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談判很順利，一切都在霍修言的預料當中。</br> 劉縣令都高興地有些不知所措了。</br> 因為，這比他預想中還要好。</br> 盛將軍不但愿意接手，而且還愿意分他一杯羹。有了這個強勁的靠山，就算其他上封對此有所不滿，明面上也不敢給他穿小鞋了。</br> 畢竟，軍方的力量比起文官要強大的多。</br> 盛將軍也很高興，因為一旦證實了他們所說，有了精良的武器做后盾，他的青州軍就能提升一個檔次。</br> 盛將軍盛情款待了他們，把酒言歡，觥籌交錯間，一直對霍修言贊不絕口。</br> 盛將軍軍務繁忙，自然無法跟著他們一起去理縣，于是派了一個心腹一同前往。實地勘驗過后，得知鐵礦石蘊藏豐富，數量龐大，便修書一封，給盛將軍吃了顆定心丸。</br> 正所謂，要致富先修路。</br> 理縣地處偏僻，山路曲折，怎么將鐵礦石運出去就成了首先要解決的一件事。</br> 劉縣令倒是想要修路，奈何囊中羞澀啊。</br> 理縣貧窮是出了名的，根本沒有多余的銀子雇人修路。</br> 就在他愁的頭發都要掉光的時候，霍修言輕描淡寫就給了他一個不錯的建議。“大人可以動員理縣的百姓修路，若能得鄉紳出銀子支持，就更穩妥了。”</br> “天底下哪有這么好的事。我派人四處張貼了告示，工錢太低，根本招不到人。”劉縣令輕嘆一聲。</br> 這個法子他不是沒有試過，可是行不通。</br> 窮山惡水出刁民！</br> 因為太窮了，百姓日子過得苦，連飯都吃不上了，哪里會有這個熱情來幫著搞建設。</br> “那是用的方法不對。”霍修言不緊不慢道。</br> “怎么說？”劉縣令滿臉的疑問。</br> “投其所好。”霍修言抿了口茶水，潤了潤喉嚨。“鄉紳最在乎的就是名望。大人不妨承諾，以捐銀子最多的那人的姓氏來命名這條路，那些人怕是要爭先恐后往外掏銀子。”</br> 簡單點兒說，就是招標，售賣冠名權。</br> 說白了，就是空手套白狼。</br> “等有了這筆銀子，大人就可以雇民工開山修路。而且，一旦鐵礦開采起來，需要大量的人手，這也是為本縣壯丁提供工作機會。手腳輕快的，優先錄用。”</br> “這路修起來了，礦廠辦起來了，來理縣尋找商機的人也就多了。商戶來往多了，何愁理縣不能富裕起來。”霍修言一番道理，聽得劉縣令兩眼直發亮。</br> 不過，高興歸高興，他還是存了一絲理智的。“這都是口頭上的約定，那些人未必就肯信啊。”</br> “自然不能只是口頭上說說，大人得將這事明明白白的寫下來，并張榜公式，以此來彰顯大人的誠意。”</br> “這，這......因為這事張貼告示，前所未有啊......”</br> 霍修言知道劉縣令是個保守的人，不敢創新，也不敢踏出舒適圈，生怕做錯什么被人拿捏住了把柄。之前若不是看到了潛在的巨大利益，他也不會跟著霍修言去找盛指揮使。</br> 當然，他表示理解。</br> 畢竟，寒窗苦讀十余載，才能當上個芝麻官，可不得好好兒珍惜。否則，之前的努力豈不是白費了。</br> 好在劉縣令糾結了一會兒，還是認同了霍修言的做法。</br> 富貴險中求，拼一把！</br> 就這樣，一向省吃儉用的劉縣令拿出私房錢宴請了理縣當地比較有名的幾個鄉紳富商，提了修路的事。他原本以為還要費一些口舌的，沒想到話還沒說完呢，那些個財大氣粗的人就開始往外掏銀子了。</br> 這不得不提一句，霍修言事先做的那些鋪墊。</br> 他派人四處散播了山里蘊藏礦石的消息，而后又說不日朝廷的大官就要過來勘驗，如果礦廠能順利辦起來，理縣就出名了。到時候，全國各地的人都會慕名而來。</br> “這可是大好事啊！”</br> “我聽說，那些礦石可值錢了！”</br> “那咱們縣不是要飛黃騰達了？”</br> “唉，其實也沒那么容易的。就拿咱們這里的地形來說，格外逼仄。看看那幾條出去的路，都好些連沒修了，雜草叢生，又窄，連馬車都過不去。到時候，人家大官兒坐著馬車來，看到這樣的場景，能樂意嗎？”</br> “說的也是啊。那縣太爺就沒打算修路？”</br> “修路不要銀子的嗎？朝廷每年撥下來的錢款只夠糊口的，哪里還有閑錢修路！”</br> “那，那礦廠還開不開了？”</br> “聽說縣太爺正想法子呢！”</br> “我還聽說，穆家村那一帶要修庭院，說是吸引外頭的人過來泛湖賞景。”</br> “肚子都吃不飽，還瞎折騰這些？！”</br> 市集田間，都在議論此事，自然也傳到了那些富商鄉紳的耳中。</br> 商人的嗅覺是敏感的，聞到了肉味兒，肯定不愿意錯過賺錢的機會。鄉紳們也不例外。所以，劉縣令這邊帖子一發出去，他們二話不說就過來了。等到劉縣令說，誰投的銀子多，那條路就以他的姓氏來命名，這種光宗耀祖的事誰能不去爭一爭？</br> 原本就有一定的期待，又擁有道路的冠名權，期待值遠遠超出想象，哪有不愿意的。</br> 看著他們紛紛慷慨解囊，劉縣令笑得合不攏嘴。</br> 霍修言將這些人的名字和捐銀子的金額一一記錄下來，并弄了個告示滿城張貼。如此一來，諸人的好名聲便傳揚了出去。</br> 銀子開路，還怕招不到壯丁？</br> 就這樣，理縣通往外界的幾條路就開始如火如荼地修建了起來。</br> 鄰縣的幾位縣官聽到風聲，只當是劉縣令忽悠那些富商從他們那里騙銀子搞建設呢，并沒有當回事。</br> “真要是有礦，早就發現了，能等到今日？”</br> “就是！肯定就是個噱頭，忽悠人呢。”</br> 直到那一日，青州節度使領著大批軍隊浩浩蕩蕩地來到理縣，大家才意識到這可能是真的。想到平白失去了一個升官發財的機會，眾人不由懊悔地捶胸頓足。</br> “劉兄，你也太不夠意思了吧，這么大的事，都藏著掖著。”</br> “劉大人，此事為何要隱瞞不報？”</br> 劉縣令悄悄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珠子，按照霍修言教他的說辭應對。</br> “不是早就傳出去了么？當時還想著你們得了消息，肯定要來一探究竟的。你們沒來，我便當你們對此事不感興趣了。”</br> “下官寫信稟報過了啊？跟上次的公文一起。莫不是弄丟了？”</br> 劉縣令還真寫過信，只是前面拖拖拉拉寫了很多廢話，真正要緊的內容就寫了幾行字，而且還模棱兩可的，幾個頂頭上司并沒有重視，這才錯過了。</br> 可事情已經成了定局，加上有盛節度使橫插了一腳，他們也不好再多說什么，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這個功勞落到了別人的身上。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