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楨換了衣服,在客房等陳翎。
直到九點鐘,北院沒動靜。
她循著客廳過去,天臺晾著洗完的床品,一排橫,一排豎,影影綽綽交錯。
這幾日,雨雪連綿,霧濃得化不開。
一縷黎明的光刺破霧,在云與霧涌動的盡頭,男人的身軀模模糊糊。
纖塵不染的運動鞋爬過高坡,挺拔的長腿,勁窄的腰臀,他完全顯露,又欲蓋彌彰的神秘。
疊得整齊的方帕散開,墜在松葉間,男人沒發覺。
“三叔!”沈楨的手圍在嘴邊,大吼,“你的帕子!”
陳翎塞著耳機,從花壇一躍而過。
沈楨沖出客廳,傭人追上,“沈小姐!您去哪啊?”
她乖巧可人,十足的安分,“芬姐,三叔在后院跑步,我有東西給他。”
傭人張望,的確是陳翎。
三爺待她不一般,傭人不敢輕易掃她的興,“那您速去速回,不要為難我。”
沈楨環繞花園搜索陳翎的蹤影,她跑了半圈,他從天鵝湖畔返回,在一株梧桐旁相遇,她叉著腰氣喘吁吁,“三叔...”
陳翎停下,原地小幅度跑跳著,“你體力真差。”
她揮手,“一圈兩千米,半圈五百米,我肺要炸了。”
“半圈五百米...”他重復一遍,“你肺沒大礙,是腦子問題。”
沈楨顫顫巍巍拋出手帕,“你的——”
陳翎接住,他的方帕是薄荷檸檬的味道,沾了她的氣息,淡淡的玫瑰鹽香,他不禁發笑,“跟我。”
她一頭霧水,“跟你什么?”
“跟我訓練,至多一個月,你——”
“我就火化了。”沈楨蹲下,仍嫌累,索性席地而坐,按摩著酸懶的胯。
陳翎動作利索解開運動服,“起來。”
她渾身疲軟,小臉也蒼白,癱在那沒反應。
他扼住她手腕,三四分的力道一拽,將外套墊在地面。
咫尺之遙,陳翎逆光俯身,沈楨不經意掀眼皮,汗珠從他下頜淌過喉結,無聲的滾動,再滑向衣領內,他襯衫潮濕,氤氳一片箍住胸膛,急促喘息的肌肉壁壘在朦朧光影里鼓脹起伏,同色系的棉繩腰帶束緊褲口,勒得英挺驕正。
沈楨忽然想到齋戒的和尚。
山間灰調的寺廟,孤冷的一柱檀香,沒有顏色,杳無人煙。
那該是陳翎的模樣。
他本禁欲,偏偏悟透紅塵,生出一股天下女人求而不得的性張力。
他流一滴汗,顛倒一陣風云。
沈楨從身下抽出,“你外套臟了。”
陳翎皺眉,沒碰,“女人怕涼。”
她抿唇,拍掉泥濘的灰塵起身,“我洗干凈還你,行嗎?”
他不愿麻煩,伸出手,“我不用女人洗衣服。”
沈楨轉身,朝4棟走去。
陳翎注視她背影,嬌小而匆匆,帶一絲倔強,他笑了一聲,“行。”
老宅此時空空蕩蕩,回南院的途中,陳翎叫住她,“沈楨。”
她止步。
“收拾完,來一趟北院,我開車送你回家。”
他撂下這句,推開屏風,消失在回廊。
沈楨找到盥洗室,打了一盆溫水,泡陳翎的外套。
耳機線攪住扣子,隱約還在播放,她貼近耳朵試聽,里面是那首豪情萬丈的男兒當自強——傲氣面對萬重浪,熱血像那紅日光。
她不由噗嗤笑,傭人路過門口,探頭,“沈小姐,您笑什么呢?”
沈楨揉搓出泡沫,“笑三叔的歌,又老又舊,情歌多好聽啊。”
傭人取出洗衣機筒里的沙發罩,“那些情情愛愛的詞,三爺膈應。”
“談戀愛怎么辦?什么年紀的女人都喜歡浪漫啊。”
“女人喜歡浪漫,更喜歡三爺啊。”傭人解釋,“三爺做丈夫,女人還有什么不滿意呢。”
沈楨恍然一笑,“也對。”
“哎呀——”傭人奪她面前的盆,“我幫您洗,您歇著。”
她躲開,“我自己來,是我弄臟的。”
傭人一怔,“這不是三爺的運動服嗎。”
沈楨心思全聽歌了,沒當回事,“嗯。”
傭人不吭聲,從盥洗室退下。
那頭,陳崇州的車駛入何公館,泊在庭院。
何時了下來,他也下車,“我同你一起。”
“你終于主動登門了。”她挽著他胳膊,“屈服了?”
陳崇州眉間漾笑,“我屈服?”
何時了調侃他,“以前央求你,你不肯來,今天倒積極。”
“積極有積極的道理。”他側頭,笑意幽邃,“我從來沒有認真參觀過你的房間。”
“好啊。”何時了歡喜,“我的房間在夜晚最動人。”
保姆站在入戶門的位置迎他們,“先生和夫人在會客廳。”
陳崇州走進去,儀表斯文得體,微微頷首,“伯父,伯母。”
何夫人抬起頭,富麗堂皇的水晶燈垂下半米長的流蘇,男人氣質清貴風華,溫雅極了。毣趣閱
“崇州過來了?”她吩咐保姆,“飯菜別加糖,多煮幾樣素食,姑爺留下用午餐。”
保姆也高興,“夫人盼著二公子呢,岳母看姑爺,越看越愛。”
陳崇州示意薛巖放下禮品,“辜負伯母的盛情,公司有會議,恐怕要趕行程。”
何夫人有些失落,“無妨,你忙。”旋即又喜滋滋,“老何,崇州買了你喜歡的紅酒。你上次提起這牌子,他記住了。”
何鵬坤翻閱著報紙,沒好態度,“陳董大駕光臨了?”
其樂融融的氣氛瞬間破壞得徹底。
“你又犯病——”何夫人推搡他,“崇州繼任董事長,家業為重,兒女情長自然顧不上,女婿有出息不好嗎?你樂意女兒嫁一個窩囊廢啊。”
何鵬坤直接甩給陳崇州一個下馬威,“有出息是好,太有出息了,眼光高,忘恩負義,你女兒的下場就不好了!”
何夫人懊惱他的陰陽怪氣,“你有什么恩?富誠是陳政一手創建,崇州繼承你了?”
他盯著陳崇州,“當初陳家老大風頭盛,壓制你進不了董事局,眼見二房在內斗中敗北,我出馬向陳政施壓,你撈了董事的席位。富誠董事個頂個是商場的人精,何佩瑜沒名分,江蓉的長子又出色,他們憑什么默許你進駐?那是念在我何鵬坤的勢力,你是我何家的女婿,他們背地里不服你,明面照樣讓你三分。”何鵬坤合上報紙,“陳政不識你興風作浪的真面目,我識得。”
“何鵬坤,你——”
“伯母。”陳崇州攔住何夫人,“伯父的指責是實情。”
后者憋著火,“高門大戶,哪家不是爭家產,爭地位,爭得一團糟?不爭不搶,時了嫁陳家喝西北風嗎?何鵬坤,你那一輩三女一男,你是老幺,但凡你有兄弟,輪得到你順順利利繼承了?你沒資格罵崇州。”
“素文啊,你被他表面的禮儀仁孝迷惑住了,來日我撒手人寰,你信不信。”何鵬坤指著陳崇州,“他敢生吞活剝了何家!”
“爸。”何時了拂開他手,“崇州不來您生氣,來也生氣,您也太難伺候了。”
何夫人打圓場,“酒宴,禮服無須你們操心,我們籌備得差不多了。崇州,你們喜歡什么樣式的婚戒,我們不方便做主,你騰出空陪時了去珠寶行定制一款。”
陳崇州了無波瀾,沒回應。
何鵬坤剛平息的怒氣又卷土重來,“你瞧他那副不情愿的德行!難道我何家的千金配不起他?”
“您沒完了?”何時了顏面下不來,拖著陳崇州上樓,狠狠摔門。
“全反了!”何鵬坤咬牙切齒,來回踱步,“這個陳老二,禍害得你們母女鬼迷心竅,我第一眼看他油頭粉面,一肚花花腸子,果然禍害女人!”
何夫人坐下,“不要油頭粉面,要你滿臉褶子啊。”
二代子弟中,陳崇州的歲數最年輕,資質也最像樣。
他是出了名的不講義氣,為人處世亦不熱絡,利益當頭,涼薄到骨子里,與敦厚的陳老大相比,天上地下。
這種豺狼面目,要贏得人心,唯有亮明真本事。
易家、鄭家的兒子從小和他廝混,一口一聲二哥,那倆鬼精,倘若陳崇州沒道行,他們不會臣服一個私生子。
何夫人嘆氣,“你非要逼急崇州不可嗎?你哪里去找這樣優秀的女婿?他不情愿又如何?月了攥著陳家的把柄,他不想陳家垮臺,只能娶時了。兩家先結親,天長日久早晚有感情,生下孩子合并財產,離婚傷筋動骨,賠人賠錢,他那么精明,會舍得出血?”
何鵬坤張了張嘴,最終悶聲不語。
***
陳崇州佇立在臥房的窗前,外面的柏油道泛著金芒的瑣碎陽光,透過落地紗簾,鋪了一地。
何時了脫掉高跟鞋,從背后抱住男人,“我們難得這么和諧。”
他目光掠過潔白的地毯,沈楨也喜歡赤腳,她腳底總是寒浸浸,包括冬季,她會裹著肥大的棉服,扎起馬尾,像一只笨拙的鴨子,偷偷在街巷踩雪,凍得腳踝也通紅,被他捉個正著。
“我的腳很美嗎?”何時了歪著腦袋,“你入迷了。”
陳崇州醒過神,面不改色,“沒看你。”
何時了一向機靈,她發現他在失神,也料到他這一刻為誰失神。
“在未婚妻的懷里,想另一個女人。”她踮起腳,臂彎纏在他脖子,指腹彈鋼琴似的,撩撥他頸部的脈絡,“我偶爾大方,多數是嫉妒的。”
陳崇州毫無征兆問了一句,“你姐姐在瑞士生活順心嗎。”
“關心我姐姐?”何時了面向他,“卻不關心我。”
“我所掌握的渠道,何月了的日子似乎非常不幸。”他不露聲色掰開她手,走到床頭,打量四周的陳設。
何時了根本沒察覺他的弦外之音,“那個當官的姐夫,對我姐姐很好。”
“是嗎?”
她笑著,再度湊近,“比你對我好得多。”
“看來,我確實挺渣了。”陳崇州修長的手指觸摸燈罩,像心不在焉,吐出一個名字,“有一個男人倒不渣,蔣瓴宇。”
何時了表情驟然一變。
半晌死寂,他緩緩回過頭,耐人尋味笑,“怎么,陌生嗎?”
她四肢緊繃,“你認得他。”
“是他太不小心,暴露行跡。”燈芯明明暗暗,陳崇州玩膩了,若無其事松手,“他是什么人,需要我提醒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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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長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會打個招呼,或是點頭。
但不管是誰。
每個人臉上都沒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對什么都很是淡漠。
對此。
沈長青已是習以為常。
因為這里是鎮魔司,乃是維護大秦穩定的一個機構,主要的職責就是斬殺妖魔詭怪,當然也有一些別的副業。
可以說。
鎮魔司中,每一個人手上都沾染了許多的鮮血。
當一個人見慣了生死,那么對很多事情,都會變得淡漠。
剛開始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沈長青有些不適應,可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
鎮魔司很大。
能夠留在鎮魔司的人,都是實力強橫的高手,或者是有成為高手潛質的人。
沈長青屬于后者。
其中鎮魔司一共分為兩個職業,一為鎮守使,一為除魔使。
任何一人進入鎮魔司,都是從最低層次的除魔使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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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晉升,最終有望成為鎮守使。
沈長青的前身,就是鎮魔司中的一個見習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級的那種。
擁有前身的記憶。
他對于鎮魔司的環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沒有用太長時間,沈長青就在一處閣樓面前停下。
跟鎮魔司其他充滿肅殺的地方不同,此處閣樓好像是鶴立雞群一般,在滿是血腥的鎮魔司中,呈現出不一樣的寧靜。
此時閣樓大門敞開,偶爾有人進出。
沈長青僅僅是遲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進去。
進入閣樓。
環境便是徒然一變。
一陣墨香夾雜著微弱的血腥味道撲面而來,讓他眉頭本能的一皺,但又很快舒展。
鎮魔司每個人身上那種血腥的味道,幾乎是沒有辦法清洗干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