挽著耳后的發(fā)絲。
八歲時,她也經(jīng)歷過父母離自己而去的滋味,難免多了一份心疼。
到了地方,兩人都沒吵醒熟睡中的安安。
一位短發(fā)女人給他們開的門,看上去有些憔悴:“懷恕,進來坐會兒吧。”
程懷恕禮貌道:“不用了,安安睡著了,抱她上去睡覺吧。”
女人這才注意到跟他一同的棠寧,笑著問道:“這是女朋友吧?這么漂亮。”
棠寧感覺到局促,卻聽見程懷恕跟她回話:“暫時還不是。”
還不是就算了,為什么是暫時還不是?!
棠寧面紅耳赤,來不及深思他到底什么意思。
“懷恕,這么幾年了,你入伍來身邊就一直沒個能照顧的人,年紀(jì)不小,也該考慮個人方面的事情了。”
程懷恕應(yīng)聲道:“是,會抓點緊的。”
“那嫂子,我們就不打擾你和安安休息了。”
他看著母女兩進屋,而后輕輕地把門帶上。
那一刻,棠寧聽見程懷恕少有地嘆了口氣。
和平來之不易,每一寸山河都承載著犧牲的鮮血換來的無恙。
他見過維和場上最窮兇極惡的份子,卻在看見戰(zhàn)友的遺孀后還是會不忍面對。
戰(zhàn)友生前還跟他講過,再過十幾天就能回去抱女兒了。
可最后,他永遠(yuǎn)地倒在了異國他鄉(xiāng),那一年,安安才三歲。
棠寧怕他繼續(xù)待在這兒難過,垂下眼睫說:“小叔叔,我們走吧。”
剛下樓,她就感覺到自己踩到了什么軟軟滑滑的東西,甚至還在蠕動。
直到小腿處傳來一陣冰涼的感受,棠寧才徹底慌了。
這里是郊外,程懷恕開車都需要開點時間,她居然在黑燈瞎火中踩到了一條蛇。
她聲音都顫了,咽著口水求助道:“小叔叔,有蛇,在我腳下。”
這種情況一旦輕舉妄動,很有可能甩不掉,還會被不知道有沒有毒的蛇給咬上一口。
她腦子一片空白,根本不敢往下看。
“我來處理。”程懷恕穩(wěn)定著她的情緒,動作迅速地蹲下身察看狀況。
部隊訓(xùn)練野外徒步的時候,他曾見過這個品種的蛇,沒有毒,但被纏上也很麻煩。
程懷恕利落拿出身上攜帶的瑞士軍刀,在七寸的地方扎了下去,接著讓蛇卷著刀,一把再丟遠(yuǎn)到草叢中,估計也爬不過來了。
全程利落至極,根本沒有讓棠寧有受傷的可能性。
棠寧想看情況又害怕,只能咬牙問道:“程叔叔,好了嗎?”
程懷恕蒙住她的眼睛,感覺到她鴉羽般的睫毛小刷子似的撓過掌心。
月光朦朧,小姑娘臉頰上細(xì)小的絨毛都細(xì)微可見。
她雖然顫抖著,但在努力克制著自己的害怕。
他腦子里突然閃過剛才棠寧給安安講故事的側(cè)臉。
還有在樓上時,想安慰他又心疼的欲言又止。
程懷恕也覺得自己魔怔了。
對著寄養(yǎng)在自家的小孩兒,確實生出了一種不想繼續(xù)當(dāng)她叔叔的罪惡感。
他悶聲說:“好了。”
棠寧松了一口氣,往后撤步子時,嘴唇無意中貼上他的掌心。
兩人的心同時空了一拍,氣氛隱秘又曖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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