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我再說一遍,我說我……”</br> “我聽清楚了……”</br> 老人家打量著唐悅容,問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br> “悅容,唐悅容。”</br> “啊……”</br> 老人家點了點頭,說道:“我記得,早些年那幾個小輩回來瞧我,提過一嘴,是這個名字。”</br> 他隨即又問,“只你一個人?”</br> “還有人的,都在坊外,沒讓他們進來?!?lt;/br> 唐悅容說道:“我想自己走走?!?lt;/br> “那可有憑證?”</br> 唐悅容卻是搖了搖頭。</br> 老人家摸了摸下巴,卻道:“小小姐也出了遠門,那我如何能知曉你是不是真是老爺之女,又怎能放你進去呢?”</br> “小小姐?”唐悅容頓了一下,問道:“哪位小小姐?可是蕓姑姑?”</br> 老人家搖了搖頭。</br> 唐悅容隨即反應了過來,說道:“那就是魚紅錦,魚小姑姑?”</br> 老人家頓了頓,微微點頭,說道:“你連這都知曉,那你可知曉,小小姐乃是侏儒?”</br> 唐悅容聽后眉頭微皺,卻是搖頭,說道:“小姑姑不是侏儒,小姑姑只是長不大而已,她是……”</br> 她的話語一頓,沒再往下說去。</br> 頭發花白老人家點了點頭,隨即拱手道:“老朽唐文書,見過大小姐?!?lt;/br> 唐悅容怔了怔,隨即回禮。</br> 老人家回身,大喝道。</br> “小姐歸府??!”</br> “唐府上下奴仆,速來見過!”</br> 老人家雖已蒼老,聲音卻是嘹亮。</br> 隨著這一聲呼喊。</br> 片刻后腳步聲響起。</br> 一道道身影自那門口顯露。</br> 待唐悅容走進門去,便見七八位老人家站在眼前,無一例外,都已蒼老,有的拄著拐棍,有的目光都已渾濁,似是看不清東西了已經。</br> 唐文正邁步上前,隨即跪地。</br> “恭迎小姐歸家!”</br> 隨著他的話語,身后另外幾人也一齊跪地喚道。</br> “恭迎小姐歸家!”</br> 唐悅容怔在那里,見此情景。</br> 不知覺見便紅了眼眸。</br> 她也不知道為什么,明明是第一次見,她卻總覺得內心里酸楚。</br> 她這個從未回過家的不肖女,卻得如此恭迎,心里又如何過得去呢。</br> ……</br> 夜里,唐悅容坐在正堂,拉著唐文正與她說了許多話。</br> “當年老爺就是在這里拜的堂,那時候小姐就坐在這兒,小小姐就在那邊柱子后面躲著,還有好多好多人,縣里的官爺也來了,還有好幾位大官都來祝賀……”</br> “還有那位陳先生,他也來了……”</br> 唐文正念叨著早年的許多事情。</br> “這般說來,文叔叔應當是在唐府待的最久的那位了?”</br> “那倒不是……”</br> 唐文正搖了搖頭,說道:“前些年,我頭上還有一位老管家,冬日里下了場大雪,坐在火爐前面慢慢的就沒聲了,后來我就接任了官家的位置,那位管家應該是在這府上待的最久了的?!?lt;/br> 唐悅容心中遐想著,嘴上說道:“文叔叔再跟我講講阿爹他在這兒的事吧?!?lt;/br> “那事情可多著呢?!?lt;/br> “早年的時候,老爺他還在讀書,可惜讀書未成,最后只能接管府上的事情……”</br> 唐文正一點一點的將過往的事情說出來。</br> 提起唐明鏡的最多,其次就是蕓香,再最后,就是那古靈精怪,又長不大的魚紅錦了。</br> “府上最熱鬧的時候,便是小小姐在的那些年,那時候小姐每天晚上都在門口守著,就等著小小姐回來,小小姐回來的時候,身上總是一股酒味,沒少挨小姐的打?!?lt;/br> 唐文正咧嘴笑著,說道:“那時啊,小姐追著小小姐滿院子跑,從前院一直到后院,甚至跑到老爺的書房里去,鬧的府上雞飛狗跳的,我那時候年歲還不大,就是個小下人,也不敢去抓,只覺得這位小小姐很有意思。”</br> “我還記得,有一年小小姐半夜里偷酒喝,被我撞個正著,小小姐還特意分了一些酒給我,以此封我口,呵呵……”</br> “如今想來,真是尤為懷念。”</br> 唐悅容點頭笑道:“小姑姑至來都是古靈精怪的,前些年她住在上京的時候,也經常在庫房里偷酒喝?!?lt;/br> “是啊?!?lt;/br> “嗯……”</br> ……</br> “我辦事得力,再加上那時老爺身邊的書童被安排跟了掌柜學事,我便被提上來,做了老爺的隨從,跟著老爺忙前忙后?!?lt;/br> “那段日子,最為艱辛,出遠門的次數也多,也是親眼瞧著府上的生意越發紅火,越發興盛的,但也就是那么幾年,老爺便滄桑了,年歲二十幾,便長了白發……”</br> “那時候我只當這樣的忙碌總不至于會一只如此,卻不曾想,后來生意越來越大,老爺便也越來越忙了,一整年里,老爺都沒見休息過幾次,說的話也越來越少了?!?lt;/br> “到后來,北邊的生意忙不過來了,再加上在那邊咱們唐府又是初來乍到,老爺放不下心,于是便去了上京。”</br> “咳咳……”</br> 唐文正咳嗽了一聲。</br> “走的時候,老爺說大概三兩年就回來,讓我們將府上給看好。”</br> 唐悅容聽到這話頓了一下,目光有些渙散。</br> 唐文正深吸了一口氣,說道:“誰知道這一走就不回來了?!?lt;/br> 唐悅容抿了抿唇,說道:“阿爹他走的忽然,甚至臨走的時候,都還在處理商行的事務?!?lt;/br> 唐文正微微點頭,說道:“老爺他的性子就是這樣的,就是咱們這些人,就一直等啊等啊等,說實在的,我都忘了老爺長什么樣子了?!?lt;/br> 他低著頭,說道:“我說些話,還望小姐不要怪我?!?lt;/br> “文叔叔盡管說吧?!?lt;/br> “其實說來,我跟著老爺的時間不算太長,也就一年多一些,說不上多了解,但到底也跟老爺聊過許多事情?!?lt;/br> 唐悅容沒有說話,但這的確也是常人之反應。</br> 唐文正道:“有件事,我是想多一句嘴,當年的時候,我跟著老爺去上京城,那繁華世間也見過,偶然的時候,我便提了一嘴,說這地方當真是熱鬧無比,往后死也要死在這里?!?lt;/br> “老爺卻跟我說,這兒不好,熱鬧歸熱鬧,但到底不如老家好,老家一片片的荷塘才是最好看的?!?lt;/br> “若有機會,還是將老爺給帶回來吧,時候久了,我也只記得老爺有這么點念想了?!?br/>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