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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安錦南昨夜沒有睡好,身上傷勢不輕,約莫午后時分,便頭腦昏沉有些發(fā)熱。</br>  安瀟瀟急得不行,見他隱隱有些頭痛的樣子,便欲吩咐人去請豐鈺過來。</br>  “別去。”安錦南從帳中撐起半個身子,聲音有些急切。</br>  “兄長”平素請豐鈺過來,兄長便是未曾頭痛也不會說破,還十分配合,今天</br>  安瀟瀟狐疑地看向安錦南,聽他蹙眉道“以后,都不需她。”</br>  他的心意,想必她已明了了。他甚至承諾護她一輩子。</br>  她第一次的逃避推拒他還可歸結(jié)為是她害羞或慌亂,甚至也可能是被嚇住了。</br>  可昨日,在他舍命護她過后</br>  她大抵是真的沒有想要攀附的意思。</br>  那又何必強求。</br>  他如此身份,何至強求一個女人</br>  安錦南自嘲一笑,倒入帳子昏昏閉上了眼。</br>  安瀟瀟細細打量安錦南,她坐在帳前,兩手支頤,目光從他高挺的鼻子一路掃下去“兄長,昨日事我聽說了。豐家如此鉆營,傷害你對他們并無好處,且他們跟隨的人一開始就被發(fā)現(xiàn)了,說明行事部署并不嚴密,又怎能事先設(shè)計好瘋馬、箭手、和早混入人群的刺客”</br>  安錦南抿唇不語,抬手輕捶自己的額頭。</br>  這一點他也想過,豐家事先并不知他會出現(xiàn)在壽宴上,而后他們一路跟隨,若有異動,崔寧亦不會容得他們輕舉妄動。</br>  出手的人顯然對他的行動路線極為熟悉,甚至可能是早早在侯府外設(shè)伏,一路跟隨他出行,尋了最合適的時機動手。</br>  但他和豐鈺之間,并非因著這件事而有所隔閡,只是原因不好于外人說罷了。</br>  安瀟瀟瞧他神色,似乎不大提得起勁似的,又想早上豐鈺走得時候,神色有些躲閃,不愿提及安錦南,再聯(lián)系上回安錦南唇上的傷</br>  安瀟瀟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笑著湊近道“兄長,你是不是惹豐姐姐生氣了”</br>  安錦南蹙了眉。他惹她生氣生氣的人不該是他么</br>  “兄長,女孩子家難免臉皮薄些,好拿個小性兒什么的,便是再懂事的姑娘,也希望人家能哄一哄她,而不是冰塊似的冷戰(zhàn)著,把什么都憋在心里頭。”</br>  他閉著眼,并不答話。安瀟瀟亦沒奢望自己這個木頭兄長能說出什么,她只絮絮叨叨地道“聽說豐姐姐婚事已經(jīng)有了眉目,那男家是個樣樣都好挑剔不出什么的,兄長幾番和她獨處,若是給人發(fā)現(xiàn),說不準這婚事就黃了,人家還要來指摘豐姐姐行止不端。兄長知道這對一個女孩子來說意味著什么嗎無異于滅頂之災(zāi)兄長卻從沒什么過意不去的樣子,雖說替姐姐辦了幾件事,可那對兄長來說又費了什么功夫,還不是隨手指派了底下人罷了倒是豐姐姐”</br>  她見安錦南并無反感,大著膽子說了下去“豐姐姐為兄長做的,卻是頂著婚事告吹名聲受損的壓力,一次次的無奈上門,她給兄長帶來的,不比兄長隨口一句吩咐來得貴重么在我瞧來,豐姐姐從沒欠過兄長什么,倒是兄長你真該好好補償人家一番才是。昨日馬車受襲,見證者無數(shù),多少人親眼看見兄長與豐姐姐同車多半這會子已經(jīng)流言四起。要我說,如今兄長要么做點什么徹底堵住那些人的嘴,要么去豐家、和那樊城的應(yīng)家替豐姐姐好生解釋一番”</br>  安錦南眉尖不自覺地顫了下,眼睫一掀張開了眼。名節(jié)是命那他飛撲出去為之豁出去的是什么</br>  安瀟瀟嘆了口氣,“兄長如今也許還未轉(zhuǎn)的彎來,旁觀者清,我冷眼瞧著兄長幾番與豐姐姐在一處時的情景,看得真真切切。”</br>  “兄長昨日舍身相救之時,心中所想的,難道只是要護著個奴婢么”</br>  “兄長多年頭痛癥無從緩解,家中侍婢也有懂得推拿之人,緣何旁人不可,唯只豐鈺”</br>  安瀟瀟站起身來,唇邊掛了抹淺淡而苦澀的笑,“兄長休憩片刻,晚點我再過來。若是頭疼得緊了,不要熬著,保重好自己才是。”</br>  她腳步輕慢地出了屋子。心中縈滿苦苦澀澀的滋味,有些感情注定不會有結(jié)果,而身處漩渦中的人,卻毫無回避的法子。她愿兄長不必經(jīng)受此苦。</br>  他這等身份,原就該恣意活著。</br>  至于豐姐姐她真的對兄長沒有半點想頭么</br>  很多次,她分明可以拒絕,可她沒有。</br>  豐鈺坐在炕上修剪花枝,屋中窗下一派嫣紅濃綠。初冬天氣,她屋里倒還有些春意,每每文心進來,沁在那馥郁花香中,都覺心情也好了許多。</br>  她懶懶靠在大迎枕上與豐鈺說話,斜睨豐鈺拿剪刀的手上有些不大顯眼的瘀痕,伸臂將她手捏住,拿在眼前細細翻看了一遍。</br>  “你這雙手,只怕與我屋里做半輩子粗活的老媽子不遑多讓。”</br>  豐鈺縮回手,側(cè)眸白她一眼“你今兒是特來擠兌我的”</br>  文心拈了塊糕點含在口中,聲音含糊地道“其實我是特來打聽你和嘉毅侯的事兒的。聽說”</br>  她探過大半個身子,湊近豐鈺,“據(jù)聞嘉毅侯容顏可怖,不茍言笑,青面獠牙,敵軍往往一見他模樣便嚇破了膽,這才戰(zhàn)無不利你和他在一處,不怕么”</br>  豐鈺想象了一下文心描述的安錦南,又回想了一遍安錦南那張冰塊臉,噗嗤一聲笑了出來。</br>  “你聽誰說的你父兄難道不曾見過侯爺么哪有你說的那樣可怕”</br>  她垂頭繼續(xù)修剪她的花,文心一臉促銷笑著低聲道“做什么這就向著他啦”</br>  豐鈺怔了下,挑眼看向文心。</br>  “你們同車還是在宮里頭就有交情的豐鈺,別說你對他只是敬重什么的,別人不知道我還不知道你自卑又自大說的就是你這種人。不是那種好到挑不出錯的男人,你怎么肯和他一次次的扯上關(guān)系”</br>  豐鈺眉頭挑了挑。</br>  好到跳不出錯安錦南</br>  自大狂,失心瘋,喜怒無常,還還動不動就</br>  豐鈺惱得面色紅了幾分,瞧在文心眼里,變成了十足十的默認。</br>  “豐鈺,天啊你竟然會害羞”</br>  文心大驚小怪地捏了捏她的臉,“我以為你這輩子大概都會冷靜麻木的過下去了,原來你也會為男人臉紅”</br>  惱得豐鈺丟下小剪刀去抓她,兩人笑鬧一陣,文心仰在炕上喘不過氣,連連搖手道“不行了,我笑沒勁兒了。”</br>  豐鈺見她頭發(fā)微亂,臉蛋笑得紅撲撲的有些氣喘,從桌上提了茶壺給她倒了杯溫茶遞過去。</br>  文心抱著茶小口小口的喝著,不知想到什么,突然紅了眼圈。</br>  豐鈺怔住,伸手拍了下她的肩膀,“你怎么了”</br>  文心順勢靠在她身上,低低地道“豐鈺,你別因著他是嘉毅侯就縱由他。如今外頭傳的不像話,說你和他早年在宮里就”</br>  豐鈺眸色沉下來,以往她和安錦南都很小心。他不怕多費些功夫,將每次會面掩飾得毫無破綻,不至給她帶來什么麻煩。</br>  雖然早料到這次會激起些水花,卻沒想到傳的這般厲害。</br>  連舊年宮中事都給挖出來</br>  誰會知道她和安錦南是在宮中相識</br>  文心聲音聽來悶悶的,“我怕你吃虧。如今嘉毅侯傷重,卻給你帶來了這種流言,他若真有個三長兩短無法負責(zé),難道要你一輩子不嫁人,給他守著”</br>  豐鈺拍了拍文心的背,自嘲道“你想什么呢嘉毅侯何等樣人,他瞧得上我就算他瞧得上,我還不肯呢難道我豐鈺非得嫁個鰥夫人人都說他好,不過因他是個侯爺。如你所言,他這人生得青面獠牙,又克妻克子,命格若此,有什么好的”</br>  文心道“我自是知你不會輕賤自己。可你家我聽我娘說,你伯母今兒特約了應(yīng)家太太說話怕不是要給你退親了吧”</br>  應(yīng)瀾生</br>  豐鈺想到此人,就沒來由有些煩躁。</br>  她推了文心一把,“別說我了,你和朱子軒如何了我聽說前陣子他又來了盛城”</br>  文心撇撇嘴,適才的傷感多愁消弭了去,“能如何耗著唄。人家如今尚不肯低頭,口口聲聲是我不能容人,他半點錯處沒有。我原是想為我妹妹忍忍的,先隨他回家,到時分房睡就是,我和他冷我們的,無畏惹出些閑話來害了我妹妹。哪知人家根本求都不肯求了。他來盛城,還是我二哥在旁人宴會上撞見他回來告訴我我才知的。把我娘也氣得不輕,遣了嬤嬤去尋他娘,想從中替我們說和,他娘倒是來了,那幅樣子,好像我上趕著要回去,她是施恩于我”</br>  文心如今說起這些事,已經(jīng)十分平靜,可背著人哭過多少回,只有她自己知道。</br>  豐鈺難受得握了握她的手。</br>  文心勉強朝她笑笑“沒事兒,我習(xí)慣了。我爹娘的意思,是讓我自己回去,他們會替我出面,敲打一番朱家。我公公是個好臉面的人,若我爹出面和他說,我婆婆和朱子軒的態(tài)度必會因他而軟化。可你說,這算什么事兒我再不好,也是朱家兩個千金的親娘,他們當年八抬大轎從正門取娶進去的媳婦兒因著我沒生兒子,我就再也不算個人”</br>  豐鈺眉頭一動“之前我找人給你要的方子,你可試過了,如何比起旁的,我更擔(dān)心你身子。”</br>  當年文心生產(chǎn)虧空不小,這些年來一直月事不調(diào),豐鈺一直為此憂心,特替她討了好幾張調(diào)養(yǎng)方子。</br>  文心湊近她將自己情況小聲地說了。正絮叨著些家長里短的,前院周氏身邊的嬤嬤過了來,在外和小環(huán)寒暄一陣,等豐鈺和文心都洗了臉抿了頭發(fā)才躬身進來。</br>  臉上帶了幾分喜氣,恭恭敬敬地道“姑娘,適才侯爺府里的任媽媽來了,說是侯爺如今已經(jīng)脫險,傷情穩(wěn)定了,五姑娘特遣人來給姑娘和咱家老爺太太回個話,好叫大伙兒放心。還帶了一車的補品吃食過來,說是侯爺念姑娘受他帶累受了傷,給姑娘補身子用的。如今任媽媽人在上房,太太叫我來看看,若是姑娘身上還好,精神頭足,就過去說說兒話”</br>  豐鈺怔了片刻,有些弄不明安錦南此舉何意。</br>  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他的一舉一動都變得奇怪起來。叫她膽戰(zhàn)心驚捉摸不透。</br>  如今外頭傳言傳成那般,安錦南在這時候公然上門給她送東西,莫不是打算坐實了那些傳言</br>  想到這個可能,把豐鈺自己都嚇了一跳。</br>  一定是她瘋了,才會如此猜測。</br>  也一定是安錦南瘋了,他才會這般的行事。</br>  不行,她得和他說清楚才行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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