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原本十分干癟的淡黃種子霎時變得飽滿起來,正似被靈氣浸透,格外瑩潤,若是細看,甚至可見寶光流轉,足見不凡。
徐子青見到,略松了口氣,想著:總算是救活了。
只是這種子靈性雖說已是恢復,生機卻還是不夠,就得要讓他好生蘊養一番,才能做出下一步來。
不多遲疑,徐子青只咬破指尖,對準那種子一點。就見那淡黃色種子立時將那滴鮮血吸入,而自個則搖身一閃,從指尖破損處鉆了進去。
徐子青便覺有異物進了他的經脈,隨即手少陽三焦經中傳出一種鼓漲感,就是這種子附著在這其中了。
日后他就以這一條經脈里的木氣溫養于它,待生機恢復,想必同他本身也越發默契,到時候再想種入丹田、將它收服,就很是容易了。
見此舉成功,徐子青反復為之,把除卻金血草種子外的另外三十余粒旁的種子,都分別以此法進行溫養。
經歷了數個時辰之后,他的十二正經以及其十二經別,又算上奇經八脈,各個都有一粒種子藏了進去。
唯獨這金血草種子,被徐子青包裹在左肩的一塊血肉里,更加細心照料。
此后只待這些種子生機盡復,他就可以利用《萬木種心大法》,來從這些種子記憶傳承中得到它們的用處,再來分配如何育種。
忙碌完后,徐子青放下心里一件大事,這時才發覺眼前微微發黑,竟已是極為疲憊了。他再低頭一看,手里用上的中品靈石已是消耗殆盡,正是之前他一直不停抽取靈氣、運轉功法之故,加之每一粒種子都要與他滴血相連,就算比不得精血,也頗為耗費,就難怪會這般辛苦了。
做完這些,徐子青以手撐地,就想要站起身來。
不料他腦中又一發昏,居然覺得雙腿發麻――這種感覺,自打他修行以來,除非遇上什么危難,乃是極少如此的。
這可真是出乎意料……
精力消耗與真元消耗大為不同,如今他才動了一下,就乏到極致,再想動一動手指頭都不成了。
徐子青心中苦笑,卻是抬起頭看,看向云冽,面上也有些無奈:“師兄,恐怕要勞你扶我一把。”
云冽不多言語,疏忽間人便到了他的面前,一手將他手臂拉起。
徐子青嘆了口氣:“若是師兄不介意,還請將我送到房中。”
云冽自不介意,他略頓了頓,就將這師弟攔腰舉起,放在肩頭,隨后,就這般將他扛了進去。
再說徐子青被云冽扛在肩上,正是面皮發燒。
他偌大個青年人,居然一時不察,自個累到這地步,反而要讓師兄將他這般抱起,真是窘迫尷尬不已。
好在院里沒得外人,云冽步子也快,幾個呼吸工夫,徐子青已是被送到屋中,安安穩穩地放到了榻上。
就聽云冽說道:“你心神消耗,將此物服下。”
徐子青抬眼,便見他那師兄遞來一個小瓶,他伸手接過,打開一看,頓時神清氣爽,方才耗費太劇而生出的干涸之感,一瞬也消散不少。
他想了一想,就認了出來,若是不曾料錯,此物應是“養神丹”,正是用在神識精氣消耗過甚時幫補神魂之用。
當下也不猶豫,徐子青抬手就將此丹服下,剎那間,一股極其清新之感沁入四肢百骸,將那疲憊感掃去大半,于此同時,他腦中卻更昏沉幾分。
這時云冽又道:“既已服藥,就且睡下。”
徐子青迷迷糊糊,隱隱也很明白。
他們這些修行之人,平日里只打坐運功便可,全不必同凡人一般入睡。只是若是如他這般心神疲憊的,就也逃不了天道至理,需得闔目安睡了。而那丹藥服下之后,自然會在他熟睡之后,為他將好生調養神魂。
如此睡眠,并無夢境。
徐子青也不知睡了多久,只感覺渾身舒暢,所有發力之感盡皆消散,而頭腦之間,也松快許多,再不同之前那般好似有大石壓住、動彈不得。
睜眼后,他眼前卻是一片昏暗,已是到了黃昏之時。
徐子青連忙起身,卻發覺師兄并不在周遭,略想想,就下了床榻,直接走到屋外去了。
果不其然,院中就有一位劍修身著白衣,仍是端坐于僻靜之處,他面前正有一種極強烈的力量,無形無影,似乎在不斷打磨,氣勢也一點點越發攀升。
而后,他便停了步。
只是他這做師弟的不欲上前打擾師兄磨練劍意,云冽卻在此時醒轉過來:“身體可有大礙?”
徐子青頓時展顏,笑道:“我沒事了,身體各處都無大礙。”
云冽得了回答,面前劍意不散,就在繼續打磨。
徐子青則說道:“我已睡了數個時辰,不好在此處打擾師兄,就先回去了。”
的確他們師兄弟情誼深厚,不過既然在天成王府里各有院落居住,就沒有分明身子康復仍舊于天黑后躲在師兄這里的道理。
云冽神色不動,只道:“回去后還需打坐調息,鞏固根基。”
徐子青自然恭聲應“是”,才帶著兩分悵然,抬步離去。
兩人的院落相隔不遠,不過在中間有一條小道,而道路邊則有一片竹林,也是極好的品種,靈氣充沛,散發的木氣也很怡人。
徐子青就沿這小道行去,正是緩步而走,一路嗅到竹香,心情也頗為爽快。
竹林盡頭就是一處小院,景致很是清幽,因主人不喜,甚至連伺候的仆從也無,但只要主人不在,內中便空無一人。
徐子青走到門口,將門推開,心里忽然一動。
這院子里頭,似乎有些不對。
也不是見到了什么人,更沒有嗅到什么氣味,卻只是一種極飄渺恍惚的感覺,又一次涌現在他的心頭。
不多遲疑,徐子青走進去,先將院門關好,隨后也不知動了什么心思,居然布下了如今他所能布置的最妙禁制。
跟著,他就往四處看去。
神識處處移動,細細翻找,每一塊磚石、瓦片都不曾遺漏,每一分心里掛礙的地方,也要多多停留。
終于,徐子青的神識,落在了旁邊一叢矮小碧株之后。
然而但憑他看了多少時候,那處也是毫無反應。
良久,徐子青方嘆了口氣,說道:“閣下還不肯出來么?若當真如此,我便只好知會王爺去了。”
又過片刻,那人還不肯出,徐子青就要轉身出去。
正此時,才聽到有一道極奇怪的嗓音傳來:“你不知我修為幾何,就敢將我行蹤叫破,真是好大的膽子。”
徐子青一聽,心里一驚。
這不是在拍賣大會中與鬼靈門叫板、還得了千鬼旗之人么?為何會躲在他的院落之中……他一轉念,又想著,說不得是在躲避鬼靈門中之人罷,可既然能潛入天成王府,為何不干脆遠遁,豈非更加便宜!
那人不知徐子青一瞬想了那許多,但見他并不呼叫,又輕聲笑了起來:“你倒是精乖,不胡亂喊叫。”
話語并未說完,但其中滅口威脅之意倒是十分清晰。
徐子青也當真沒想過要去叫得誰人,只因他照舊生不出敵意,果然從心底覺得十分奇怪。
這等魔修與他無干,他原本應該更為謹慎才是……
不過已然連續數次在此人身上覺出熟悉之感,徐子青再遇上這一回,就不愿再錯過去了。他正是苦思冥想,一定要想出個原委來不可。
在心底將往事過了數度后,徐子青終是開口問道:“你究竟乃是何人?”
那人嗤笑:“問得多,死得快,你還是莫要發問得好。”
然而卻正是這一聲嗤笑,卻是讓對面人腦中靈光一閃。
徐子青訝然道:“你是南崢兄?”
只聽那人“咦”了一聲,虛空里一陣扭曲,那叢矮小碧株之后,就慢慢現出了一個人影來。
此人黑袍罩頂,通身未有半分皮肉暴露在外,而此時旁邊地面上,卻流淌著一層好似流水一般的透明之物,這想必就是匿息影衣了。
而這人身形一現,徐子青即便看不到他的形貌,卻也是舒了口氣:“果然是南崢兄,只是你的修為……”
從前的那位南崢雅,雖說一身氣度不俗,讓他頗有親近之感,可通身的氣息,卻遠不如此時這黑袍人強大。這個黑袍人,哪怕將氣機極其收斂下來,但隱隱溢出的威壓之感,卻是絕不容人忽視的。
這便是一種境界相差下,強者對弱者天然的壓迫。
黑袍人微微轉頭,將徐子青看了好一會兒,才道:“我倒是小看了你,沒料到你竟能認出我來。”
徐子青明知他修為強大,卻始終生不出懼怕之心:“多日不見,南崢兄進境迅速,真讓在下自慚形穢。”
正如徐子青似乎沒什么防備一般,這黑袍人似乎也沒有滅口之意,反而有些閑聊意味:“若要敘舊,此時還不成,你且將此處木氣弄得濃郁些,也幫我隱藏一二。”
徐子青笑了笑,并無不允,他這時精力頗好,就劈手打出數枚種子,正是他早先融入丹田的從木所結,一旦分散出來,就立刻扎土生根,煥發出一片郁郁蔥蔥的林木,一瞬把整個院落都包圍起來。不過他好歹記得師兄要他鞏固根基,并未大肆動用自身真元,而是才灑出種子,又拋出數枚靈石、布下了聚靈陣,提供這些林木生長之用,也促發出更多的木氣來。
而后,他就往前走了幾步,坐在黑袍人對面,笑道:“南崢兄,如今已無礙了,你我總能敘舊了罷?”</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