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溫聽了倒是一臉的平靜,看著我已經(jīng)第三遍在網(wǎng)上翻X大的研究生院,就問我:“想考X大研究生?”</br>
我笑笑:“只是看看,不過離我家倒是真挺近的。”</br>
“我有一個高中同學(xué)在X大上學(xué),”溫溫當(dāng)時就給她那個朋友打了個電話,掛斷了電話之后告訴我說,“我已經(jīng)給他說過了,需要資料什么的給他打電話。”</br>
“……就,這么敲定了?”</br>
溫溫說:“是啊,不然呢,你想考本校研,那你跟雪兒一樣好吃懶做就行了。”</br>
雪兒:“……”</br>
溫溫這個高中同學(xué)叫李信,其實也不是同學(xué),比溫溫要大四屆,當(dāng)時怎么認(rèn)識的我也沒有問,他已經(jīng)畢業(yè)好幾年了,現(xiàn)在開著自己的律師事務(wù)所,當(dāng)初在X大學(xué)的是法律專業(yè)。</br>
敲定了學(xué)校,買了參考書,就只剩下和溫溫一樣晝夜不間歇地學(xué)習(xí)了。</br>
仍然,學(xué)不進去,而且比之前更學(xué)不進去了,原來忍一忍能在座椅上坐一個小時背書,現(xiàn)在十分鐘都坐不了,就開始開小差。</br>
我想要讓自己忙的像是個陀螺一樣,分秒不停歇,好分散我的注意力,但是忙的時候確實是想不起來,一閑下來就開始想。</br>
溫溫就問我:“你這老是在想些什么啊?”</br>
我趴在桌子上:“我也不知道,反正特別亂。”</br>
“反正現(xiàn)在也沒多少課了,要不你去X大吧,正好換一個環(huán)境。”</br>
這是溫溫的提議,我想了想,可以試一試,換一個環(huán)境。</br>
所以我就打電話給李信,問他在學(xué)校附近是不是又要出租出去的房子。</br>
李信說:“我?guī)湍懔粢庖幌隆!?lt;/br>
我以為李信這句話就是敷衍,但是沒想到晚上李信就給我回過來電話了:“有,你要是過來住我先幫你定下來,交兩個月房費。”</br>
我忙著感謝:“謝謝,等我去了X大再好好謝謝你。”</br>
李信說:“沒關(guān)系。”</br>
交換生的名單已經(jīng)定下來了,掛在學(xué)校網(wǎng)站上,我沒有去看,但是雪兒看了告訴我:“咱們學(xué)院少一個人,你那個名額給空著呢。”</br>
我淡淡地點頭。</br>
“空著意味著什么啊,懸而未決,就算是你現(xiàn)在去給導(dǎo)員說你改主意了要去了,我覺得都成,”雪兒繼續(xù)說,“那要不然多浪費啊,尸位素餐。”</br>
我:“……”</br>
我不知道過了幾年之后,對于我做出的這個決定會不會后悔,我只知道,現(xiàn)在,我問心無愧。</br>
這幾天過的異常安靜,蘇辰?jīng)]有再來找過我,只不過每天早中晚三條短信,都是一些沒有營養(yǎng)卻很暖心的話。虞澤端也沒有再來找過我,我原本想要把虞澤端拉進我手機黑名單的,這幾天他沒有再打電話給我,我也就沒有再管他了。</br>
直到有一天,我跟溫溫說要回去寢室洗衣服,就先從圖書館出來,在路上,又遇上了虞澤端。</br>
那個時候已經(jīng)九點多了,夜幕下,教學(xué)樓之間的燈柱特別高特別孤立,卻只有一個小小的光團。</br>
虞澤端就站在一根燈柱前面,籠罩在那一小塊光團里。</br>
以前,如果是路上見到不想見的人,或者是不愿意偶遇的人,我都會扭頭朝著原路方向走回去,等到那人過去了再走。</br>
佳茵管這種行為叫鴕鳥行為,如果那人是專程來找你呢?</br>
但是現(xiàn)在,我也學(xué)會直面了。</br>
我直接從他身邊走過去,沒有停下腳步,也沒有扭頭去看他。</br>
虞澤端在后面跟上我,叫了我一聲:“桑桑。”</br>
我沒有轉(zhuǎn)身。</br>
虞澤端說:“你再跟我去看一次我媽,好么?”</br>
我的腳步頓下來,扭過頭來,看著虞澤端隱在黑暗中的臉龐。</br>
虞澤端說:“最后一次。”</br>
“好。”</br>
溫溫總說我這個人太軟弱了,而且看誰都是好人,狠不下心來最終真的要害自己。</br>
我對溫溫說,那是你沒有愛過。</br>
后來我知道,那是你沒有恨過你愛過的人。</br>
重新坐上虞澤端的車,開往墓地的方向,這一次,路過花店,我讓虞澤端停了一下車,去給他的媽媽買了一束花。</br>
我總是聽虞澤端提起他媽媽,但是從來沒有提起過他爸爸,這一次虞澤端的媽媽去世,他也沒有提起過他的爸爸。</br>
這是第二次來這個這個墓地,比起上一次冬天的凄清,四月底的風(fēng)已經(jīng)柔和了很多,樹枝抽出了新芽。</br>
上一次來的時候,是暮色四合,這一次來的時候,又是夜晚。</br>
晚上來墓地,其實陰氣特別重,森森的,好像有飄散著的靈魂在空中飄蕩著的一樣,但是偏偏兩次來同一個墓地看同一個人,還都是在晚上。</br>
虞澤端每次都是晚上來,是因為見不得光么?</br>
我對自己的這個想法啞然失笑,不禁搖了搖頭。</br>
虞澤端側(cè)首看了我一眼,我發(fā)覺他看我,也轉(zhuǎn)過去臉看他,視線就剛好撞在一起,映著月色,虞澤端抿了抿唇:“桑桑,去美國吧。”</br>
“為什么?”</br>
虞澤端說:“離開這里。”</br>
我反問:“我爸媽在這里,我的朋友在這里,我為什么要離開?”</br>
虞澤端輕笑了一聲:“因為我在這里。”</br>
因為虞澤端的這句話,我愣了一下,我沒太明白虞澤端的意思,問:“什么……”</br>
“走吧。”</br>
虞澤端拉了一下我的手,我還沒有來得及掙脫,他就又松開了我的手,空蕩蕩的,好像我剛才只是抓了一把風(fēng)。</br>
我走到墓碑前,把花放下,然后深深鞠了一躬:“伯母好。”</br>
虞澤端突然就在墓碑前跪下來,這樣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我一跳,聽見他膝蓋骨撞在地面的聲音,我不禁倒退了一步。</br>
我以為虞澤端會對著他媽媽說點什么,但是虞澤端一動不動,在墓碑前跪了有十幾分鐘,一句話都沒有說。</br>
或許是在心里說,只是不想讓我這個旁觀者聽見,但是,如果不想讓我聽見,那又為什么非要讓我也來呢。</br>
臨走之前,虞澤端說:“媽,我最后一次帶桑桑來看你,以后都不會來了,我給桑桑說過,這是最后一次。”</br>
在回去的路上,虞澤端突然對我說:“我從來都沒有見過我爸的面,我媽也從來沒有跟我提過,我早當(dāng)他死了。”</br>
虞澤端這么一說,我才想起來,虞澤端從來沒有給我提過他爸爸。</br>
哦,不對,提起過一次,就在那一次酒店里,半夜他說他爸爸心臟病手術(shù)住院了,就丟下我一個人離開了酒店。</br>
后來我知道虞澤端騙了我的時候,還回想過那件事,覺得誰會拿自己親生父母的安危當(dāng)借口呢。</br>
現(xiàn)在我知道了。</br>
我沒打算搭腔,只是靜靜地看窗外,但是虞澤端還是一件事一件事地告訴我,他說:“我媽跟我講過,我父親在我出生的時候,就走了,說是去外面打工,但是就再也沒有回來過,我媽一直就住在那個地方,她說怕等我爸回來了,怕找不到家了。但還是沒有等到。”</br>
聽了虞澤端的這幾句話,我覺得心里面有點難受,就想起來墓碑上的那張照片,寬沿的禮服帽,雖然是黑白的照片,但是能看得出來,虞澤端的媽媽年輕的時候是個美人。</br>
“小時候我兩歲的時候,有一次發(fā)燒肺炎,燒了一個星期四十度,我家那兒的醫(yī)療條件也不好,有好多大夫都說別想了,燒成這樣腦子也就壞了。我媽沒放棄,就抱著我,坐了一晚上的車到市里的大醫(yī)院給我看。”虞澤端接著說,“所以,我就知道我這輩子誰都可以不管不顧,也一定要孝順我媽。”</br>
我的視線從車窗外收回,看著虞澤端的側(cè)臉。</br>
以前,我很喜歡看虞澤端臉龐的輪廓,線條特別硬朗而且深邃,很有成熟男人的魅力,后來,我恨極了虞澤端,每一次他帶著我去應(yīng)酬去當(dāng)靶子,我也是看著他的臉部輪廓,心里恨的能剜出一個血洞。</br>
而現(xiàn)在,我依舊看著他的臉龐的流暢線條,這一刻,我覺得虞澤端特別無助,就像是溫溫一樣,總是堆砌出一副清冷孤高的面容,其實就是一副空蕩蕩的架子。</br>
抽去了外表的冷硬,早就不剩下什么了。</br>
車開了一會兒,虞澤端問我:“餓了沒有?”</br>
我說:“不餓,直接送我回學(xué)校吧,要不我下去自己打車也行。”</br>
虞澤端還是在一家晝夜?fàn)I業(yè)的小餐館前停了車:“吃點東西吧。”他好像看出來我又要拒絕,就說:“這里的面很好吃,我媽那個時候經(jīng)常給我?guī)н@家的面吃,你也嘗一次。”</br>
有很多次,我都分不清楚,現(xiàn)在我對虞澤端究竟是怎樣一種感覺,他欺騙過我,卻也給過我最美好的回憶,他轉(zhuǎn)身扶著他前妻離開留下我一個人被唾棄,卻也在最后幫我消除了那些能影響我一輩子的流言蜚語。</br>
說實話,我真的有點看不懂虞澤端了。</br>
虞澤端親自去廚房要了兩碗面,然后沒有等服務(wù)員端,親自過去端的面,加上一點辣椒和醋,幫我調(diào)好了推給我。</br>
我拆開一雙筷子:“謝謝。”</br>
我沒有胃口,勉強只吃了小半碗。</br>
虞澤端說:“你胃……不好,吃些熱湯面養(yǎng)胃。”</br>
我胃不好……是啊,我記得,我大一那個暑假,坐了快一天的火車就是為了給虞澤端一個驚喜,但是見到他了他卻給了我一個莫大的驚喜。</br>
胃穿孔手術(shù)。</br>
那個時候,因為他在我手術(shù)之后的陪伴,我輕而易舉地就原諒了他,甚至都沒有問原因,現(xiàn)在回想起來,其實很多時候,虞澤端做的并不是完全毫無破綻的,只不過我被愛情蒙蔽了。</br>
就像是后面,我說我懷孕了,其實也有很多破綻的,虞澤端也沒有提過,就算他知道我是假懷孕。</br>
在我恨過的那一段時間,我根本就無暇回想這些事情,只想著報復(fù),卻又是無從下手的報復(fù)。</br>
等到真正看到了虞澤端面對李明菁求婚,我不恨了,我覺得傷心,傷心到不能回頭想,一想就覺得疼。</br>
但是現(xiàn)在,經(jīng)過這兩年半時間的打磨,已經(jīng)形成了厚厚的一層保護層,就算是針扎也不會疼了,所以,我才能一點一點去回想。</br>
這個時間點,面館里只有我和虞澤端兩個人,安靜地好像把時光都緊扣在手中的筷子上。</br>
吃完了面,虞澤端讓我上車:“我送你回去。”</br>
可是,這一次坐在虞澤端的車?yán)铮矣X得渾身乏力,眼上下眼皮開始打架。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我聽見虞澤端問我:“桑桑,你學(xué)校到了。”</br>
我瞇著眼睛看到了外面我的學(xué)校大門,但是困得已經(jīng)不行了,直接就睡了過去。(未完待續(xù))</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