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香彌漫的小室, 出現了一陣尷尬的沉默。
或是說,只有秦蘿一個人尷尬的沉默。
駱明庭看熱鬧不嫌事大,被秦蘿的留影石計劃逗得樂不可支,這會兒環抱雙手靠墻, 止不住地悶聲笑。
云衡是只很有道德素養的食鐵獸, 今慘遭秦蘿現場打臉,又得了秦樓毫不留情的一頓奚落, 垂頭喪氣地站角落, 兩只爪爪垂身側。
至于秦樓儼然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樣, 面云淡風輕掛了笑,指節一下又一下扣劍柄,同觀摩一出好戲。
“你這廚房都是些什?”
玄亭道人頭疼不已,垂眸就望見小孩鼻尖的一團雪白, 再看不遠處的鍋碗瓢盆, 同樣溢出了滿滿當當的白色雪沫。
他活得久,見識廣, 自認眼界開闊, 這玩意兒卻是從沒看到過, 一時生出了好奇:“那白花花的東西是何物?”
“是奶油。”
秦蘿放棄掙扎, 乖乖應答:“我古找到的一種吃的, 能和甜糕混一起吃。”
玄亭哼笑:“所以你不學宮念,弄了那多花胡哨的小伎倆,就是為了回做這個?”
他是不明白了。
除開字跡丑了點,秦蘿這幾日還算規矩,不像曾經那樣壞脾氣。他本以為這位小祖宗決定改過自新,沒想到才過了三,就又整出這一遭。
莫非于她而言, 修習當此無趣,還不回到廚房做點心?
被提手中的小孩低著腦袋。
“老對不起。”
好一會兒,秦蘿終于輕聲開口。不似他想象中那般嘴硬,也沒有嘻嘻哈哈敷衍過去,小姑娘的語氣一本正經,帶著點兒內疚和膽怯,小心翼翼響起:“我知道這樣不好,以后絕對不會再做。可是今不一樣。”
玄亭道人微微愣住,險些以為耳朵出了毛病,遲疑之際,又聽她繼續說:“今哥哥閉關結束,我想把自己做的蛋糕送給他……他一定很久沒吃過好吃的東西,果有人能拿著蛋糕等他出,哥哥說不定會開心一些,不覺得那累。”
青年聞言一頓,目光挑,掃過角落的秦樓。
這倒是他從沒想過的理,秦蘿的反應更是出乎意料。
往常的大多數時候,這個孩子都顯得頑劣不堪,每每犯錯以后,都會硬著嘴插科打諢,無何,絕不可能承認自己的錯誤。
今秦蘿認認道了歉,說出的理同樣令人信服,他心中的火氣咕嚕嚕散去大半,沉默剎那,把她放回了地面。
“罷了罷了,這次便原諒你,日后莫再犯。”
玄亭努力維護自己身為師的威嚴,說著加重語氣:“不可以再裝病!留影石和人形立牌更不行!”
小蘿卜丁一個勁點頭。
“不過,你那所謂‘奶油’——”
青年衣袖微振,朝著另一邊扭頭:“秦樓小道友,你可嘗了味道何?”
等等,秦樓?
秦蘿飛快眨眨眼睛,露出有些怔忪的神色,
玄亭老之前說過,祥瑞降臨早,她哥一定是傍晚出關。現他應該還山洞,可是……
循著玄亭的視線看去,秦蘿見到一雙琥珀色的眼睛。
那雙眼睛極為漂亮,自有一派慵懶自的風流蘊藉,只可惜被沉沉的陰影遮住了大半,瞧不出什情緒。
有點像她娘親的眼睛。
鼻子則是跟爹爹差不多,還有臉似曾相識的輪廓、時時刻刻微笑揚的嘴唇。
身為兄,倘若讓一個七歲小女孩主打招呼,似乎有些過于混球。
抱劍的少年對她的目光,眼中雖然沒生出多明顯的笑意,嘴角卻是一勾:“你好,我是秦樓。”
他嗓音淡淡,聽不出波瀾,倒是另一邊的女孩驀地站直身子,同立定。
果這這這就是秦樓哥哥,那他豈不是知道了自己逃課離開學宮、被老像小雞崽一樣提起……還還還還有被同學們以為死掉后變成鬼魂燒紙錢的事情!
秦蘿耳朵騰地通紅,識海戳一戳伏魔錄:“怎辦啊伏伏!”
出乎意料地,若是以往,伏魔錄定會嘰嘰喳喳為她支招,今卻像神游已久、持續不狀態,被她突然一碰才回過神,茫然問了句:“怎了?”
盟友沒了。
于是灰頭土臉的小朋友表情更加絕望。
冷靜,這種時候一定冷靜。
秦蘿努力板住臉,整理一番被晃亂的頭發,雙手筆直貼兩側,脊背立得像根鐵桿桿:“你好!我是秦蘿!”
……也有點像鐵憨憨。
駱明庭沒忍住,噗嗤一聲笑出。
“你們倆還沒認識嗎?”
玄亭略略一驚,神識輕飄飄掠過秦樓。
他身為蒼梧老,識海深不可測,想探查一個年輕弟子的修為,可謂輕而易舉。
秦樓囿于金丹,遲遲不得精進,閉關是為突破瓶頸,可惜結果似乎不盡人意——這孩子的靈氣滿滿當當溢了出,然而始終沒入元嬰。
玄亭道人沒提這一茬,沉吟出聲:“今晨才現了祥瑞,你為何出關此之快?看今這陣仗,你爹娘應當不知情吧?”
玄亭曾是秦樓學宮的師,面對恩師,少年溫馴頷首:“正是。”
他說著一停,嘴角的笑多出幾分諷刺:“二位皆是大忙人,指不定今什地方,還是不勞煩他們,我自行解決便是。”
得,他還是從前那個德行,沒有一絲絲改變。
對于這一家三口的關系,玄亭有所耳聞,正打算轉移話題,耳邊忽地傳一聲清脆童音:“爹爹娘親就蒼梧哦!為了慶祝哥哥出關,他們還準備了好多好多禮物!”
而且娘親還親手做了一頓大餐。
這是個不能透露的驚喜,秦蘿把它乖乖咽回了喉嚨。
她不清楚秦樓的心,也沒聽出哥哥那番話的言外之意。
為自小生活關懷疼愛的小孩,秦蘿一心覺得家人之間就應該和和美美、彼此掛念,這會兒見到哥哥,兩只眼睛像星星一樣布靈布靈閃。
“我的蛋糕還沒有做好,其實它得不奇怪,做完以后很漂亮也很好吃的!”
秦蘿看一眼廚房的滿地狼籍,耳根紅暈未散,抿著唇摸了摸耳朵:“哥哥提前回,去見一見爹爹和娘親吧?這幾他們一直對我說你以前的事情,一定很想你。”
想他。
這兩個字讓他覺得莫名好笑,自心底發出一聲輕嗤,明面沒有掃小姑娘的興致,懶懶道了聲“嗯”。
“那我先行去看看他們。”
秦樓面色不改:“你若繼續留此地,我們不便多做叨擾,先行告別,何?”
哥哥比想象中溫柔好多好多!
秦蘿嗯嗯點頭,興高采烈他揮一揮手,被身邊的玄亭道人敲了一記爆栗。
秦樓聲稱去見秦止江逢月,駱明庭與云衡自是跟他身邊,玄亭還有一大堆學宮的事務忙,也很快道了別。
等身邊的客人逐一離開,廚房中恢復了最初的寂靜。
“我還以為哥哥會很嚴肅,沒想到這好說話。”
秦蘿得了意料之外的驚喜,心中愉悅的情緒噼啪啦往外冒,迫不及待想和伏魔錄分享快樂:“你覺得他會不會喜歡奶油蛋糕?我做甜一點還是淡一點?”
她說著說著總覺得不對勁,嗓音漸漸沉靜下,碰了碰識海的小黑團:“伏伏,你怎了?”
“嗯?我?我沒怎啊!挺好的!”
伏魔錄夢初醒,勉強笑笑:“蛋糕嗎?做甜一點吧,他看起像是愛吃甜的。”
秦蘿年紀小,情緒的感知卻是極為細心,雖然聽見了它的幾聲大笑,但還是擔心地皺起眉頭:“伏伏,你是不是不開心?出什事情了嗎?”
“能有什事,我不是一直你識海好端端待著嗎?”
伏魔錄道:“我只是回憶和主人有關的線索,想快些找到他,偶爾走了神,抱歉。”
原是這樣。
秦蘿松了一口氣:“沒事就好。不過伏伏,你還能從一個人的相,看出他喜不喜歡吃甜的嗎?”
識海的聲音嘚瑟一哼:“那當然。我的直覺,從沒錯過。”
小女孩被它叉手手的模樣逗樂,發出鈴鐺一樣悅耳的輕笑,伏魔錄靜靜看著她攪拌奶油,沒再說話。
為什會覺得……秦樓一定會喜歡甜食呢。
無影無形的激流于心頭暗涌,它閉眼,回憶方才見到秦樓那一刻的感受。
烏發鳳眸,瞳仁好似琥珀,手中懶洋洋抱著把劍,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脊背挺拔刀。
它記憶深處,也曾有個這樣的人。
二者的五官輪廓截然不同,看見秦樓的瞬息,伏魔錄卻出現了剎那的錯覺,仿佛那個人終于回到它身邊。
這究竟是怎一回事,單純的相似、奪舍亦或轉生?可是……
主人怎會死?它分明還能感應得到,屬于他的邪骨仍繼續燃燒。
曾經相依為命的無數個日日夜夜都無比清晰,直至今日它依舊記得,當年執劍的少年鳳眼含笑,身后堆滿了邪魔橫七豎八的尸首,以及一聲又一聲凄厲慘痛的哀嚎。
而他尸山血海之中悠悠踏過,悠然自得仰起頭,手丟出的甜糖劃開一道凌空弧度,不偏不倚,正好落入口中。
無人知曉也無人關心,被正道厭棄的邪魔霍訣,口袋總會揣著一顆甜糖。
另一邊,庭院外。
秦樓將一顆石子彈飛到半空,落地之前又順勢接下。
這是個百無聊賴的小,一旁的駱明庭打破沉默:“你去見兩位前輩?”
少年咧嘴笑笑,露出一顆尖利虎牙。
“去見爹娘”自然是胡謅出的幌子,用離開那間廚房,以及那個看去不大聰明、格外黏人的妹妹。他與秦止的關系冷冰封,即便見面,也只會徒增尷尬。
云衡瞥他:“你覺得秦蘿何?”
“是挺好。”
石子被碾齏粉,秦樓語氣常:“爹娘應該很中意她。”
他不是刻薄的性子,即便生不出好感,也絕不會詆毀一個七歲的女孩。
若是秦蘿,一定能討得江逢月歡心,秦止亦不會刻意為難,標準的一家三口,幸福又和諧。
“其實兩位前輩都很不錯,只不過事纏身,沒辦法時常逗留蒼梧。”
駱明庭聽出他話的自嘲,默默嘆一口氣:“雖然不明白你與他們為何生出那大的間隙,但……既然是爹娘,總歸不會虧待家的小孩。”
“他們?”
秦樓輕笑:“你當相信,他們會特意為我接風洗塵,還準備所謂的禮物?”
幾個時辰之后。
秦樓面無表情坐餐桌前,面無表情看著桌死魚的大眼睛。
就很離譜。
他居然當收到了接風洗塵的禮物。
雖說他與父母的關系并不親近,但為子,還是應當禮貌性地告知一聲自己出關的消息。
秦樓發出傳訊符時沒抱期待,沒想到不過一會兒,立馬就收到了江逢月的回復。
接著便被叫到這了。
此地是他八年前居住的小院,灰塵被清理得一干二凈,院子的花草居然生機盎然,同被修剪過一般蔥蘢有致,不至于生得凌亂不堪。
院子中央擺了張木質圓桌,桌大大咧咧陳列著不少菜肴,下左右各一把椅子,被端正放木桌旁邊。
“快嘗嘗這個!這是我特意學的糖醋蝦,你以前最愛吃蝦和螃蟹。”
江逢月給他夾了只大蝦,和記憶一樣,說起話沒完沒了:“還有這個!紅燒獅子頭,特色菜,!”
秦止默默扒飯,一言不發。
對于這樣的場景,秦樓并不陌生。
因為那個持續不斷的噩夢,他對旁人防備極強,即便面對家人,也會下意識生出恐懼與忌憚。
幼時的秦樓日日夜夜生活恐懼之中,本應是與他最為親近的爹娘,卻有大半時間不見影蹤——
彼時妖魔大亂,正需正道之人出手相助,秦止與江逢月德高望重,自是應當離開蒼梧,降妖除魔。
別的孩子哭了怕了都有人陪,唯有他其他老們的看護下一大,找不到可以依傍的對象,只能學會獨自一人去硬扛。
夢的家人個個唯利是圖、盡數背叛,身邊的家人將他置之不顧。
久而久之,這兩個字成為了笑話的代名詞,即便后妖魔平歇,夫妻二人回到蒼梧,可那時他已經大,早就不需這種一無是處的情愫。
于是關系越越淡,越越薄。
秦樓刻意回避,覺得彼此之間的聯系可有可無;秦止一根筋,被他的態度氣到好幾次大發雷霆;只有江逢月仍嘗試挽救,一無所獲。
“娘親今做的菜!好好吃!”
坐他身邊的小女孩嗓音清脆,瞳孔澄澈清透,幾乎藏不住情緒:“是因為想給哥哥一個大驚喜嗎?”
秦樓咀嚼著嘴的糖醋蝦。
其實僅僅只有能吃的水平而已。
“不錯吧?我今日可是用了十二分的精力,特別特別認。”
江逢月像個不大的小姑娘,迅速接下話茬:“好吃你就多吃點,,再兩只蝦!”
“爹爹今也吃了好多。”
秦蘿看瘋狂扒飯的秦止,自從了餐桌,他就一直埋頭大吃大喝,一句話沒說過。
“他——”
江逢月不便提及父子兩人的矛盾與爭吵,打了個哈哈敷衍過去:“他太餓了吧。”
秦蘿恍然:“一定是因為見到哥哥,開心到想吃好多好多碗飯。”
他們說得有有往,言語之中的笑意沒停過,秦樓默默夾了口菜,沒吭聲。
果是和諧美滿的一家三口,是換他,定不會用那種近乎撒嬌的語氣同當代劍圣說話。
他的存突兀又尷尬,就算被毫不留情地刪去,也不會產生任何影響。
耳邊的交談聲忽然安靜了下。
秦樓心有所感,抬眸的剎那,正對一雙黑溜溜的眼睛。
秦蘿彎了彎眼:“哥哥會去衛州參加百門大比嗎?”
百門大比匯集了各大門派世家的精英弟子,比之前的新月秘境更為盛大,是整個修界翹首以盼的盛事。
她聽說哥哥曾金丹期的弟子中奪得魁首,一定很厲害,是能和大家一并前往,他也不會覺得無聊。
秦樓靜默須臾,應了聲“嗯”。
他對百門大比的興趣不大,但無何,必須去衛州探一探。
隨著夢境越發清晰,他逐漸看清了那個模糊的故事,結局末尾,被正道齊齊圍剿的瀕死之際,主人公便是前往了衛州——衛州以后,所有記憶不復存,最終成謎。
當年衛州究竟發生過什,他必須調查個水落石出。
念及此處,俊秀的少年眸光微暗。
他說不清這是邪術還是轉世,曾經請過德高望重的前輩,只道萬物皆輪回之中,倘若心有執念、凡緣未斷,一世的記憶也許會被帶到這一世頭。
他不是一竅不通的傻子,從那個夢,已然窺見了主人公的名姓。
可果一切和夢境一樣,那……一千年前那個人神共憤的魔頭,居然是被他人設計污蔑、一步步踏入萬劫不復的?
“哥哥喜歡吃甜的東西嗎?”
突其的嗓音打破了緒,秦蘿撐著腮幫子,臉頰兩邊的軟肉圓鼓鼓堆起,變成兩個粉雕玉砌的團:“蛋糕好像有一點點甜……”
“你哥哥小時候特別愛吃糖。”
江逢月笑笑:“當初我和你們爹爹外除魔,每次回,都會給他買許多當地的糖果和點心,越甜他越喜歡。”
小女孩露出了更加開心的神色。
伏伏猜對了,好神奇!
小孩滿懷期待盯著他瞧:“哥哥想嘗一嘗奶油蛋糕嗎!”
秦樓看一眼她的眼睛。
滿滿當當是欣喜,分明寫著大大幾個字:嘗嘗吧嘗嘗吧超好吃!
現的孩子,都這自熟嗎?
秦樓:……
秦樓:“好。”
于是小蘿卜丁歡呼一聲,噔噔噔跑去廚房拿了切好的蛋糕。
她將那玩意兒稱“奶油”,說是古學的甜食,秦樓怎看怎奇怪,總覺得像團白花花的泥巴。
他已經準備好了筷子,沒想到秦蘿手中握著一根勺,還沒等他有所,便挖出一大塊甜點,一股腦伸到秦樓嘴邊。
秦蘿像哄小孩,抬眼望著他的時候,同毛絨絨的狗狗:“啊——”
習慣了與人拉開距離的少年睫一顫。
蛋糕被她送入口中的一剎,帶一股從未體驗過的濃香。
秦樓不習慣這樣直直往的熱情,眸光晃了晃,別扭地轉另一邊,落開得正盛的花叢。
身邊的江逢月亦是扭頭,循著他的視線望去:“這些花開得不錯吧?”
久違的甜意口中化開,裹挾著牛奶濃香與清新的白糖,勢破竹,填滿口腔的每一處角落。
“你爹得了空,總會到院子,清清灰塵,修剪花枝。”
耳邊的女音繼續道:“他說閉關本就辛苦,想讓你回家的時候,能見到一幅叫人舒心的景象——”
舌頭像是踩云間,軟綿綿的甜香沁入胸膛。
秦樓無言,與女修四目相對。
“恭喜出關。”
江逢月笑笑:“我們都等你回家。”
秦蘿咧開嘴笑,雙眼變成小小的月牙:“歡迎回家!”
秦止:“……飯菜不錯,多吃點。”
然后便是一連串的嘰嘰喳喳。
“對了對了,這是娘特意給你買的新衣服,最新款式,絕對好看!”
“還有我給哥哥準備的靴子和發帶!”
“這是什東西?噢,你爹連夜剪的小報合集,說是不想看你變成八年前的老古董,有時間記得看看——哇塞!這條消息我怎從沒聽說過,勁爆!”
秦蘿嘴塞著圓鼓鼓的小蛋糕:“什什什消息?”
百門大比很快期而至,坐前往衛州的飛舟,秦蘿好奇探出腦袋。
九州各有特色,比起仙氣飄飄、宗門匯聚的寧州,衛州以草原荒漠為主,蠻族、邪修與魔修盛行,放眼望去一片青青草地,則是禿頭一樣的大漠黃沙。
“衛州民風剽悍,信奉強者為尊。”
楚明箏站她身邊,摸摸秦蘿腦袋:“你盡量不和他們起沖突,否則很可能招決斗——但也不必擔心,倘若有人找茬,我們定會護你。”
伏魔錄心中暗暗腹誹:連遇七歲小孩都決斗,不愧是衛州。
它這幾日整頓心,決定先從秦樓入手,進行多方位打探,與此同時衛州的線索也不能落下,必須盡快找出主人下落。
無何,能與主人一點點靠近,它今是超開心的!
“百門大比以擂臺賽為主,嚴格劃分了弟子的等階,只有處同一等階,才可彼此對戰。”
楚明箏溫聲道:“你到了筑基,遇到的對手也會是筑基修為,對了,擂臺賽之前,還會開放幾處秘境。”
秦蘿認聽講,癟了癟嘴。
之前的新月秘境已經很是叫人緊張,現倒好,又了個擂臺賽。
這就相當于期末考試變成一對一的知識搶答,旁邊有一大堆人圍觀,爹爹娘親哥哥師兄師姐陌生人,想想就異常恐怖。
“擂臺賽你或許不喜歡,秘境倒是可以去玩一玩。”
楚明箏瞥見她的神色,輕輕笑開:“衛州的秘境,可比新月試煉有趣許多。”
秦蘿當即被勾起好奇心:“的?”
“讓我想想……筑基的話,有個秘境很是吃香,據說非常有意。”
少女道:“那處秘境曾是一個小部落的聚居地,后邪魔入侵,部族隕落,形成了一方與世隔絕的地。至于為何說它有趣,你試試便知道了。”
賣關子的效果不錯,秦蘿很快憂心忡忡的怏苗苗滿血復活,變成活蹦亂跳的蹦蹦精。
因為想帶著幾個孩子體驗風土人情,比起百門大比拉開序幕,他們到的日期早幾。
衛州開放的秘境多是玩樂性質,大比期間隨時開放,恰好秦蘿有興趣,便先行將她帶去試一試。
“哦——你說那個御龍城的秘境?”
江逢月對此異常感興趣,不知想到什,笑容愈發詭異,拍了拍身邊謝尋非和陸望的肩頭:“祝你們玩得開心。我們會水鏡旁為你們加油的。”
秦蘿:?
娘親和小師姐表現得神神秘秘,把她心的好奇一股腦都勾起,幾個衛州大哥哥大姐姐的牽引下,很快入了秘境。
出乎意料的是,踏進秘境入口,既沒有她想象中的連綿城池,也并未出現廢墟的斷井頹垣,放眼望去一片雪白,什也見不到。
秦蘿還四處張望,猝不及防,陡然聽見一聲低語。
“伏魔錄?”
識海的伏魔錄猛然抬頭。
“你不用擔心,秘境尚未開始,你們我的小世界,不會被外面的人看見。”
那聲音看出它的驚慌,輕聲笑了笑:“怎,當年大名鼎鼎的你,今竟寄住這樣一個小女孩體內?”
伏魔錄的躁慢慢趨于平緩,秦蘿很快聽見它的回應:“怎,當年大名鼎鼎的你,今不也淪落了這一處秘境頭?”
“這是千年前的一樣圣物,名為《》,這家伙嘴欠得很,我曾與它見過,關系不是很好。”
伏魔錄低聲解釋:“它能制造十分逼的幻境,這方秘境的成因,應該與它有關。”
“彼此彼此,千年前倒是威風自,今都成了沒什出息的老東西。”
笑意更深,靈力洶洶,一股腦侵入她識海之中:“不過你似乎境遇更差一些,讓我看看,喲,這是從哪兒的小黑煤球?”
靈力下壓,把黑球球按著揉了揉。
伏魔錄拼命掙扎。
伏魔錄:“滾!!!”
“罷了,不同你們多說,還有其他幾個小孩等著我。”
話音落下,一卷白紙出現秦蘿眼前:“這是我的一張殘頁,仔細看看,寫下你心中所想的文字。”
它同這家伙沒什好說的。
不等秦蘿拿起一旁的毛筆,伏魔錄默念法訣,一行字跡匆匆浮現,龍飛鳳舞:
[我的憨孫,你爺爺我到此一游。氣不氣氣不氣,有本事打我。]
:……
:“不,你再仔細看看?”
秦蘿呆呆低頭。
伏魔錄寫得飛快,她之前沒得及細細觀察,這會兒定睛看去,才望見紙頁最方的一排小字。
密密麻麻,浮著層金光,幾乎與白色的背景融為一體。
[歡迎到《》世界,小世界中,將為您隨機分配人物角色。為增加體驗感,您的姓名——]
她沒得及看完。
視線匆匆掠過這排字跡的瞬息,身前一道白光突現,再睜開眼,身邊已是截然不同的景象。
秦蘿睜開雙眼,看見近咫尺的一張大臉。
周圍彌漫著酒香和菜香,迎面而的女子微笑看著她,輕啟朱唇。
……等等,不,秦蘿覺得非常恐怖。
果那行小字所寫,那她這個小世界的名字——
伏魔錄悄咪咪縮成一個小球,再無聲息。
與此同時的秘境之外,水鏡徐徐展開,浮現出女孩纖細的身形。
“蘿蘿可有意了!回新月秘境,她就讓不少人直呼意想不到。”
江逢月樂呵呵坐樹下,給秦樓遞過一塊甜糕:“你看你看,她了!你覺得蘿蘿會給自己取什名字?”
小孩能取出多驚世駭俗的名姓,無非是“蘿蘿”、“秦蘿”或者更夢幻一些的“冰晶蝶夢”。
水鏡的畫面漸漸成型。
四周一時沒人說話,圓臺偌大,秦樓把甜糕送入口中,聽見一道再清晰不過的女聲,滿含歡喜,一氣呵成:
“你醒啦,我的憨孫!”
秦樓:“噗咳——!”
秦蘿:。
秦蘿:=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