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的心顫了又顫。</br> 卻見眼前的陳叔叔會的頓了一步,與她并齊,身后按在了她的背上。</br> 好似在告訴她別怕一般。</br> 如意張了張口,說道:“我,不怕。”</br> “嗯,你不怕。”</br> 陳長生這般隨意的回了一句。</br> “我真不怕。”</br> “真不怕。”</br> “哼。”</br> 如意輕哼了一聲,撇過頭去,她便知道,陳叔叔還是不信她的狡辯。</br> “我來這是干什么啊?”</br> “找個人。”陳長生想了想,卻又搖頭道:“但也不是人。”</br> “啊?”</br> 如意不解。</br> 幾人繼續往前走去。</br> 忽的陳長生頓住了步子。</br> 如意也停了下來,她不解的扭頭。</br> 卻忽的見那雷光一閃。</br> “轟隆!”</br> “轟隆!!”</br> 兩道天雷齊齊落了下來,僅是在眨眼之見。</br> 就在眼前,聲與光近乎是在同一時刻。</br> 如意甚至都覺得自己的心停了一下,她一只手緊緊的抓著陳叔叔,不敢松開。</br> 而貍花卻還是顫抖著,可見其對此是有多么害怕。</br> 它抬起頭,仿佛是快哭了一般。</br> “再也不來了,不來了……”</br> 貓兒害怕的語無倫次,搗鼓了兩句后又埋起了頭。</br> 它本來是不害怕的。</br> 可這次打雷給它的感覺太不一樣了。</br> 有一種熟悉的感覺,莫名之間就讓它想起了當初墨玉帶著它逃避天劫的時候,是那樣的駭人,驚恐。</br> “接下來不打雷了,別怕。”</br> 陳長生安撫了他們一句。</br> 如意抿了抿唇,抬起那煞白的小臉,說道:“真不打了?”</br> “嗯,不打了,走吧。”</br> 陳長生帶著他們往前走去。</br> 一直來到了方才那天劫落下的地方。</br> 周遭的樹木已然被那天雷引燃,在雨水之下冒著濃煙。</br> 抬眼望去,卻見一道狼狽的身影倒在地上,身上留有那天雷的氣息,她若是個活人,此刻大抵正是奄奄一息,但如今她卻是個沒有氣息的鬼。</br> 但也不是一般的鬼,而是鬼修。</br> 三道雷劫下來,險些將她劈的魂飛魄散。</br> 殘余的天雷摧殘著她,使得她的魂體也顫動了起來,一虛一實,好似要消散一般。</br> 弦樂踉蹌了一下,在那大雨之中,卻見有人走來。</br> 她側目望去。</br> 卻是一怔。</br> 只見那青衫先生走到她的身前,伸出了手來。</br> 弦樂張了張口,她也未曾想過,再見到陳長生的時候自己會是那樣狼狽的樣子。</br> 恍惚了片刻后,她伸出了手。</br> 陳長生將其拉了起來。</br> 弦樂起身后好似松了口氣一般,她的聲音有些無力,喚了一聲:“陳先生……”</br> 如意的目光望著她,喃喃道:“鬼,鬼?”</br> .</br> .</br> 大雨停了。</br> 幾道雷劫下來,帶來了毀滅但也帶來了生機,山林之中的草木精氣濃郁了許多,伴隨著的有不少嫩芽抽出。</br> 弦樂稍微歇息了一下,魂魄也逐漸凝實了一些。</br> 如意好奇的看著弦樂,她很想伸出手戳一戳,但是得如今好像是有些不太合適。</br> “多謝先生。”弦樂道了一句。</br> 陳長生搖了搖頭,說道:“陳某沒幫你什么。”</br> 弦樂低下了頭,神色有些茫然。</br> 這雷劫,本就是她該受的。</br> 沒人說話,氣氛顯得有些沉默。</br> 直至片刻后,陳長生開口問了一句:“這些年,你都一直躲在城隍廟里嗎?”</br> 弦樂嗯了一聲,說道:“多虧了皇兄。”</br> 她本來能一直平安無事的在這上京城中待著的。</br> 但她殺了李林橫這位當朝首輔,事情可就變得不一樣了。</br> 她只有離開。</br> 弦樂本以為自己已經做好了完全的準備,但當這天劫落下的時候,她才知曉自己完全低估了這天劫的厲害之處。</br> 多年的修行毀于一旦,自己的魂魄也受了極重的傷勢,沒個三五年怕是恢復不過來。</br> “打算去哪?”陳長生問道。</br> 弦樂說道:“去……”</br> 她想了想,卻又搖頭,說道:“隨便走走吧。”</br> 陳長生聽后道:“你皇兄死前沒吩咐過你去找裕王嗎?”</br> 弦樂搖了搖頭,說道:“他不希望我參與到這些事情里來,他想我好好活著。”</br> 她頓了一下,說道:“只不過我沒好好聽話。”</br> 陳長生沒有接著她的話往下說,而是回到了之前的話題。</br> “四處走走也好,瞧瞧這世間是什么模樣的,想來你有許多地方也都還沒去過。”</br> “不過像那樣引人注意的事還是別在去做了,要不然你真會魂……”</br> “我想走了。”</br> 弦樂忽的打斷了陳長生的話。</br> 陳長生頓了頓。</br> “怎么的?”</br> 弦樂抿了抿唇,說道:“不知道怎么活下去。”</br> 陳長生沉默了。</br> 弦樂抬起頭來,目光望向那雨后的山林,她心中想起了許多事情。</br> “我想了很久還是想不明白,我到底玩什么一直活著,那時候被困在宮中,從未踏出那宮門過,我那時候想出去看一眼這花花世界,出來之后卻又迷茫了,看了后我又該怎樣呢。”</br> “后來大景滅了,景帝死在了那一場大火里,我悄悄救下了皇兄,自那往后,皇兄便成為了我活下去的念想,但因為這件事情,我也再無顏面去見你,你給了我踏出宮門的機會,但我卻險些將這因果引到了你身上,我無顏面再見你……”</br> “雖然后來我也為此受了陰司十二萬三千九百鞭,但好在是值得的,至少這件事過去了,直到后來皇兄重新坐上了那個位置,我瞧著,我也開心,我只剩下了皇兄。”</br> “可皇兄也去了……”</br> 弦樂低下了頭來,她搖了搖頭,說道:“這些年來,我多數時候會在城隍廟里修行,偶爾會去山外的寺廟里與那為慧空大師閑聊,慧空大師說我無所寄托,如此下去只能活在歲月的痛苦之下,淪為惡鬼,他時常為我誦念佛經,為我穩住魂魄,同時也望我早日找到寄托,若是佛主那當然最好。”</br> “可我參不破那佛經,我心中沒有仙佛,我只是個凡俗之人,庸俗,愚昧,不通大道。”</br> 弦樂說道:“我說這些不是說我有多慘,我只是想著,你好歹是我存在這世上唯一還能念叨的人,我要走了,多少也得跟你說說原因。”</br> “你就當我是恬不知恥吧,都這個時候了,還要跟你扯上干系。”</br> “我知道……”</br> “不知道該說給誰聽。”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