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王出師不利的何止是糧草被燒，荒山那邊也有消息送回來，說是那支出其不意的軍隊遭到了伏擊，幾乎全軍覆沒。</br> 不僅如此，寧王的老巢寧州城也被不知打哪兒來的一隊人馬給一鍋端了，寧王府的家眷一夜之間不知所蹤。</br> 一個又一個的壞消息傳來，寧王險些從馬背上栽下來。</br> “王爺！”幾個副將聞此噩耗，亦是冷汗連連。</br> 他們這還沒開始建功呢，就要偃旗息鼓了？</br> “寧州是怎么回事？”寧王一口氣差點兒沒緩過來。“王妃呢，怎么會不見了？！”</br> “不光是王妃，幾位小主子也......”管家哆哆嗦嗦地跪下請罪。“奴無能，奴該死，沒能保護好......”</br> “你確實該死！”寧王揮起手里的刀，不等管家把話說完，就砍下了他的頭顱。</br> 他將寧王府的安危交到他手上，他就是這么辦差的，該殺！</br> 寧王斬殺了管家之后，調轉馬頭就要往寧州趕。</br> “王爺......”手下幾員大將愣了片刻，紛紛上前勸阻。“王爺此時趕回去也是無濟于事，何不先拿下淮州城，再與朝廷的人談判，讓他們交出王妃......”</br> 寧王正在暴怒中，哪里聽得進勸。“滾開！擋路者，死！”</br> “王爺！”眾人齊齊下跪。</br> 寧王若是在這時候離開，肯定會動搖軍心。</br> 所以，他們不管不顧，也得讓他留下來。</br> 寧王見他們攔在前面，握著刀柄的手指一點點收緊。“你們都不要命了？”</br> “末將追隨王爺，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能為王爺效力，末將愿肝腦涂地！”</br> “末將亦不怕死！”</br> “王爺三思啊！這定是朝廷使得詭計，想要逼王爺束手就擒呢！”</br> “事已至此，萬萬不能放棄啊！否則，王妃娘娘就真的沒命了！”</br> “他們抓走王妃，無非是想威脅王爺，暫時不會有事的。王爺不可自亂陣腳啊！”</br> “王爺！”</br> 寧王的心腹們為了這造反大業可謂是賭上了一切，如何肯在這個時候罷手。若真的繳械投降了，留給他們的下場就只有一個死！</br> 寧王坐在馬背上，一顆心左右搖擺，舉棋不定。</br> 他對王妃的擔憂不似作假！</br> 同床共枕這么些年，又怎么會沒有感情！況且，寧王妃還是他自個兒看上的，是他放在心尖尖上的人，聽說她失蹤了，他如何能無動于衷！</br> 說起來，他造反除了是為自保，還有一個原因就是不想寧王妃被人看不起。</br> 寧王妃出身書香門第，其父乃當朝太傅，母親是皇家郡主，姿容才情皆為上乘。先帝在世時，還曾夸贊過她才貌無雙，有意為太子求娶。是他使了些手段，才順利抱得美人歸。</br> 奈何他庶出的身份，無法令他夫榮妻貴，反而沾了不少太傅的光，才能被先帝多看兩眼。</br> 因為嫁給他，寧王妃曾飽受詬病，私下受了多少委屈，他全都看在眼里。某次撞見寧王妃躲在屋子里哭后，他就暗暗發誓一定要活出個人樣來，不會再給任何人欺負她的機會。</br> 于是，他明面上韜光養晦，私下暗暗結交朝臣，小心布局，只為有朝一日一步登天，將權勢握在自己手里。</br> 如今，他兵強馬壯，早已不是昔日任由別人拿捏的閑王，他有能力與天子一爭高下了。可在這節骨眼兒上，寧王妃卻不見了，這無異于失去了他為之奮斗的目標，他的心一下子就亂了。</br> 如果寧王妃不在了，他打下這天下還有何用？！</br> “王爺，下令攻城吧！末將一定拼死把王妃救回來！”</br> “王爺，王妃已然不在寧州，攻城才是上上之策啊！”</br> 幾個心腹還在苦口婆心地勸著。</br> 寧王目光驟然一凜。“你們說的對！等拿下這淮州城，本王就拿他們去換回王妃！”</br> 他一早就聽說霍修言是皇帝跟前的新寵，想來還有些價值。只要擒住了他，一切就還有的談。</br> 這么想著，寧王漸漸地冷靜了下來。</br> 他踢了踢馬肚子，轉身面相淮州城，一揮長刀。“鳴號，攻城！”</br> “攻城！”</br> “殺！”幾員大將這才欣喜地爬起來，騎上馬背吆喝著朝著眼前的城池沖殺過去。</br> 城樓下殺聲震天，叛軍如洪水般洶涌而來，密密麻麻的人影很快就沖到了城樓下。最前面的先鋒軍抬著攻城的木梯、木刺，一下又一下地撞擊著城門，后面的將士則架起云梯，打算攀爬上城樓。</br> 蘇念居高臨下看著這一幕，不慌不忙地一抬手。“點火。”</br> 身后的一排將士整齊地拉弓，在火盆里將箭頭上的引線點燃。</br> “放箭！”蘇念彈了彈手指，數十支帶著火的箭雨傾瀉而下。</br> 這些箭可不是普通的弓箭，而是經過蘇念改裝過的，箭頭上淬了火藥和蒙汗藥的藥粉，火藥遇火發生爆炸，而爆炸又能讓藥粉四散開來，吸入少量的人會渾身無力，不良于行，吸入得多的，當即兩眼一翻，不省人事。</br> 沒多大會兒，城樓下果然傳來巨大的爆炸聲。伴隨著爆炸聲響起的，還有叛軍痛苦的哀嚎和呻/吟，馬兒的嘶鳴。</br> 策馬跟上來的幾員大將看到這一幕，紛紛嚇得勒緊了手里的繩子。</br> “這箭有毒，快撤！”</br> “退，撤退！”</br> 為了不枉送性命，叛軍不敢再冒然上前。方才還氣勢洶洶的叛軍，此刻都被這爆炸聲炸懵了，急急地往后退。沒多大會兒，便退了百丈遠。</br> 蘇念看著退去的叛軍，忍不住撇了撇嘴。“這就退卻了？我后面的招兒還沒使出來呢！他們是不是太沒用了？！”</br> 將士們聽到她的調侃，都忍不住跟著放聲大笑。</br> 似乎，也沒那么害怕了。</br> 這些守城的將士從未經歷過這些，所以一聽說打仗難免會心慌意亂。有些膽小的，甚至還卷著鋪蓋跑路了，留下來的只剩了七成。</br> 蘇念其實挺佩服他們的。</br> 他們當中，不少人都還是十幾歲的孩子，根本就沒殺過人。突如其來的戰事，逼著他們面對這殘酷的現實，著實有些殘忍。</br> 若非不得已，蘇念也不會選擇動這種以暴制暴的方式來平息戰亂。</br> “看到沒，他們并沒有那么可怕！”蘇念趁著這個機會給他們加油打氣。“他們跟你們一樣，都是人，不是神。是人，就會有弱點。”</br> “夫人，末將不怕！”一個小將士紅著臉激動地喊道。</br> 有人起了頭，其他人也跟著附和。“對，我們不怕！”</br> “正義必勝！”</br> “北冥必勝！”</br> 蘇念見他們的血性一點一點被激起，滿意地點了點頭。</br> 對嘛，這才有個軍人的樣子嘛！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