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善算是個好運的修士了。</br> “山上的弟子都說我算是運氣好的了,還是完完整整的回來的。”</br> 給先生倒了一杯茶水。</br> 濃茶。</br> 至少陳長生嘗了一口就覺得苦的厲害,苦到嘗不出半點回甘的那種。</br> 不是一般的苦。</br> 甚至喝著讓我覺得嘴里干澀的厲害,更是口渴。</br> 陳長生放下茶,問道:“呂道友之前可不是這樣的……”</br> 對于呂善,他只留得無奈一嘆。</br> 過多的,他沒有去問。</br> 呂善也不愿去提。</br> 總歸就是一些人不在了,生離死別糾纏在一起,大抵都是如此,七情六欲的關隘本就難過,而這些,人間最是不缺。</br> 世上修士談及人間都有些許向往之色,但轉念卻又是一陣后怕,好似想起了什么大恐怖一般。</br> 人間的紅塵,好似洪水猛獸。</br> 但在一些老一輩修士的眼中,卻也沒那么可怕,說到底只看人是如何,心念一通,也便過去了。</br> 但對于極大多數人而言。</br> 這很難!</br> 很難很難!</br> 就如糾結于這些紅塵瑣事中的陳長生一般。</br> 就如如今變得滄桑,顯得落魄的呂善一般。</br> 兩人目光對視之間,卻又好似同病相憐一般,這般情景卻惹的兩人很是無奈,雙雙搖頭。</br> 二人只是喝茶,什么都沒多問。</br> 陳長生道:“呂道友終究會從中走出來的,邁過這一關,后來便會一帆風順。”</br> 呂善聽后愣了愣,反應過來后道:“借陳先生吉言。”</br> 二人之間總有溝壑,故而都聊不長。</br> 陳長生覺得或許是自己心思老了許多,故而如此,想想的確也是,是有這么長的歲月了。</br> 闊別了呂善,他又回了藏書閣里泡著。</br> 有這機會也不能錯過了才是,一來是琢磨那造化陰陽法,二來就是看看有什么厲害的法門,自己學一學。</br> 饒是鐘正元見到這一幕都恍惚了好久。</br> 不禁有些自愧不如,口中喃喃道:“陳先生這般通天本領,卻仍舊未曾懈怠,鐘某慚愧啊。”</br> 于是乎,鐘正元也受之感染,找了基本陳年典籍琢磨了起來。</br> 天還沒亮。</br> 陳長生卻已到了那天機山最高之處,一處懸頂之上。</br> 這兒留下的東西可有不少。</br> 最明顯的就是一道劍痕,據說這兒本來還要高的,只是平平被削了一節,聽說是曾經的某位宗主所作,被天機山的幾位長老追著打了三天三夜。</br> 陳長生盤坐于此,呼吸吐納,等待這天明。</br> 這陰陽之氣最為顯露之時,在于晝夜更替,其中以晨間最為純粹,只因此時萬物初升,萬靈復蘇,而黃昏之際就遠不如此,便是氣息繁雜的原因。</br> 一呼一吸之間暗合天數。</br> 待陳長生睜眼,遙望而去,卻見天邊隱約升起了一抹魚肚白,伴隨著些許朝陽艷彩,緩緩入眼。</br> “也不知會不會互相沖突。”</br> 他再度閉眼,以此感知陰陽二氣。</br> 這修仙界的修行法門與五氣朝元之法有著共通之處。</br> 他此前運轉的乃是那前世道門之中所述的三花聚頂,五氣朝元之法,乃是以天地爐鼎錘煉自身之法門,而相比起此界的法門,多為內煉之法,這造化陰陽法亦為內煉之法。</br> 其實他大可不必來這一趟。</br> 也沒必要去嘗試這陰陽之法。</br> 只是當滿月姑娘說起這些的時候,陳長生才知道自己對于這些的了得到底是有多么匱乏。</br> 何不嘗試一二。</br> 若要修行這陰陽之法,必要散功,但考慮這二者大有不同,而且各有優勢,陳長生又研究了許多法門,摸到了些許頭緒,便起了心思。</br> 五氣朝元以天地為爐鼎。</br> 陰陽造化以自身為爐鼎。</br> 論起來五氣朝元的確要勝上一籌的。</br> 但相比起來,五氣朝元之法只專注于火靈,這一點卻不如陰陽造化之法。</br> 后者對于靈的研究更為精細完全一些。</br> 二者皆有可取之處。</br> 既如此,何不取其精華去其糟粕,再造一法。</br> 但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br> 陳長生早年的確也曾作過法門,就比如當初龍女的‘香火法門’,但那不過是在城隍之下的香火法門修改之下所鑄成的,就好似土夫子總是對造墓穴有所研究一般,這是偏門。</br> 而如今是兩條路子擺在眼前,這難度可就大有不同。</br> 將前世與此界的功法結合,更是不易了。</br> 而今日,陳長生就是為了這陰陽之氣而來的,要想用他,就先要搞清楚,這陰陽之氣到底是怎樣的,書中記載的到底也只是筆墨之中的內容。</br> 在那晝夜更替,陰陽流轉之時。</br> 眼下一黑一白好似分割了世間一般。</br> 也是在這一刻,有了陰陽化五行這個過程。</br> 陳長生法眼即開,見那天邊陰陽二氣升起,轉眼之間卻又化作五色五行之氣朝著世間涌去。</br> 這一次,他清楚的看清了那陰陽二氣。</br> 抬起頭來,指尖好似捻住了那分割天地的一條線。</br> 抬手一招。</br> 困住一抹陰陽之氣,不多時落入了掌心之中。</br> 相比起五行之氣,這陰陽之氣更為沉重,不如五行跳脫,氣息如湖中游動的魚兒一般,卻又不停的在陳長生的掌心之中畫著圓。</br> 陰陽是這個世間的規矩……</br> 陰陽之氣在陳長生的掌心之中來回翻動著。</br> 這樣的沉穩,好似也在告訴著他,這陰陽之氣若是動起來,遠要比五行之氣可怕。</br> 陳長生細心感受,在這一座就是一上午。</br> 而在正午之時。</br> 掌心之中的陰陽之氣卻起了躁動。</br> 在陳長生的注視之下,卻見那陰陽之氣逐漸轉變,化出金木水火土五行之氣,他親眼見證了這一過程。</br> “世間之變,當真奇妙無比!”</br> “妙哉妙哉……”</br> 陳長生的臉上露出了笑意。</br> 他已有了頭緒。</br> 思索一二,提劍而起。</br> “便以此崖壁為紙,吾劍為墨!”</br> 不多時,那頂峰之上響起劍鳴之聲,碎石灑下。</br> 陳長生時常頓足,時而思考,縷縷頓手,但卻總是能接續往下。</br> 越到后面,思路越發順暢。</br> 寫到中篇之時,他卻恍惚間想起了什么。</br> 忽的心中一怔。</br> “如今這修仙界的天地之目光已被蒙蔽,想來是不會降下雷劫的吧。”</br> 陳長生這般想著,心中也就沒有再擔心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