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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慕錦鈺生氣了半天。

  抑制不住的生氣。他才剛成親,與寧環連圓房都沒有,并不想出門打什么仗。自己媳婦兒都沒碰,死了之后說不定就成別人的媳婦兒了。

  慕錦鈺討厭被人支配,無論是被支配著娶了寧環,還是被支配出去打仗。

  寧環還在睡著,且面對著慕錦鈺睡覺,他天生就懶洋洋的,從來都不愿意動,給寧環個枕頭就能睡著。慕錦鈺抬手摸了摸寧環的臉,對方低喃一聲,輕輕的推開慕錦鈺的手,翻了個身正面躺下。

  慕錦鈺看到寧環身前的衣物散開了,一片細膩的肌膚如新雪般純粹,薄薄的肌肉包裹纖細修長的骨架。少年的身形單薄又干凈,帶著些許誘惑。

  哪怕慕錦鈺沒有碰過女人,沒有見過女人的身體,他也知道兩者之間的區別。

  他下意識的想摸一摸寧環這片雪白的皮肉,看著手感就極好,沉默片刻后卻打住了。他當初親口說,就算是死他也不碰寧環一下的。也不知當時他的腦子怎么了居然說出這樣的話來。

  慕錦鈺腦海中亂糟糟的,閉上眼睛是寧環的冰肌玉骨,睜開眼睛又出現幻覺,總覺得寧環在自己面前晃蕩,他失魂落魄走了出去。幸好今天不上早朝,阿喜嘿嘿一笑:“殿下喝杯茶醒醒神吧。”

  慕錦鈺皺著眉頭接了過來,發現阿喜給了自己一個木碗。

  阿喜道:“這是太子妃娘娘讓換的,他說以后殿下要用木碗吃飯喝水。”

  慕錦鈺怒火中燒:“孤憑什么要聽他的?拿瓷的來!”

  兩人睡了這么多天,他直到現在都不知道寧環的真實身份。對方是敵是友,待在他身邊為了什么,他通通都不知道。

  阿喜道:“您如果再摔了太子妃的東西,太子妃肯定會讓人把奴才的嘴巴打爛。”

  慕錦鈺脾氣不小,這兩天摔了寧環不少東西,有的是突然想起來不高興的事情隨手砸了,有的是不小心弄地上摔了。尋常摔了就摔了,但寧環喜歡用一整套的,少一只勺子一個盤子都算殘缺,殘缺之后寧環就不喜歡了。

  阿喜又提醒了慕錦鈺一下:“大前天早上您被粥燙到打碎了一個青花螭龍碗,中午又不小心把太子妃的掐絲琺瑯袖爐扔到了水缸里,前天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生氣,吃飯時折斷了一雙象牙筷,太子妃的眼神……”

  慕錦鈺更氣了。

  他是太子,阿喜是他身邊頭號狗腿子,慕錦鈺沾了多少血,阿喜手上就有多少人命。雖然阿喜看著平平無奇甚至有點膽怯丑陋,實際上卻是個有點本事的高手。

  眼下阿喜居然對自己說,他怕太子妃讓人打他嘴巴?就因為自己打碎了太子妃幾只碗?阿喜的出息呢?

  阿喜知道慕錦鈺很可怕,但不曉得為什么,阿喜在太子妃面前同樣抬不起頭。而且阿喜能夠看出來慕錦鈺很喜歡太子妃。

  慕錦鈺道:“他讓人打你嘴巴,又不打我的,關我什么事?”

  阿喜沉默一下:“您可能再也吃不上這里的飯了,太子妃的碗都被您打碎了,還吃什么飯?他不給您飯吃。”

  慕錦鈺想了想,是這個道理,他冷哼一聲:“出門。”

  阿喜一頭霧水:“早膳還沒用,您要去哪里?”

  “青樓。”慕錦鈺咬牙切齒的道,“爺要逛窯子,把青樓的碗都砸了。”

  阿喜道:“那您也要吃早膳,奴才剛剛聽疊青姐姐說,今天早上做了特別好吃的。”

  慕錦鈺冷哼一聲:“如今出門也太早了,說不定都沒有開門。罷了,孤用過早膳再去。”

  這邊疊青端著一盆子水往里面進去,兩個丫鬟都在說話,倒也沒有注意到太子殿下在這里。

  疊青驚奇的道:“咱們小姐這兩個月是不是沒有來月事。”

  另一個丫鬟道:“這個我不清楚,疊青姐姐不是最了解小姐的么?”

  疊青嘆了口氣道:“小姐不喜歡旁人近身伺候的,不過太子殿下每日都睡在這梨雪堂,小姐說不定有了。”

  慕錦鈺瞠目結舌,有了,有什么了?

  丫鬟與疊青齊齊消失了,只留下一句話:“太子和小姐長得都好,生的孩子肯定也好看。”

  慕錦鈺沉默了半晌。

  他是和寧環天天睡覺,可他正人君子,恪守承諾,迄今為止還沒有碰過寧環一根手指頭。

  之后他又問了阿喜一句:“月事是什么東西?”

  阿喜也不知道啊,阿喜從小進宮就被閹了,壓根不了解女人。再說,許多成了親的男人也不一定知道這件事情。

  阿喜茫然:“奴才回頭查一查吧,眼下琢磨著應該和懷孕有關。”

  慕錦鈺揮揮手讓阿喜下去了。

  吃飯的時候慕錦鈺才發現寧環今天讓用的餐具都是竹制的。

  他幾口吃了一個剪花饅頭,又喝了一碗梁米淡粥,趕緊站起來:“孤還有些事情就先走了,晚上再回來,你記得給孤留門不要一個人就睡了。”

  離開的時候,慕錦鈺看都沒看寧環一眼。

  他看到寧環之后,總忍不住去想寧環清晨睡覺時露出的一片雪白肌膚。越想越覺得心煩氣躁,整個人都不自在了起來。

  可惡,寧環為什么長這么白?

  寧環喝了一盞茶,他在窗邊坐著翻了翻賬本,突然對疊青道:“我今天出去一趟,你找身男裝穿上。”

  疊青趕緊下去了。

  李嬤嬤給做的幾套衣服都壓在了箱子里,寧環換上了。

  疊青進來之后被嚇了一跳,她怕裝的不像男的還用草木灰把自己手臉給涂黑了,但抬眼看一看寧環,疊青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白衣少年緩緩回頭,墨發盡束,一張雪色玉面宛若工筆描畫般精巧絕倫,淺淡冰冷的眸子里沒有任何情愫,下巴始終微微抬起,給人高傲矜貴不可攀附的感覺。只這一眼,美色無邊。

  往下去看,寧環素白錦袍上暗暗銀紋流轉,玉帶束了纖瘦腰身,明明外面冰天雪地,冬天里四處都是一片孤寂,疊青卻仿佛看到了一樹一樹的梨花開放。

  小姐還是原本的小姐,五官容貌都沒有任何改變,甚至氣質也沒有改變。不知道為什么,疊青卻覺得小姐像個小少爺。

  而且還是傾國傾城的小少爺。

  寧環一展手中折扇,折扇的扇骨是白玉,他的手卻比白玉還要皎潔,扇面上是潑墨荷葉,扇尾墜著小小一枚清透的玉石,略有些許風雅的味道。

  “走吧。”寧環道,“我要看看京城里的幾個鋪子。”

  疊青緊張的都不會說話了,趕緊跟在寧環的身后。

  寧環畏寒,但他的披風幾乎都是女子所用樣式,所以出門也沒有披上。

  冬天里的扇子自然當擺設用的,寧環又藏在了袖中,手中拿了一個紫銅浮雕松鶴手爐,因為他常用的琺瑯掐絲手爐被慕錦鈺給糟蹋沒了。

  從前寧環不管家里的產業,也不管官場上的事情,但這不代表他什么都不懂。

  寧環生下來什么都有,榮華富貴權勢地位唾手可得,他一出生就被皇帝抱在了懷中,皇帝為了拉攏寧環的父親,還說要認寧環為干兒子。

  因為無所求,他最大的樂趣便是一個人安靜歇著。

  眼下生活狀況遠遠不如從前,寧環也不能像以前那樣不食人間煙火。畢竟身邊不僅沒有祖母和兄長,還跟了個吃飯都會突然摔碗的暴躁有病太子。

  這些鋪子在寧環看來很不滿意,都需要整頓一下。

  翻看翻看賬本,從最后一家當鋪里出來,寧環看到前方不遠處有一棟酒樓。

  他瞇了瞇眼。

  疊青出來過幾次,對這些還算了解,她對寧環道:“這是義康樓,京城最大的酒樓之一,聽說里面茶點不錯,說書的先生嘴巴也挺厲害,您進去坐坐?”

  這棟酒樓的名字并不陌生。這是慕錦鈺的,京城很多產業背后都有貴人撐腰,也有不少知道這是慕錦鈺的酒樓。許多官員或者紈绔都會在里面喝杯酒談談事情,在這兒打聽一些消息或者散播一些消息都十分方便。

  另外還有些地方也是慕錦鈺的,知道這件事情的就寥寥無幾了,幾乎都是慕錦鈺的心腹。

  一個是春風閣,一個是醉花樓。聽名字就知道是煙花場地,春風樓里幾乎都是小倌,醉花樓里都是女子。

  京城秦樓楚館眾多,這兩個之所以有一席之地是因為里面的人全都賣藝不賣身,而且價格奇高,聽一首曲子都要兩三兩銀子。

  據說兩家背后的老板是同一個,是有門派依附的江湖人士,如果給的錢夠多,還能看到這些小倌或者姑娘舞劍。

  寧環卻知道,背后的老板聽從于慕錦鈺,這也是慕錦鈺后期和手下密謀造反時討論事情的場所。

  “不去。”寧環對說書先生不感興趣,他淡淡的道,“去醉花樓吧,我喝杯茶歇息一下。”

  疊青:“好的。”

  走了一會兒,疊青終于反應過來了,她結結巴巴的道:“醉……醉……醉花樓?這是大爺們尋歡作樂的地兒吧?”

  所有人都只賣藝不賣身,卻能在京城里有一席之地,想必姑娘們琴棋書畫歌舞都樣樣精通。

  寧環也是喜歡聽曲兒的,從前家里就養著一群伶人,明月樓的頭牌也常常到寧府給寧家小公子彈琴。一開始寧環幾個哥哥還擔心寧環的身子會被她們折騰得更虛,后來知道寧環連她們的手都不碰,是真真正正的君子,他們又對弟弟的清心寡欲痛心疾首了一番。

  兩刻鐘后,醉花樓身價最高的盈盈姑娘坐在寧環的對面,因為從未見過這般清雅有仙氣的公子,所以忍不住多看寧環一眼——此等美色,倒是罕見。

  寧環望著暖閣外光禿禿的梧桐樹,倒了一杯茶:“彈一曲《春曉吟》吧。”

  盈盈姑娘應了一句:“是。”

  這是最好的包廂,但包廂不隔音,隔壁應該也是最好的包廂,里面卻傳來了砸東西的聲音,應該是花瓶什么的被打碎了,之后一群人烏泱泱的出來。

  阿喜的聲音隱隱約約傳來:“都走,都走,太子殿下不高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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