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覺睡醒的陳長生昏昏沉沉的。</br> 天已經黑了。</br> 那一層朦朧之色也已經退去,頭頂的明月撒下光亮,照在他的身上。</br> 陳長生舒了口氣,滿口就是酒氣。</br> 半晌過后,他回過神來。</br> 低頭卻見身上蓋了一層被子。</br> 陳長生愣了愣,隨即小心的將那被子收好,攔在手中。</br> 起身后看了一眼身后小山包。</br> 未發片語,便往那觀中走去。</br> 一直來到一處房前,將那被子放下。</br> 陳長生沒有進門,卻將一抹法力順著窗邊渡入了那屋中的小道姑身上。</br> 將那被子歸還過后,陳長生就此下了山。</br> 王鶯鶯一路跟隨著到了觀門口。</br> 待陳長生回過頭來,依稀可見王鶯鶯躲藏的身影。</br> 待陳長生走上了下山的路后。</br> 王鶯鶯便再也沒跟著。</br> 她小心的觀望著,直至那人消失在了下山的路上,也未曾出聲留他。</br> ……</br> 山下不遠處的桃林結滿了桃子。</br> 如今山下的桃林都是青仙觀的弟子前來打理,井井有條,一如當年。</br> 聽聞觀中的弟子說,曾經這片桃林的主人得仙人青睞,飛升仙界修行去了,祖師與此人有緣,便奉命在此打理桃林。</br> 一年又一年過去了,花開花謝,果子熟了不知多少次,依舊未曾見曾經的主人回來過后。</br> 許是沒有酒醒,陳長生順手便摘了個桃子吃。</br> 清甜的桃子入口,那唯余的幾分醉意也蕩然無存。</br> 他不禁想起了阿青,當年的桃花酒很是好喝,如今卻也不知道她在哪里修行,過的又如何,陳長生只希望她平安順遂就好。</br> 陳長生吃著桃子,坐在那夜色之下。</br> 想著如今又該去哪里。</br> 還要去見許多人。</br> 想了想后,他還是打算往南去。</br> 如意去了秋月坊,也不知道這些年過的如何。</br> 聽說那個叫做董赤玉的姑娘也跟在她身旁,如意這丫頭也算多了個人出來,實在不容易。</br> ……</br> 秋月坊的日子如舊。</br> 耕織勞作,井井有條。</br> 稻田里一片蔥郁,洋溢著一陣稻香。</br> 溪流潺潺從那山中流淌出來,又匯入西河流淌進千家萬戶。</br> 流云觀里香火鼎盛。</br> 如今雖無道人于此修行,但童醫師卻是會時常在這觀中開義診,不收銀兩,只需給觀中神靈敬一炷香便是了。</br> 來往的人絡繹不絕,多是一些疑難雜癥尋上門來,還有遠處聽聞童神醫的名號來的,這些年,童知喚也救治了不少人。</br> 又因他不怎么收人錢財,最終這些錢財大多化作香火錢落在了流云觀里。</br> 這些錢財最終無用,這道觀也是不腐不敗的,童知喚便將這些錢財用作藥材,其余的,便都交給了坊里,于是便有了新的路,又在西河上建了新的橋,來往的人便更多了。</br> 如意坐在那山坡上,身旁是立著的槍。</br> 身旁是兩坐小山包。</br> 娘親走后,她時常會在這里,耍槍給娘親看。</br> 后來叔父整日以淚洗面,身子骨也一日不如一日,雖找了童醫師條理,但效果卻不顯著,童醫師說是心病,難以醫治,最終不過半年,叔父便也隨著娘親走了。</br> 娘親說喜歡這兒,四季如春,平靜也不曾遭受過戰火波及,她想埋在這里,如意便隨了娘親的意愿。</br> 娘親走后,如意沉默了許多。</br> 一個人跟槍作伴,與她嘮叨的自然還有那貓兒,董赤玉偶爾會來,多數時候都會說上一句‘別太難過’。</br> 董赤玉沒有別的話了,她著實不擅長安慰人。</br> 一句‘別太難過’,如意都聽了八百遍了!</br> 貍花打了個哈切,見如意捏著朵花不停的瞧的出神。</br> 它起身慢悠悠的走了過去。</br> 如意稍微回神,看向了貍花。</br> 卻見貍花忽的張口,一口就將那花給吃了。</br> “……”</br> 如意有些無奈的看著貍花。</br> 卻聽貍花呸呸兩聲,說道:“好難吃。”</br> 如意無奈一笑,說道:“花是看的,不是吃的!”</br> 貍花撇了撇嘴,說道:“貍花瞧你看這朵小花看了好久,當是什么寶貝呢。”</br> 如意笑了笑,隨即摸了摸貍花的腦袋。</br> “你怎么那么笨呢。”</br> “你才笨呢。”</br> 貍花兇巴巴的回了一句。</br> 如意撐起了下巴,說道:“你兇起來的樣子,反倒讓人覺得好笑。”</br> “……”</br> 如意笑了笑,說道:“不逗你了。”</br> “說起來,這些年過的都挺平靜的,貍花你會不會覺得無聊啊。”</br> 貍花眨了眨眼,說道:“我怎么會無聊,我每天晚上忙的不可開交呢。”</br> “也是哦……”</br> 如意也覺得貍花蠻有本事的。</br> ……</br> 陳長生走在這山澗,眼瞧著秋月坊就在不遠處了。</br> 可走著走著,卻是忽的感到了些許熟悉的氣息。</br> 他的目光望去,卻在不遠處的山腳下看到了一座廟子。</br> 陳長生記得這廟子,曾經是山神廟,只是一直都沒有山神在此,后來就破敗了,成為了過往行人商旅歇腳的地方。</br> 但如今,那廟子里卻散發出了香火氣息。</br> 而且,他還感覺到了某只貍花貓的味道。</br> 這不禁讓陳長生好奇起來。</br> 隨即他便往那廟子里走去。</br> 廟子里有人在上香,另外帶了些果子跟吃的,上完香后,就將那果子跟吃的都一并放進了供臺上的罐子里,另外夾帶了一張紙條。</br> “還望貍大仙顯靈……”</br> 陳長生愣了愣,抬眼望去,卻見那廟子里有著一只貍貓的神像,瞧著威武霸氣,很是威風。</br> 這卻不由得讓陳長生沉思了起來。</br> 他在想到底是哪里出了錯,是否是自己邁進這廟子里的哪只腳不對?</br> 陳長生慢慢回過神來,再度抬眼,這才確定。</br> 這的確是貍花的神像!</br> 陳長生見那香客要走,連忙攔住了他。</br> “這位老丈,還請留步。”</br> 那人打量了一眼他,說道:“咱倆都挺老,怎的就喊我老丈了?”</br> 陳長生愣了愣,摸了摸自己的白胡,隨即道:“失口失口,陳某是有些事想打聽打聽。”</br> 問出了心中不解。</br> 便聽那老丈回答道。</br> “你說這貍大仙的廟啊,駭,你是外鄉來的,當然不知道,咱們這貍大仙,可靈了!”</br> “那不知,兄臺求的是什么愿?”</br> “你這人還文縐縐的,貍大仙能求什么愿,當然是除耗子啊!”</br> “除什么?”</br> “誒,老兄弟,你是年紀大了,耳朵不好使了啊,耗子!就是老鼠!”</br> “啊……”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