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行云夫婦嚇得臉色都白了。</br> 他們知道老太太偏心,卻沒料到偏得這么沒邊兒!</br> 蘇行文是個什么德行,旁人不知,他們卻清楚得很。他那鴻臚寺卿的位子,還是老太爺托了好幾層關系才弄來的,根本就不是他自己的本事。為官十幾載,不思進取,尸位素餐,每天得過且過。這樣碌碌無為之人,老太太也好意思夸出口。</br> 偏心就算了,還想著他把打拼多年好不容易得來的大理寺少卿之位拱手讓給蘇行文,簡直無恥至極!</br> 蘇行云氣得雙目通紅,一副要吃人的模樣。</br> 蘇夫人死死地拉著他的袖子,生怕他做出什么事來,影響了他的仕途。“老爺......”</br> 老太太一臉得意地看著他們。</br> 哼,她就知道,他們不敢跟她硬碰硬。她正要催促他開口應下,就聽見身后傳來一陣嬌喝。“讓她撞,別攔著!”</br> 這話一出口,周圍頓時響起一陣抽氣聲。</br> 這話也是能隨便說的?萬一真出了什么事,那罪過可就大了!</br> 盡管很多人都看不慣蘇老太太的所作所為,但規矩孝道擺在那里,但凡做晚輩的稍稍有反抗的舉動,就會被人詬病。那些愚孝之人,往往就會被蘇老太太這種小人拿捏,任由其擺布。</br> 可偏偏,蘇念不喜歡委曲求全。委屈了自個兒成全別人?她沒那么高尚。</br> “你是誰?”蘇老太太只知道蘇行云收了個義女,還是皇帝親封的縣主,卻一次都沒見過。蘇念跟霍修言都不是愛顯擺的人,出門在外并沒多少人跟著。加上蘇念向來低調,不喜歡穿金戴銀,在蘇老太太眼里,她就是個看熱鬧的路人。</br> 蘇念不緊不慢地上前,走到蘇行云夫婦身旁,朝著兩人屈膝行禮。“見過父親、母親。”</br> 這稱呼一出口,眾人頓時露出了然的神色。</br> 原來,這位就是蘇大人收的義女——金陵縣主。</br> 蘇老太太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你,你就是蘇念?”</br> 蘇念轉過身去,雙手抱臂,似笑非笑。“是,本縣主就是蘇念。怎么,見了本縣主,不用行禮么?”</br> 蘇老太太驚訝過后,態度再次變得傲慢起來。在她看來,蘇念不過是蘇行云收養的義女,是靠著蘇家才有的今日,按照輩分,還得喚她一聲祖母。</br> 頓時,這長輩的架子就擺上了。“都是一家人,何必如此生份。按照輩分論,你還得管老身叫祖母。”</br> 蘇念嗤笑一聲。“照你這么說,本縣主還得反過來跟你磕頭了?”</br> “磕頭就免了,但好歹態度要恭敬。”蘇老太太還真是給點兒顏色她就敢開染坊了。任誰都聽得出蘇念話里的嘲諷之意,這老太太卻故意裝聽不懂,也真是夠了!</br> “難怪蘇大老爺會被罷免,還真是得了您的真傳啊!”蘇念這話說得可是真不客氣。</br> 一旁的蘇大老爺一張臉頓時漲成了豬肝色。他跟在老太太身后,大搖大擺,作威作福慣了,哪里受得了這個氣。更何況,還是被一個小輩指責。</br> “你胡說八道些什么!”他厲聲呵斥。</br> “難道不是么?”蘇念笑道。“君為臣綱。你們見了本縣主不行禮就算了,還擺著長輩的譜兒,是覺得自個兒比圣上更尊貴么?如此不把皇家放在眼里,難怪會被圣上訓斥,連官都沒得做。”</br> “你!”蘇大老爺是個愛面子的,被蘇念當著這么多人的面數落,氣得差點兒吐血。“你的規矩也好不到哪里去!仗著縣主的身份,目中無人,不敬長輩......”</br> “慢著!目中無人這一點,我承認。只是不敬長輩......這話從何說起?”蘇念打斷了他的話。“你口中的長輩該不會就是這個蠻不講理的老太太吧?”</br> 蘇念一番話,險些將這母子二人氣了個仰倒。</br> “蘇行云,你就是這么教她的?!簡直......簡直不成體統!”蘇大老爺說不過蘇念,于是將滿腔的怒火都發泄在了蘇行云身上。</br> “嘖嘖嘖,說不過就開始胡攪蠻纏。父親為人如何,天下人皆知,豈是你空口白牙一頓亂說就能污蔑的?質敢疑本縣主的教養,蘇大老爺膽子可真夠大的!明兒個進宮面圣,我一定好好兒在陛下面前說道說道。”論吵架,蘇念就沒輸過。</br> 蘇老太太搬出孝道,她就抬出皇帝。</br> 哼!看誰硬的過誰!</br> 看熱鬧的人聽了她的話,當即不敢再為蘇老太太說話了。</br> 在這個皇權高于一切的年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br> 蘇念雖然只是個縣主,可代表的卻是皇家。蘇老太太跟她硬磕,那不是自尋死路么?</br> 蘇老太太最終被人抬了回去,蘇大老爺也跟著灰溜溜地離開了。m.</br> 這場風波,以蘇念的完勝而告終。</br> 霍修言這個姑爺都沒來得及出手。</br> *</br> “念念,你今日行事過于莽撞了。萬一那些個混不吝的真的往柱子上撞,豈不是......”蘇夫人想起剛才那一幕,仍舊心有余悸。</br> 蘇念卻老神在在,絲毫沒有悔意。“對付他們這種無賴,就是要比他們更無賴!而且,老太太也不會真的尋死,她很惜命的。”</br> “何以見得?”蘇夫人不解地看向她。</br> “她來這里鬧的目的是什么?”蘇念反問道。</br> “自然是為了大伯的前程。”蘇夫人答道。</br> “是啊,在沒有看到她兒子坐上那個位子之前,她怎么會舍得死呢!”蘇念一語說中要害。“母親細想想,是不是這個道理?”</br> 貪生怕死,本就是本能。</br> 蘇老太太一門心思的想要做誥命夫人,想要做人上人,想要看著二房倒霉,她怎么會為了一個尚且沒有結果的承諾去死!</br> 而且,蘇念還聽說,蘇老太太特別怕疼。那可是個被針扎一下就要掉一公斤眼淚的人,又怎么會去撞柱子呢?那得多疼啊!</br> “她就是做做樣子,嚇唬嚇唬人罷了。”蘇念早就看穿了一切。</br> 蘇夫人聽完,徹底地安了心。</br> 不過,有些事情,蘇念還是得提醒他們。“她這種自私自利的人,這一次沒能討到任何好處,還會再有下一次。父親母親可千萬別跟他們走得近,免得遭人陷害。”</br> 蘇行云和蘇夫人對視一眼,陷入了沉思。</br> “最好是想個一勞永逸的法子,讓他們不敢再打什么歪主意。”一直沒吭聲的霍修言開口道。“只有千日做賊的沒有千日防賊的。與其小心防備,不如主動出擊,讓他們永無翻身的可能。”</br> 蘇行云深吸一口氣,虛心向這個女婿請教。“不知修言有何高見?”</br> “蘇家祖籍在何處,老家那邊還有些什么人?族長是何人,與他們關系如何?”他一連問出了好幾個問題。</br> 蘇行云抬眸,不由得眼前一亮。</br> 俗話說得好,惡人還需惡人磨!</br> 蘇老太太不就是仗著長輩的身份,所以肆無忌憚地壓榨他么?她張口閉口地把孝道掛在嘴邊,他何不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