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宮，出云殿</br> 慧嬪捂著肚子，面色蒼白的躺在榻上。</br> 周圍圍了不少人。</br> 除了她跟前伺候的宮人，皇后、劉貴妃、德妃等人也都在。</br> 皇后一臉著急地詢問太醫道：“慧嬪身子如何，肚子里的胎兒可有什么影響？”</br> 太醫按著慧嬪的手腕，眉頭緊皺。</br> 他是皇后召來的，以為是要給娘娘請平安脈，沒想到卻是要給慧嬪診脈，頓時警鈴大作。</br> 慧嬪可是陛下的寵妃，風頭甚至蓋過了曾經的貴妃娘娘。如今，更是懷著皇嗣，若真有個什么三長兩短，他的小命怕是要不保。</br> 可他診了好幾次，卻始終診斷不出慧嬪究竟是什么病。但看她額頭冷汗直冒，痛苦的樣子不似作假，不由得忐忑起來。</br> 而且，詭異的是，從慧嬪的脈象上來看，完全摸不出是喜脈。</br> 這怎么可能呢？</br> “太醫？”皇后見他久久沒有開口，于是催促道。</br> 太醫不敢冒然下結論，只說要再仔細檢查一番。</br> 好在此時，外面響起了太監的通報聲。</br> “皇上駕到！”</br> “金陵郡主到！”</br> 屋子里頓時跪倒一大片，太醫也微微松了口氣。</br> 能在宮里當差的，可都是人精。</br> 事關皇嗣，容不得半點兒疏忽。</br> “臣妾參加皇上！”</br> “嬪妾參加皇上！”</br> 皇帝直接越過了她們，來到慧嬪的榻前。</br> “都起來吧。”竟是看都沒看她們一眼。</br> 慧嬪掙扎著要下榻，卻被他攔下。“你身子重，就別行禮了。”</br> “嬪妾謝陛下隆恩。”慧嬪跪坐在榻上，朝著皇帝磕頭。</br> “都圍在這里做什么！”皇帝見小小的屋子里竟擠滿了人，不滿地呵斥道。“皇后和德妃留下，其他人都出去。”</br> 劉貴妃丁婕妤林嬪等人雖然不甘心，卻不敢抗旨，福了福身，轉身出去了。</br> 周皇后瞥了一眼蘇念，不冷不熱地打了聲招呼。“郡主也來了。”</br> 蘇念微微欠了欠身。“聽聞慧嬪娘娘身子不適，便一同過來了。”</br> “郡主宅心仁厚。既然來了，想必慧嬪妹妹和肚子里的孩子有救了。”一直沒有吭聲的德妃突然來了這么一句。</br> 蘇念扯了扯嘴角。</br> 得，居然想把她拉下水。</br> 她不過來看熱鬧，可不想摻和后宮的爭斗。“娘娘謬贊，金陵愧不敢當。有宮里的太醫在，自然可保慧嬪娘娘無憂。”</br> “郡主太謙虛了。整個北冥，誰人不知郡主醫術高明，還破例以女子的身份在醫學院執教。”德妃這番夸獎，讓蘇念嗅出了一絲不尋常的味道。</br> 這位德妃娘娘看似柔弱，卻處處給她挖陷阱，等著她自己往里頭跳呢。先是狠狠地捧一番，若定力稍微差一些的，恐怕就順著她的話去給慧嬪診脈了。</br> 呵！她可沒那么傻！</br> 慧嬪肚子里的孩子是怎么回事，她可是一清二楚。她們這是想要借她的口，來針對慧嬪吶！</br> 嘖嘖嘖，她才不上當！</br> “那都是別人抬舉。而且，金陵只會治外傷，并不擅長千金一科。”蘇念一席話，讓德妃的計劃泡了湯。</br> 皇帝自然是不會讓這個秘密曝光的，見德妃一再的逼蘇念，臉色有些不好。“行了，有太醫在，慧嬪肯定沒事的。時辰不早了，宮宴還需要你們操持著，去忙你們的吧。”</br> 皇帝下了逐客令。</br> 周皇后捏了捏拳頭，訕訕地笑了笑。“是，臣妾告退。”</br> 德妃亦跟著福了福身，不甘地退了出去。</br> “你們也都下去吧。”皇帝沉著臉，將慧嬪的貼身婢女打發了出去。</br> 屋子里頓時只剩下了皇帝、慧嬪，皇后帶來的那名太醫，孫公公以及蘇念。</br> “慧嬪，到底是怎么回事？！”皇帝見她疼得嘴唇泛白，默默地將怒火壓了下去。</br> 慧嬪虛弱地靠在床柱上，細聲答道：“陛下明鑒。嬪妾剛要去德鱗殿，不知打哪兒冒出一只黑貓，驚著了抬轎的宮人，嬪妾便不小心從轎子里摔了下來。”</br> “磕到哪里了？”皇帝皺著眉頭問道。</br> “膝蓋，還有......肚子。”慧嬪不敢隱瞞，如實地告知。</br> 一聽到肚子，一旁的眾人都倒吸一口冷氣。</br> 若這肚子里真的懷了孩子，這一摔肯定保不住。</br> “他們是怎么伺候的！”皇帝狠狠地罵道。待冷靜下來，才接著問道：“摔下來的時候，除了未央宮的人，可有其他人瞧見？”</br> 慧嬪當時摔的很，腦子一片空白，根本記不清一些事情了。</br> 于是，誠實地搖了搖頭。“當時很混亂，嬪妾也不知道有多少人看見......”</br> 蘇念見她疼得厲害，忍不住插了句嘴。“還是先給慧嬪娘娘治傷吧。”</br> 皇帝嘴唇動了動，默默地將塌邊的位子讓了出來。</br> 太醫也恭敬地退到了兩丈開外，眉眼低垂，不敢亂看。</br> 蘇念拉下床帳，按照慧嬪說的，查看了她的膝蓋跟腹部。膝蓋青紫一片，應該是磕到了，不算嚴重，用藥草外敷一下很快就能消腫。肚子上暫時看不出問題來，但摸一下她就冷汗直冒，可見是有內傷。</br> 在沒有儀器的幫助下，蘇念很難判斷內部的傷勢。</br> “陛下，能不能傳神醫谷谷主沈翊進宮？”</br> 聽她提到沈翊的名號，皇帝眼睛不由得一亮。“是啊，怎么把他給忘了！”</br> 沈翊在報完神醫谷的仇之后，又回到了醫學院，做起了先生。皇帝要給他賞賜，都被他拒絕了。如此淡泊名利的人，當真是少見。</br> 皇帝對他欣賞不已。</br> 很快，傳旨的公公出了宮。</br> “李太醫，該如何回話，你可想好了？”皇帝安下心來后，就開始著手善后的事情。</br> 李太醫其實早就看出慧嬪并未有身孕。只是，天子說有，那就是有。此事關乎國家社稷，西狄使團也在，決不能叫外人看了笑話。</br> 于是，他重重地給皇帝磕了個頭。“微臣才疏學淺，未能及時施救，幸虧神醫谷沈谷主趕到，力挽狂瀾，保住了慧嬪娘娘肚子里的皇嗣。”</br> 有神醫谷擋在前頭，不可能都會變成可能。</br> 慧嬪娘娘的確摔得很重，可她運氣好，能得神醫谷谷主親自醫治。再加上還陽丹的傳說，誰敢質疑慧嬪肚子里的孩子？</br> 皇帝聽完他的話，表示還算滿意。</br> “是皇后找你來的？”皇帝忽然想起來問道。</br> “是。”李太醫不敢隱瞞。</br> “朕知道了。”皇帝閉著眼睛嘆了口氣。</br> 看來，她還是起疑了。</br> 不愧是同床共枕多年的夫妻啊！</br> 周皇后那邊，他相信她不會亂說。至于德妃......想起她方才的舉動，皇帝覺得有些怪異。他對德妃一向只有兄妹之情......看她那副著急的模樣，難道是怕他怪罪她照看不力？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