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云回剛掛了電話，手機里又蹦出兩條信息。

　　他就這么靠在欄桿邊低頭看手機，微涼的夜風帶著碎發向后揚去，手機的光線映亮了他的部分眉眼。

　　他不笑的時候像是換了一個人。

　　那雙眼睛里沒了笑意，眼尾眉梢都透著冷淡。

　　收起手機，他一轉身，又進了屋。

　　宋云回笑瞇瞇捧起了小蛋糕，又陷進了沙發里。

　　關注的小漫畫博主正好更新了大眼仔，宋云回把手機遞給秦書，在沙發上笑得直不起腰。

　　秦書接過手機低頭看。

　　是一個四宮格小漫畫，主角是一棵草。

　　按下面的評論來說就是畫風極其簡約，內容極度生草。

　　秦書不是很了解生草的意思，但他表示贊同。

　　很奇怪又很抓人視線。

　　有點怪，不確定，再看一眼。

　　笑聲暫停，宋云回吃了一口小蛋糕，之后湊過來再看了一眼屏幕，繼續笑。

　　他總能發現很多好玩的東西。

　　不只是四宮格小草，還有其他更多的小玩意。

　　秦書眉眼軟化，笑了出來。

　　最后在夜深的時候，宋云回在門口目送秦書回去。

　　他揮揮手，之后關門。

　　放松時間結束。

　　宋云回還沒有忘記自己有工作在身上，翻箱倒柜終于找到一個之前用來夾紙張的夾子把碎發別到后面，不擋住視線。

　　夾子是木質的，上邊還有之前不小心留下的黑色簽字筆的痕跡，他不介意，只要能用就好。

　　今天晚上需要把需要用到的樂器決定好，沒有合適的音源的弦樂還需要約錄音棚和操作團隊，這幾天內就需要把時間定下。

　　他自己的錄音室里有一些樂器，但精通的就那么兩三樣，并不是全都使用得很流暢，只是懂怎么操作，沒有軟音源就得去找人錄。

　　錄音室的隔音花了大價錢，宋云回不用擔心隔音效果，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錄音室很寬闊，中心地板的上層鋪了一層地毯，宋云回整理思路的時候就可以在這里直接盤腿坐下。

　　地上是紛紛揚揚的白色紙張，上面或稀疏或密密麻麻的字和符號顯眼。耳機壓著黑色碎發，宋云回低頭撥開電腦鍵盤上的紙張開始重新調試。

　　***

　　醫院

　　安靜病房里，不斷敲擊鍵盤的聲音消失，助理正好走進室內。

　　“鐘總。”

　　助理說，“宋先生來了。”

　　他大步向前，適時在一邊低聲說，“是宋子舒先生。”

　　“宋子舒？”

　　鐘許盯著電腦屏幕，之后抬起頭，“也是。”

　　一個白色的人影出現在門口。

　　他手里提著水果，上邊還有扎好的絲帶，襯著白色外套，看上去精致又好看。

　　把水果交給助理，他在床邊的凳子上坐下，看著鐘許頭上的繃帶，關切地問：“現在感覺怎么樣？”

　　鐘許說：“只是擦傷。”

　　宋子舒松了一口氣，“嚇死我了，幸好沒事。”

　　鐘許笑了一下。

　　一場惡意追尾，最后只是擦傷，確實少見。

　　助理站在一邊，看著宋子舒精致的打扮，聽著對方富有感情且平穩的聲音，保持沉默，對他說的話持保留態度。

　　至少這個人沒有像他自己表達的那樣急。

　　但是鐘許卻像是沒有注意到這些一樣，放緩了表情，慢慢和宋子舒說著話。

　　難得的溫情時刻。

　　助理很懂事地出去并且帶上了門。

　　再之后，有一段時間，也可能沒有多久，還在給各方說明現狀的助理聽見響動，抬頭就看見宋子舒從他面前經過。

　　對方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轉角處。

　　走進病房內的時候，鐘許已經開始看筆記本。

　　助理說：“之前那個號碼可能不是宋先生的……”

　　“那就是他的號碼。”

　　鐘許抬眼，“你給他打電話了？”

　　助理還沒來得及回話，鐘許又說，“不用聯系他了。”

　　對方應該是在置氣，或者在忙什么事。

　　都已經認識這么久，不會有什么事情無法解決。

　　電話里說不清楚，等以后見了面，一切都可以說開。

　　“……”

　　助理點頭，“好的。”

　　***

　　清早的第一縷陽光從窗戶的一邊躍出，拿起裝著咖啡的杯子摸了一下，宋云回又將其放下。

　　冷了。

　　他慢慢站起來，大腦已經開始變得越來越昏沉。

　　果然忙起來很容易忘記時間。

　　打著飄帶上錄音室的門，他直接往床上一躺，就這么睡著了。

　　再次醒來時已經是半下午，還是被電話吵起來的。

　　模模糊糊摸起手機，宋云回點擊接通。

　　“宋云回，你給我回來！”

　　聲音突然在耳邊炸開，宋云回坐起來，把手里的手機離得遠了些。

　　他揉了揉耳朵，慢慢反應過來對面的是誰。

　　是宋成，他的父親。

　　把通話音量減小，他慢慢起床，說，

　　“你好，不回。”

　　也說不出被那個字刺到，對面音量不減反增，“你看看你做的什么事！就是因為你，子舒現在受到了多少偏見，你也不是不知道他之前過的是什么生活，就不能多考慮……”

　　把手機隨意扔在沙發上，宋云回去廚房倒了一杯水。

　　腦袋終于清醒了。

　　他初步估計，對方應該是后知后覺從別人口中知道了網上的事情，覺得他的壞名聲連累到了宋子舒。

　　回來的時候對方應該是剛把話說完，喘了一口氣。

　　宋云回還是那句話，“不回。”

　　連累沒有，但的確給宋子舒帶了流量是真。

　　小說對他的定位很正確，就是一個工具人炮灰。

　　慢慢窩在沙發上，他聽著對方說話。

　　對方說，要是這次不回去，以后就別想再進宋家大門。

　　“嗯，好啊。”

　　宋云回的聲音很平穩，很自然，自然到對方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他到底說了什么。

　　“你的房間……你說什么？”

　　“我說，好的。”

　　通話結束。

　　放下手機，宋云回在衣柜里隨意拉了件衣服穿上，戴上帽子口罩出了門。

　　現在差不多到了傍晚，吃完晚飯出門溜達的人變多，小朋友在前面蹦著走，父母在后面舉著手機一邊笑一邊拍。

　　在這周邊走過幾次，宋云回大致記得路。

　　現在天黑得快，街道兩邊的燈光都已經亮了起來。

　　宋云回抬腳走進銀行。

　　銀行的工作人員看到他的打扮先是一愣，之后警惕。

　　宋云回拉下口罩，說：“你好，我是之前預約轉賬的宋云回。”

　　他顯然是沒怎么用心打扮，帽子壓得碎發凌亂，眼下還有淡黑，熬夜痕跡明顯。

　　他就站在這，仍然是一個天然的發光體。

　　她們對這個人可有印象，無論是在網上還是現實中。

　　柜臺的工作人員查了臺賬，再之后，銀行的經理過來帶著宋云回去了接待室。

　　宋云回低著頭開始簽各類文件。

　　他沒什么表情，經理有些緊張，看著對方紙上的金額，忍住搓手的沖動。

　　不愧是有錢人。

　　簽下自己的名字的時候，宋云回沒有任何猶豫。

　　最后一筆落下，他看著手中的紙，看著這個金額，看著自己的簽名。

　　自己擁有過的十幾年的家，曾經溫和穩重的父親。

　　有時候能夠一連幾個月都不聯系，很久沒有聽到過對方認真又溫和地和他說話，他好像都快忘了，在很小的時候，爸爸在他心目中是有多高大。

　　之前的所有回憶，還有自己的所有努力，全都變成了一串數字。

　　簽完字后經理一一看了一遍，之后收起，宋云回起身離開。

　　街上的人變多，走在街上，將近一天沒有吃飯，他卻沒有什么饑餓的感覺。

　　回去吧。

　　宋云回轉身。

　　“批發店老板。”

　　人群中傳來一道辨識度很高的聲音。

　　在車水馬龍邊，城市的燈光中，一個人影穿過人海，向著這邊走過來。

　　依舊是那個無論從哪邊看都很帥的酷哥。

　　秦書走近，宋云回這個視角稍微仰頭就能看到對方的眼睛。

　　他說：“真巧，原來你也來這邊辦事。”

　　酷哥稍微側眼避開宋云回的視線，說，“吃飯了嗎，一起去吃個飯？橙子還在醫院，吃完飯剛好就可以去接它。”

　　宋云回問：“橙子有什么事嗎？”

　　“定期檢查。”秦書說，“它老早就想你再去陪它玩。”

　　呼出一口氣，之后眉眼微彎，宋云回問：

　　“吃火鍋嗎？”

　　秦書的視線掃過對方眉眼，“吃。”

　　兩人就近找了家火鍋店。

　　這里裝潢并不像很多店一樣顯得非常高端，但是人很多，大部分都是拖家帶口，還有朋友聚餐，隔著一條馬路都能感受到對面的火熱感。

　　兩人一起進去。

　　來這里吃火鍋的都是選擇坐大堂，包間還剩一個，兩個剛好坐進去。

　　雖然之前的劇組聚餐也有過吃火鍋，但跟現在的感覺完全不一樣。

　　秦書也沒怎么吃過火鍋。

　　兩個人湊在一堆商量著點菜，一通亂點，最后滿意放下筆。

　　先送來的是飲料。服務員端著兩瓶草莓牛奶進包間，開門的時候停頓了一下，之后靠近。

　　他猶豫了一下，宋云回適時說：“是我們的，沒走錯。”

　　把草莓牛奶放到桌面上，見到兩人沒有什么異狀，服務員放心離開。

　　宋云回撐著下巴看著秦書面不改色戳開草莓牛奶。

　　他伸過手，另一只手單手流暢操作手機打開攝像頭，說：

　　“干杯！”

　　秦書失笑，謹遵命令。

　　兩瓶草莓牛奶在空中互相碰撞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