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聽了半晌,卻也沒有想起了這回事。</br> 大抵是過去了太多年,她著實(shí)是記不清這些事情了。</br> 又或者是,這樣的事實(shí)在遇的太多,所以她也沒有那么深的印象。</br> 燕南天見她這般茫然的模樣,頓時(shí)便明白了過來。</br> “你一定忘記了。”</br> 如意只得撓頭,說道:“我的確記不得了,上了年紀(jì)了,記性不好。”</br> 燕南天微微點(diǎn)頭,說道:“你只記仇。”</br> 這話卻像是說到點(diǎn)子上了。</br> 記得從青山城一路到上京的路上,如意時(shí)不時(shí)會(huì)提起些早年的仇怨,就比如經(jīng)過通天江的時(shí)候,她便會(huì)提起那崔家,想起當(dāng)年董赤玉的事情。</br> 也只有說到仇怨上面時(shí),如意記得最清楚。</br> 燕南天一想,卻好像覺得自己忽略了什么。</br> 哦……</br> 還有哪位陳叔叔跟她娘親,還有那位如今身為盟主的弟弟。</br> 她小時(shí)候的事情記的不多,唯獨(dú)記得這幾位親的人了。</br> 如意卻道:“那你為什么不早講?”</br> 燕南天笑道:“你都記不得了,有什么好講的。”</br> “唔……”</br> 如意想了想,好像也有幾分道理。</br> “那話說回來,你阿姐呢?”如意問道。</br> 說到這里,燕南天沉默了下來。</br> 如意眉頭微挑,問道:“怎么?”</br> 燕南天舒了口氣,說道:“當(dāng)年我的身世暴露,遭遇追殺,阿姐在關(guān)鍵之時(shí)為我擋下了一劍,得以茍活,后來等醫(yī)師前來時(shí),阿姐便已經(jīng)沒了氣息……”</br> 如意聽后沉默了下來。</br> 她微微搖頭,卻又什么都沒有說。</br> 燕南天道:“是我害死了阿姐,若是我不是那裕王血脈,就不會(huì)有那樣的追殺,我本可以和阿姐尋個(gè)地方,平安渡過此生,似個(gè)普通人一般……”</br> 如意好像也明白了昨日燕南天為什么會(huì)說那樣的話。</br> 或許是怕又重蹈覆轍,連累身邊的人。</br> 就比如清水,還有遭遇了猴妖的如意。</br> 如意聽到這話卻道了一句:“蠢貨。”</br> 燕南天怔了怔,卻覺得如意這話說的很對(duì)。</br> 屠夫聽到這話有些不樂意,說道:“雖然你是槍仙,但不代表你能這般侮辱我家主上。”</br> 如意聽后一腳便將那屠夫踹翻了去。</br> 說著她便看向燕南天,說道:“身為裕王,卻為了一己私欲獨(dú)自前往上京,導(dǎo)致深陷囫圇,你家主子,不是蠢貨是什么?”</br> 屠夫掙扎了一下,目光惡狠狠的盯著如意。</br> 如意見這模樣,又道了一句:“你何不問問你主子,讓他自己說,他是不是蠢貨?”</br> 燕南天見此一幕道:“還請(qǐng)姑娘收腳,吳刀他性子蠻了些,但也是忠心護(hù)住,這次之事,的確是燕某做的蠢。”</br> 屠夫怔了怔,口中欲言又止:“主上……”</br> 燕南天微微低頭,說道:“本就是我做錯(cuò)了。”</br> 如意收回了腳,目光撇了一眼燕南天。</br> “我當(dāng)那裕王是有多么足智多謀,沒成想是個(gè)草包。”</br> 燕南天卻只是面色平靜的答了一句:“姑娘教訓(xùn)的是。”</br> “你姐姐真是白給你挨那一劍了,清水也是活該受了這么多傷,我還因?yàn)槟阍饬藷o妄之災(zāi),險(xiǎn)些丟了命,你這人,真是挨不得。”</br> 燕南天沒有再往下接話。</br> 他深吸了一口氣,說道:“姑娘隨意罵吧,燕某都受著,這樣的錯(cuò),我便不會(huì)再犯了。”</br> 如意冷了他一眼,說道:“你還是先想想接下來要面對(duì)的事吧。”</br> 說罷,如意調(diào)轉(zhuǎn)了馬頭,說道:“姑奶奶我忙的很,沒空參合你這些事情。”</br> “駕!”</br> 燕南天只得眼睜睜的看著如意駕馬遠(yuǎn)去。</br> 如意的確罵的夠狠。</br> 但卻又挑不出半點(diǎn)毛病。</br> 這些日子出了這么多事,說到底不都是因?yàn)樽约旱娜涡灾e嗎。</br> 屠夫見主上沉默著,好似沉入了思緒之中。</br> 直至半晌之后,燕南天才開口道:“接著趕路吧。”</br> ……</br> 如意越想越氣。</br> 說句實(shí)在的。</br> 她真是高看了這燕南天。</br> “草包!”</br> 如意罵了一句,心里還是有些不痛快。</br> 雖然燕南天初心是好,但他害人也是真害人!</br> 本想著就這么直接回上京城的。</br> 但左右思索之下,她卻又茫然的很。</br> 這都出來了。</br> 自己還回上京城干嘛?倒不如直接回秋月坊去。</br> 可想想后,她又不想去沾燕南天的晦氣。</br> 但這夜里,她也無處可去啊……</br> 這荒郊野嶺的,總不至于就睡在路邊吧,不碰見野獸,也得遇見鬼。</br> 思索良久后,如意還是折返了回去。</br> 反正自己就遠(yuǎn)遠(yuǎn)的跟著,不湊近就是了,想來有什么事情也波及不到自己。</br> 反觀另一邊。</br> 燕南天被罵了這一通后,他便變得很是沉默了。</br> 說實(shí)在的,他從小到大,都未曾任性過幾次,在那時(shí)刻危機(jī)性命的世道之下,他從來都沒有輕松過些許。</br> 他一路戰(zhàn)戰(zhàn)兢兢,謀劃左右,坐到了這裕王的位置上。</br> 心中總是會(huì)有些許幻想。</br> 幻想著自己能像是一個(gè)尋常人一般,任性些許,做一些出格的事。</br> 可最終卻是那樣的事與愿違。</br> 清水被他害的險(xiǎn)些身死,當(dāng)初的救命恩人也險(xiǎn)些遭難。</br> 好像自己的一言一行都在無形之間給旁人施加那些不必要的麻煩。</br> 阿姐是他害死的,還有許許多多的人……</br> 這些人都成為了他成為裕王路上的墊腳石。</br> 說句難聽些的話,他這個(gè)位置,是用無數(shù)人的血與淚堆積出來的。</br> “我本就不該有任何一刻的任性……”</br> 燕南天長(zhǎng)嘆了一聲,心中也徹底放下了希望。</br> 他這一生,注定不會(huì)再有任性的機(jī)會(huì)了。</br> 他是裕王,已非尋常。</br> “哐當(dāng)。”</br> 馬車驟然停下。</br> 周遭的林間忽的響起了一陣呢喃聲響。</br> 野獸低吼,山中飛鳥驚略。</br> 在那夜色之下,這兒忽的變得詭異。</br> “沙沙……”</br> 不知名的沙沙聲從那前方的道路傳來。</br> 抬眼望去,卻見那夜色之下,一道身披黑袍的身影正立在那路上,一雙眸子倒印著月亮,讓人瞧著遍體生寒。</br> 屠夫見此罵了一句:“裝神弄鬼!”</br> 說著,他從袖中摸出了一把飛刀,朝著那黑袍人扔去。</br> 飛刀呼嘯,卻見那人的身形忽的消失在了眼中。</br> “嗯?!”</br> 屠夫愣了一下。</br> 可下一刻,那道身影卻是忽的出現(xiàn)在了他的眼前。</br> 猛然伸出手來,屠夫甚至都沒來得及反應(yīng),便被掐住了脖子,硬生生的提了起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jiān)f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gè)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gè)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gè)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dòng)不動(dòng),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shí)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xiǎn)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dòng),它就會(huì)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huì)。</p>
良久之后,機(jī)會(huì)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