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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0章 終結篇

    沈楨出院的第二周,也是陳翎出院的日子,陳淵本來在香港出差,特意趕回本市。
    芬姐在老宅門口迎他,“大公子,三爺和二公子夫婦都在。”
    陳淵掃了一眼玄關的鞋柜,“何姨沒有來嗎。”
    “二太太去探監了,今天是先生的生日。”
    他解著衣扣,“我忘了。”
    芬姐接過脫下的西裝,“您忙于工程,哪能事事周全。二公子夫人委托薛助理準備了即食燕窩,涼席,菊花枕,也送去大太太的女監了,您安心。”她掛在衣帽間,又準備一套嶄新的居家服,“二公子夫人插手陳家的內務,必然是二公子授意,兄弟終歸是至親,不念僧面念佛面,與大太太不合,與您總有血緣。”
    他沉默,良久,“嗯。”
    客廳內極為清靜,隱隱有落子的聲響。
    陳崇州輕笑,“三叔似乎不在狀態。”
    “記掛廳里的案子。”男人嗓音低醇厚重,“梧叻的大堂主下落成謎,鄭龍向我匯報,懷疑他藏匿在中越和柬埔寨邊境,威脅到云滇一帶。”
    “難得偷閑,您何必煩惱纏身。”陳崇州摩挲著黑子。
    陳翎抬手,在半空一晃,又收回,“能悔棋嗎?”
    驟然笑聲四溢。
    鼎爐內祛濕的檀香裊裊散開,霧靄繚繞的深處,翡翠屏風虛掩著兩名男人,相對而坐,中間一盤圍棋。
    廝殺得激烈,白子下風,黑子步步緊逼。
    陳崇州發現佇立在那的陳淵,旋即站起,“大哥。”
    后者點頭,“在醫院順利嗎?”
    “還可以。”
    陳淵梭巡一圈,“陳煜呢。”
    “在臥室睡覺。”
    陳翎在一旁笑,“滿月的孩子貪覺,早晨喂飽便在月嫂懷里睡了,怎么也叫不醒。”
    沈楨沒有母-乳,而何佩瑜堅持母-乳喂養,于是陳崇州高價聘請了兩位哺乳期的月嫂,晝夜精心養護。
    出生四十天的陳煜嬌嫩又俏麗,像一塊白璧無瑕的美玉,格外惹人憐,比陳崇州和沈楨加起來還要漂亮。
    上周末,帶去何佩瑜的住處,湊巧,她約了幾位太太打牌。
    其中的馬太太雙眼冒光,抱住不撒手,“我從沒見過五官如此精致的嬰兒,小櫻桃似的。”
    何佩瑜也喜愛得很,摟著親著,“是她母親會生,生得這么漂亮。”
    馬太太俯身,戳點陳煜的鼻尖,“二公子鼻梁挺,個子高,二公子夫人眉眼秀麗,膚色白,小寶貝多會繼承啊,專揀優點呢。”
    何佩瑜給陳煜拍了照片,放在食袋里,由獄警轉交陳政。
    沒有只言片語,亦未見他一面。
    陳崇州重新落座,吩咐傭人,“把陳煜抱下樓,給大伯看。”
    “我至今沒看過她。”陳淵笑了一聲,“香港名流嗜好交際,推辭哪一場酒局,不免結梁子,除非全部推掉。但那邊的資本不比內地,不合群的商人混不開。萬文上市時間短,根基不深,場面應酬不得不面面俱到。”
    他拿起茶幾的水杯,“聽顧秘說,三叔完全康復,不用坐輪椅了。”
    陳翎捏著白子,斟酌布局,“現在跑五公里越野,老大,你未必是我對手。”他偏頭,噙著一絲笑,“比試嗎?”
    陳淵喝了一口茶,“我認輸。”
    “大哥在老板的位置上養尊處優,一公里腿也軟了。”陳崇州叩擊著棋盤邊緣,語氣意味深長,“結了婚,估計一百米的力氣都沒有,一把年紀久不開葷,起不來床了。”
    陳淵慢條斯理撂下茶杯,“老二,膽子狂妄了,調侃你大哥?”
    “你早日娶妻,我有得調侃么?”
    陳翎分心,棋錯一招,被陳崇州連吃七八枚白子,“趙霽九沒有跟你來?”
    “她姐姐趙霽七和丈夫定居澳洲,趙家今晚舉辦送行宴。”
    “你不出席嗎?”
    陳淵坐在對面的單人沙發,“沒到那地步。”
    “趙家教女有方,趙霽七和趙霽九的品性不錯。”
    “我知道。”男人神色淡淡,指了指棋盤,“三叔的棋藝退步厲害。該吃黑子,卻不吃。”
    陳翎審視著陷入絕境的白子,“是老二手段太精。”
    話音才落,他敏捷拾起那幾粒自己疏忽的黑子,陳崇州摁住他手背,“來不及了。”
    陳翎蹙眉,非吃不可,“不謙讓長輩嗎?”
    “戰場無父子,無兄弟,無夫妻。”
    沈楨捧著果盤從廚房出來,狠狠打掉他手,將黑子統統劃到陳翎的棋盅里,“無夫妻?慣得你臭能耐。”
    半壁江山的棋子稀里糊涂沒了,陳崇州目光定格在必敗無疑的棋局,“你清楚押注么?”
    她漫不經心削果皮,“多少錢啊。”
    “十萬塊。”
    沈楨不當回事,“三叔的十萬要攢一年呢,你三個月加班獎金而已,計較什么。”
    陳翎順勢答,“攢一年半。”
    陳崇州望向他,“裝窮裝過分了。”
    “老二的圍棋段位是國手級別,省里拿過獎。”陳淵拍了一下陳崇州肩膀,“當初父親也斗不贏他。”
    這時,芬姐托著一個紅色的綢緞襁褓,小心翼翼走到客廳,沈楨接住,“穩穩給大伯面子是不是?大伯喜歡你,你就醒了。”
    陳淵上前,掀開襁褓的一頭,露出陳煜烏溜溜的眼睛。
    機靈,清澈,眉目開闊分明,半點不像四十天的小姑娘,倒像四個多月的。
    “早產還喂得這樣大。”
    “你可別瞎說。”沈楨側過身,“我們穩穩記仇。昨天,崇州念叨她個子大,他一碰她,她就哭,連換尿布也不許。”
    陳淵不禁發笑,“是嗎。”
    不止容貌隨母親,脾氣也隨母親。
    陳淵抱了一會兒,遞給陳翎,窗外驀地一陣電閃雷鳴,陳煜受到驚嚇,哭得小臉漲紅。
    陳翎換了個姿勢護在臂彎,為她突如其來的哭聲好笑,“怕打雷?”他看向餐廳女人的背影,“和沈楨一樣。”
    芬姐端上菜,張望空空蕩蕩的庭院,“二爺呢?他不回嗎?”
    客廳一時鴉雀無聲,沈楨推搡她,“蓮藕排骨湯呢?先盛出晾著,天氣太熱,喝不下。”
    芬姐不明所以,“是...”
    沈楨悄悄窺伺他們,也沒出聲。
    長安區局凌晨批捕了陳智云,他名下的百洲國際涉嫌偷漏巨額稅款、非法競拍項目以及行賄,宣布并案偵查。
    督辦人是鄭龍,拘捕令由陳翎簽署,檢舉人是陳淵。
    陳家在平息十八個月后,再次置于風口浪尖。毣趣閱
    ***
    陳翎接到省廳政治部主任蔣瀚文的電話,是傍晚。
    雨下得正大。
    蔣瀚文問,“陳局,有新案子,你干么?”
    他走向北院會客廳,尋了一個僻靜的角落,“對方什么背景。”
    “越南定居,在柬埔寨走貨。”
    “新手老手?”
    “在當地是新手,勢力大,管著七十多個馬仔,不排除是梧叻的大堂主現身。”
    七十多個。
    在東南亞的組織中,最多達到三百多個。
    這數目不大,不過攻克的難易程度,主要取決于槍械裝備。
    梧叻的手下是黑k的一半,可裝甲車,黑k沒有,梧叻有。
    若非他賭上性命親手炸毀,整個芭東海灘,包括鄭龍潛伏的熱帶雨林,在梧叻逃亡途中會被裝甲車夷為平地,卷入車底的人也軋成泥漿。
    區區的新手在越南稱霸,怎會沒來頭。
    陳翎注視雨幕中的湖泊,淅淅瀝瀝的雨水沉落,泛起漣漪。
    像硝煙烽火的邊境,陰謀迭起,生死相搏。
    “越南這趟線,截至目前你未曾露過真容,泰緬肯定不行。你要是干,月底出發,要是累了,郭委員打算上報省里,恢復你正廳的職位,負責指揮坐鎮,你是咱們警界的主心骨啊。”
    “我干。”
    那頭靜默片刻,“確定嗎。”
    “確定。”
    蔣瀚文感慨,“陳翎,你這份膽氣,我佩服。”
    陳翎掛斷電話,回屋不久,沈楨從隔壁的回廊走出,她清理了花園的積水,撞見他講公事,原意要回避,可涉及陳翎重返一線,又本能駐足。
    她站在原地,死死地握拳。
    入夜,陳崇州回主臥,看到沈楨失魂落魄,在梳妝臺前愣神,他從背后環住她腰肢,“怎么了,不高興?”
    “崇州。”她忽然帶哭腔,“三叔要回一線。”
    陳崇州眉頭緊皺,“什么時候。”
    “月底。”沈楨抹了抹濡濕的眼角,“下午廳里打電話通知三叔。”
    他不語。
    沈楨起身,依偎住他,“三叔在泰國好不容易死里逃生,我很擔心。”
    他手撫摸著她臉,“我明白。”
    “你勸勸三叔,留在老宅,不要冒險了。”
    “勸不了他。”陳崇州面目深沉,“他的決定,任何人改變不了。”
    沈楨眼眶通紅,“可是三叔已經死里逃生很多次,他能一直逃得過嗎?人生不是有概率嗎?幸運不會反復眷顧某一個人。”
    陳崇州垂眸,吻她額頭,沒有回應。
    戰場沒有常勝將軍。
    一將功成萬骨枯,終有一日坦然赴死。
    那是將軍的命數。
    ***
    陳翎比預計早出發一周。
    原因不詳。
    24日中午,陳崇州得知消息,從市人民醫院返回金禧墅園,告訴沈楨,三叔從省廳出征,乘坐三點零八分的航班,飛往越南。
    沈楨顧不得換衣服,抱起陳煜匆匆上車,直奔位于東城的省廳。
    車泊在辦公大樓外的街道,沈楨下去,揭過灰色的高墻,幾十名穿著制服的警察聆聽陳翎訓話。
    過程持續了五六分鐘,他們筆直列隊,齊刷刷敬禮。
    她伏在桅桿處,拼力跳高,“三叔!”
    陳翎循聲望過來,盛夏驕陽似火灼烈,他純黑的警服熠熠生輝。
    四目相對間,他眼底漾出笑。
    沈楨抱著陳煜,指向浩浩蕩蕩的人潮,“穩穩,你要記住他。”
    陳煜睜大眼,盯著為首的男人,無意識地咧嘴笑。
    “他的名字是陳翎。”她哽咽,“你的長命鎖是他在危險之際護在手心,交給穩穩的。穩穩健康長大,是因為他在邊境戍守,抵御了一切不公與黑暗,我們才有黎明,和平。”
    陳煜軟綿綿的,任由沈楨舉起手,豎在太陽穴,像模像樣地敬禮。
    陳翎微笑立正,回敬了她一個禮。
    沈楨埋在她面頰,有些崩潰,“穩穩,這世上誰都能遺忘他,穩穩不能,媽媽也不能。”
    或許下一次,陳翎傳回的音訊是犧牲。
    又或許,他再度滿身傷痕,凱旋而歸。
    五年,十年。
    直至他耗干生命與熱血,盡數拋灑在邊境。
    沒有人永遠記得他。
    甚至許多人從不知曉他是誰。
    他的結局,僅僅是千千萬萬鮮血鑄就的無名墓碑之一。
    陳崇州擁住她身體,連同小小一團的陳煜,攬在懷中。
    滾燙的陽光將陳翎離去的影子拉得那樣長,那樣長。
    沈楨腦海回映初次坐他的車,車里播放的那首歌。
    “歷盡苦難,癡心不改。崢嶸歲月,何懼風流。”
    她扎在陳崇州胸口,放聲痛哭。
    六輛警衛車護航正中央那輛吉普緩緩駛離,郭靄旗的聲音在對講機響起,“陳翎,保重。”他頓了頓,“這是最后一票了,一定功成身退,我們等你。”
    陳翎笑著,“會的。”
    后視鏡內的身影越來越小,直到徹底消失。
    他闔目,手指掠過冰涼的肩章。
    ——倘若我無法以小愛成全自己的感情,我愿以大愛,護我珍視的人歲歲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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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兄!”
    “嗯!”
    沈長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會打個招呼,或是點頭。
    但不管是誰。
    每個人臉上都沒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對什么都很是淡漠。
    對此。
    沈長青已是習以為常。
    因為這里是鎮魔司,乃是維護大秦穩定的一個機構,主要的職責就是斬殺妖魔詭怪,當然也有一些別的副業。
    可以說。
    鎮魔司中,每一個人手上都沾染了許多的鮮血。
    當一個人見慣了生死,那么對很多事情,都會變得淡漠。
    剛開始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沈長青有些不適應,可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
    鎮魔司很大。
    能夠留在鎮魔司的人,都是實力強橫的高手,或者是有成為高手潛質的人。
    沈長青屬于后者。
    其中鎮魔司一共分為兩個職業,一為鎮守使,一為除魔使。
    任何一人進入鎮魔司,都是從最低層次的除魔使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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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一步步晉升,最終有望成為鎮守使。
    沈長青的前身,就是鎮魔司中的一個見習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級的那種。
    擁有前身的記憶。
    他對于鎮魔司的環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沒有用太長時間,沈長青就在一處閣樓面前停下。
    跟鎮魔司其他充滿肅殺的地方不同,此處閣樓好像是鶴立雞群一般,在滿是血腥的鎮魔司中,呈現出不一樣的寧靜。
    此時閣樓大門敞開,偶爾有人進出。
    沈長青僅僅是遲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進去。
    進入閣樓。
    環境便是徒然一變。
    一陣墨香夾雜著微弱的血腥味道撲面而來,讓他眉頭本能的一皺,但又很快舒展。
    鎮魔司每個人身上那種血腥的味道,幾乎是沒有辦法清洗干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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