瓊林宴設在御花園旁的廣德殿。</br> 后妃們許久未見到皇帝，想著這是個不錯的機會，于是一個個打扮得花枝招展，力求給皇帝留下個深刻的印象。有的妃子甚至還私下買通了樂坊，想要扮成舞姬在宴會上一鳴驚人。</br> 不過，有些妃子倒是不爭不搶的，她們盛裝而來，只為一堵新晉頭三甲的風采。</br> “聽說狀元郎貌比潘安、宋玉？”劉貴妃坐在銅鏡前梳妝的時候，還不忘問了這么一句。</br> 梳頭宮女恭敬地答道；“據說傳言不假。今兒個游街時，好些閨閣千金都準備了香囊、帕子，都往狀元郎身上招呼呢。”</br> “哦？”劉貴妃扶了扶頭上的步搖，感興趣地挑了挑眉。</br> “不過，奴婢聽說那位霍狀元已經有了心儀的姑娘。”一個鵝蛋臉的宮女嘴巴快，有意在主子面前顯擺一番。于是，添油加醋地將街上發生的一幕講述了一番。</br> “而且，奴婢還聽說，相府的幾位姑娘也去瞧熱鬧了。”宮女最后還提了這么一嘴。畢竟劉貴妃跟相府沾著親，乃是董欣茹的親姨母。</br> 劉貴妃聽到這里，果然忍不住皺了皺眉。莫非，欣茹那丫頭也瞧上了狀元郎？</br> 董欣茹的母親早逝，她這個親姨母又無所出，自然拿她當自己的親骨肉疼。董欣茹想要什么，她都會想方設法滿足她。就算有些不合規矩，她也在所不惜。</br> “阿茹可有說什么？”劉貴妃抿了一口口脂，問道。</br> “三姑娘看樣子是勢在必得。”宮女討好地為貴妃娘娘戴上護甲。</br> 劉貴妃嗯了一聲，面上不顯，心里卻已經開始盤算起來。若那狀元郎當真才貌雙全，她不妨順水推舟，成全了阿茹那孩子。</br> 其實，跟劉貴妃抱著同樣想法的人不在少數。</br> 從皇帝的態度不難看出，他十分欣賞霍修言的才華，將來必定是要重用的。前幾任狀元郎都是封從六品的翰林院修撰，而霍修言卻是破格封了從五品的侍講學士，只比最高等級的翰林學士低了一級，北冥的好幾任宰相可都是翰林學士出身。</br> 這個霍修言，前途無量啊。</br> 這樣一個日后可能問鼎宰相的人才，自然是各大家族爭相想要拉攏的對象。</br> 于是，各宮娘娘外命婦都鉚足了勁兒打聽關于霍修言的一切。他是何出身，家里都有什么人，目前住在哪里，任何蛛絲馬跡都不肯放過。</br> 然而，關于霍修言的消息卻少得可憐。</br> 一來，他不是個張揚的人，喜歡獨來獨往，認識他的人很少；二來，他是憑空出現在這里的，根本無跡可尋。身份證明都是假的，無人知道他的背景。</br> 如此一來，他的身份就成了一個謎。</br> 可越是神秘，就越是有人想要弄個清楚。比如有些世家，在皇榜揭曉之后不久，就快馬加鞭派人去了青州。想來不久之后，便會將他的底細摸得一清二楚。</br> *</br> 蘇念進宮之后，先是去了承恩殿拜見皇帝。</br> 她這幾日忙著霍修言考試的事情，已經好些日子沒進宮請平安脈了。</br> “陛下氣色看起來不錯。”蘇念看到皇帝面色紅潤，精神奕奕的樣子，忍不住贊了一句。</br> 皇帝笑著捋了捋下巴上的胡子。“朕也是這么覺得！”</br> “人逢喜事精神爽，保持愉悅的心情對身體有益。”蘇念知道皇帝的身體很大一部分原因歸結于心思太重，如今心結打開，身體自然好得快。</br> 皇帝深有同感。“朕按你教的，每日堅持鍛煉，還搜羅了不少逗趣的畫本子，確實效果顯著。”</br> 以前的他，只顧著國家大事，廢寢忘食。現在他想通了。沒有一個強健的體魄，如何管理這么大一攤子事兒？健康地活著，比什么都重要。</br> 蘇念說了幾句鼓勵的話，孫公公便上前提醒時辰不早了，該去廣德殿了。</br> 皇帝上回見霍修言還是在殿試，當時離得有些遠，沒太看清霍修言的容貌。今日瓊林宴，倒是不必拘泥于君臣之禮，他可以好好兒打量一番。</br> “擺駕。”皇帝再次檢查了一下儀容，邁著輕快的步子出了承恩殿。</br> 蘇念不近不遠的跟著，跟孫公公走在一起。</br> “狀元郎第一次赴宴，若有什么不得當之處，還請公公多加關照。”蘇念知道霍修言骨子里的傲氣還在，肯定不習慣這里的跪拜之禮，所以提前跟孫公公打好招呼，免得被人抓住小辮子。</br> 孫公公卻笑道：“姑娘放心，雜家會派個機靈的小太監跟著，保管出不了岔子。”</br> “那就多謝公公了。”蘇念朝他拱了拱手。</br> “姑娘客氣了。”孫公公可不敢受她的禮，朝著旁邊避了避。這蘇姑娘可是皇上都要敬著的人，他區區一個太監總管，可不敢怠慢。</br> 蘇念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不過并沒有拆穿。眼下她的心思都放在霍修言的身上，其他的也都顧不上了。</br> 廣德殿那邊，已經聚集了不少的人。</br> 后宮嬪妃，文武百官及其家眷，還有霍修言等人，早已恭候多時。</br> “皇上駕到！”伴隨著一聲高唱，殿內三三兩兩聚在一起閑話的人紛紛打住，爭先恐后地跪倒在地。“恭迎圣上，五皇萬歲萬歲萬萬歲！”</br> 電視劇里的場景，再一次重現。</br> 霍修言有些別扭，按理說入鄉隨俗，他該和其他人一樣跪拜叩首的。可內里到底是個現代人，從小受著高等教育，跪天跪地跪父母，沒想過要跪拜其他人。</br> 就在他猶豫不定時，身旁的徐探花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角。“你不要命了？還不趕緊跪下！小心御史參奏你一個大不敬之罪！”</br> 霍修言很是無奈。</br> 倒是皇帝，一眼就在人群中認出了霍修言，見到他鶴立雞群般地立在大殿之上也不生氣，反而親切地走過去仔細端詳起來。</br> 這一幕，讓那些想要上前呵斥霍修言的大臣閉緊了嘴。</br> “臣霍修言拜見皇帝陛下。”霍修言順勢做了個下跪的姿勢。</br> 皇帝可不敢受他的禮，抬手虛扶了一把。“霍卿免禮。”</br> 霍修言便從善如流地站直了身軀，拱手行禮。“謝陛下。”</br> “來人，賜座。”皇帝笑著從他身邊走過，并叫人將他的座位往前調了調，以方便兩人交流。</br> 孫公公是個有眼力勁兒的，見陛下對這位狀元郎另眼相待，立馬叫人將桌案設在了蘇念的旁邊。</br> 眾人看到這一幕，皆是震驚不已。</br> 以前，有這份特殊待遇的只有蘇念。</br> 如今，又多了個霍修言。</br> 不少人心里都冒起了酸泡泡。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