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城</br> 拎著兩條魚回來的方頤看到屋頂上落著一只灰色的鴿子，不由得皺起了眉頭。</br> 院子里，一個滿身肥肉的婆娘正在插著腰對著長工們罵罵咧咧。不是嫌棄別人干活兒不夠細致，就是嫌動作太慢了。總之，就沒一個看得順眼的。</br> 見方頤進來，她立馬換了副笑臉，殷勤地上前接過他手里的魚。“都叫你別去打漁了，身體本就不好......”</br> 跟這婆娘比起來，方頤確實顯得十分瘦弱。</br> 可又有誰知道，這個看著弱不禁風的男子，正是當年圣教兩大高手中的其中之一，能夠在三招之內取人性命的殺神呢。</br> 面對胖婆娘的關心，他連個正眼都沒給。“這個月的工錢麻煩結一下。”</br> 是的，你沒看錯，如今的他就是個窮打工的。除了一身武功，其他方面一無是處。不會經商，也沒什么別的技能，只能靠做力氣活維持生計。</br> 胖婆娘一聽這話，臉上的肉就皺成了一團。“你什么意思？”</br> “我得出門一趟。”方頤說道。</br> “出門，去哪里？”胖婆娘死死地盯著他，生怕他跑了一樣。</br> 話說回來，方頤長相俊俏，的確是十里八鄉小媳婦們喜歡的那一款。而且，他脾氣很好，斯斯文文的，看著就像是個讀書人。m.</br> 每次他去接活兒，都有人搶著要。而且，這些婆娘還生怕他吃了虧，安排的還都是輕省活兒。</br> 方頤這些年，倒是沒怎么累著。</br> 唯一的缺點，就是賺的錢太少，只夠溫飽的。</br> “去京城。”方頤不喜歡撒謊。</br> “京城？”胖婆娘一臉的狐疑。“你在京城有親戚？”</br> “我師兄找我。”方頤邁步朝著屋檐下走去。</br> 胖婆娘卻不依不饒，非要問個清楚。“師兄，原來你拜過師，以前學什么的？”</br> “無可奉告。”事關圣教，方頤不能輕易透露。</br> 胖婆娘還想問些什么，就見那弱不禁風的方頤突然拔地而起，輕松地就上了屋頂。他一抬手，一只灰色的鴿子便落到了他的手上，乖乖地任由他擺布。</br> 底下的人全都驚訝得合不攏嘴。</br> 尤其是之前欺負過方頤的那些人，一個個都嚇得白了臉色。</br> 他們怎么都想不到，看著老實最好欺負的方頤竟會武功。那么之前他們那么對他，他為何不反抗？想到這里，這些人身體抖得宛若篩糠。</br> 好在，方頤的注意力都在那竹筒里的信上，并沒理會下面的那些人。在看完書信的內容之后，他又再一次展現出絕頂的輕功，飄著從屋頂上下來。</br> 其他長工嚇得倒退幾步，讓出一條道來。</br> 胖婆娘也跟啞巴了一樣，沒敢阻攔。</br> 方頤朝著門口走去，而后忽然想起工錢還沒結，于是又走了回來。“這個月的工錢。”</br> 胖婆娘哆嗦著從錢袋子里抓了一把碎銀子給他。</br> “給多了。”方頤只拿起其中一小塊，將其他的都還了回去。</br> 君子愛財取之有道。</br> 該他得的，一分都不能少；不該拿的，他一個子兒都不會多拿。</br> *</br> 跟方頤一樣，接到消息的圣教教徒先后趕到京城。</br> 湯掌柜命人將他們安頓在莊子上，而后等人到的差不多了，才過去見他們。目光在人群中搜索一圈之后，他微微蹙起了眉頭。</br> “方頤人呢？”他問道。</br>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說沒瞧見。</br> “莫非，這小子又迷路了？”湯丞扶了扶額頭。每當提起這個人，他都要忍不住感慨一句：老天爺是公平的。給了他一扇門，勢必會關上一扇窗。</br> 方頤是個武癡，在武學上的成就很少有人能夠超越，可他心性十分單純，甚至有些蠢，撇開能用武功解決的事情，其余一概都不會。</br> 當時，圣教解散的時候，他一度懷疑他能不能養活自己。所以，離開之前，他單獨塞給了他一疊銀票，免得他餓死。但他還是太高估了方頤。他這個生活小白，買東西根本不會問價格。給了銀票，拿著東西就走。這么一來，湯丞給的銀票很快就被他揮霍一空。他還因此得了個散財童子的“美名”。</br> 后來，方頤才從那些商販口中得知那銀票的價值，悔得腸子都青了。可轉頭再去索要銀票，別人根本就不認，反而誣告他。為此，方頤還險些吃了官司。</br> 從那以后，方頤才學會用錢。可他除了會殺人，再沒有其他的特長，想要生存何其艱難。有一次，他餓得快要死了，才有一個老伯好心的替他介紹活路，開始了打工人的日常。</br> 這一次，他揣著一兩銀子上路，能在短時間內趕到京城才怪！</br> 一兩銀子，連匹騾子都買不到！</br> 他還得吃喝拉撒，那點兒銀子哪里夠花。</br> 這不，還沒走出百里地，銀子就花完了。不得已，他只能一邊干活兒，一邊趕路。這么一來，別人都到了，他還在數百里外的蘇城。</br> “湯掌柜，要不派人去接應一下？”有人提議道。</br> 湯丞無奈地點點頭，撥了一隊人馬沿著官道前往周圍的幾座城池。</br> 因為，他不確定方頤到了哪里。</br> 信鴿都找不到他！</br> “掌柜的，不是說有了圣女的下落么，她在京城？”教徒們一向將圣女奉為神靈，因為她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幾乎無所不能，是整個圣教的核心人物。</br> 湯丞沒有正面回答。“目前還無法確認。”</br> “那您叫咱們過來，究竟所為何事？”</br> “是不是要重建圣教？我可是變賣了所有的家產，準備回來好好兒干一番大事業的！”</br> “我等這一天好些年了，終于讓我給等到了！”</br> 一群人激動不已。</br> 當然，也有人過關了平靜的日子，不想再重操舊業。他們之所以會來，是不想得罪了湯丞這個右護法，還想來見識見識京城的繁華。</br> “稍安勿躁。”湯丞抬手，示意他們安靜。“等人到齊了，我自會與你們說清楚。”</br> 湯丞在圣教的地位很高，說話也有說服力。沒多大會兒，嘈雜的院子里就變得安靜下來。</br> 在紀律這方面，他們一直做的不錯。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