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他剛剛結丹，卻已經感覺走到了盡頭，聽到師傅臨終前這句話，他握著師傅的手，忍著悲拗，顫聲問道。</br> “是什么？”</br> 師傅聽罷，虛空指了指他的心。</br> “是善。”</br> “生身為人，本欲駁雜，你看到的很多，能選擇的也很多……這才是做人最難的地方，也是修道最難的地方……</br> 如果可以，為師希望你日行三善，語善、視善、行善……長此以往，三年之后，必降福報！</br> 你要謹記……普善之人長壽，眾善之人天授，大善之人福厚，天善之人無宙……善，能讓你認清自己，所以才能讓你走得長遠……”</br> “不論什么時候，都不要丟掉自己最重要的東西……你，要謹記。”</br> 師傅說完，便氣絕了，那時候的他也確實謹記著，是什么時候忘記了呢？</br> 白道恒深深的閉上眼睛，心生痛意。</br> 他原本是師傅一輩子的驕傲，而今，他卻再也不敢提師傅的名字了……</br> 其實登仙丹煉到最后，他已經知道那丹藥并不能讓他羽化登仙，是他走到絕路，非要孤注一擲，即便犧牲再多人也在所不惜……他丟掉了他最重要的東西，所以，天道也舍棄了他……</br> 轟隆隆的雷聲越來越密集，他知道自己的時間不多了，于是他慢慢站起身，朝化業池走去。</br> “慕輕寒……雖然化業池水已平，但你意志還在，對否？”</br> 他說完這句話后，就一直在等，等了片刻，原本死寂的化業池，突然掀起一道漣漪！</br> 那漣漪微弱幾不可查，但如果元初在這，就會知道，奇跡真的發生了！</br> 白道恒突然笑了……</br> “真是頑強啊……也罷！你三拜九叩敬我為師，我卻從來沒有盡過師傅該盡的責任，對你只有算計，而今……我將欠你的都還給你，至于能不能真正的死而后生，就看你的意志了。”</br> 原來白道恒躲到圣地，就是為了慕輕寒而來！他知道慕輕寒一定是跳了化業池，那些鏡線才會被抽出來融為碎片。</br> 眼下，帝尊不會放過他，他再怎么掙扎也是徒勞，不如……給別人一場造化！</br> 外面的雷電已經在破壞圣地結界了，白道恒靜氣凝神，一步步朝化業池走去。</br> 他每走一步，身上便閃過一道圣人之光，人之將死，大徹大悟，他總算找回自己昔日的模樣，即便只有一刻，也值了……</br> 當天雷一擊終于轟碎結界時，白道恒口中念著獨特的咒語，縱身跳下了化業池！</br> 天雷劈空，發出轟隆隆的悶吼聲，化業池的水再一次翻涌乍起！就好像有人在攪弄這一池風雨！</br> 結界突然消失，天空的天雷幾次劈空后，也不甘心的散去了！夜沉淵連忙帶元初飛入圣地，見池水翻涌，元初有些難以置信！</br> “難道白道恒也跳了化業池？！”</br> 夜沉淵見狀，點了點頭，“除此之外，沒有別的可能。”</br> 因為帝尊不可能放過白道恒，天雷散去，唯一的答案就是，白道恒已經死了……</br> 果然，池水再一次平息，就好像之前慕輕寒那樣……</br> 元初情緒再次低落，果然，就像外人說的，化業池雖然有重塑金身之效，但它也是斷命池，凡跳入池中者，無一生還……</br> 夜沉淵卻握緊她的手，將她帶到池邊。</br> 看著漆黑的池水，夜沉淵道，“師傅，或許還有轉機。”</br> “轉機？”</br> “嗯。”他盯著池水，冷靜分析，“化業池的水會腐蝕人的一切，這種痛苦，絕非一般人能承受，如果白道恒要尋死，他不可能會給自己找一個這樣的死法。因為他就算僥幸沒死，重塑金身，天雷也不會散去，帝尊也不會放過他，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他一心求死，而且有選擇性的跳了化業池。他會這么做，必然和慕輕寒有關！”</br> 元初一聽，覺得夜沉淵說得很有道理！</br> “那我現在該怎么做？我能做點什么嗎？”</br> 夜沉淵看著她，最后有些復雜的說，“師傅如果想做什么……那就繼續唱之前那首歌吧。”</br> 雖然心里酸酸的，但那曲子既然能喚醒幕輕寒的人魂，顯然對他有非凡的意義，眼下他們什么都做不了，只有那歌聲，或許能催化幕輕寒的意志。</br> 元初聽罷，當即盤坐下來，帶著絕對的誠心和希望，閉著眼開始歌唱。</br> 她是真的不希望幕輕寒死，這種意志，她希望他能接收得到！</br> 夜沉淵見狀，也坐在了元初身邊，此時厲老他們已經回到天珠了，雖然他們各自在做自己的事情，有的療傷，有的整理藥瓶。</br> 但元初的歌聲仿佛有種特殊的魔力，讓剛剛經歷過大戰的同伴，都有種打從心底里的寧靜。</br> 混亂是一時的，黑暗也是一時的，只要人有信念，所有的一切就還沒結束。</br> 夜沉淵也側頭看著元初，在他這個角度，能看得到元初微微顰起的眉。</br> 剛開始她心情沉重復雜，但隨著曲子唱到第二遍時，她漸漸平和下來。</br> 死不是人的終點，絕望也不是，既然想傳遞希望，那么自身，也應該是充滿希望的。</br> 一支支隊伍在城中跑來跑去，其中不乏有別的城池過來幫忙的人。</br> 這一次，帝國都城受到重創，這座屹立了八千年的城池差點被毀于一旦！</br> 這場戰爭，也讓眾人看到了權勢被實力顛覆的可怕，若是對強者的束縛不再能束縛他們了，那這種浩劫，會不會再次發生？</br> 這是盤亙在所有人心底的擔憂，所以每個人心情都很沉重。</br> 城破之后，哭聲都顯得那么多余，尤其是尸體多到一定程度后，人的心里只有沉甸甸的麻木。</br> 而這時，同樣的歌聲傳來，不同之前第一次出現時的緊張、不確定，這次的歌聲有種說不出的堅定，似有悲憫，但卻蘊藏著轉機和希望。</br> 正在搬尸體的士兵不約而同的抬頭看向天空，只見天邊朝霞絢爛，一輪紅日緩緩升起，照亮一地殘缺。</br> 悲傷過后，在干凈的歌聲里，他們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太陽依舊升起，光明始終都在。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