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是什么時候認識的？”</br> “五年前？”</br> “好像是。”</br> 云禮說道：“那時候你還很稚嫩，一副地痞流氓的架勢，在外游歷被偷了錢財，反手就來偷我的，被我抓個正著。”</br> “這糗事有什么好提的。”</br> “你還不好意思？”</br> “你提我也提了，不知是誰，上青樓的時候腿都打顫，好幾百歲的人了，連青樓都沒去過。”</br> “我那是潔身自好。”</br> “是啊，前兩天還有奏折彈劾你在翠云樓一擲千金，身為宰相，不知檢點。”</br> “誰又胡咧咧，那是傳言，信不得。”</br> “整個朝廷都知道，上京城的百姓也知道。”</br> “咳咳……”</br> 兩個人互相說著對方的糗事。</br> 從認識開始，一樁樁一件件都不錯過。</br> 云禮很珍惜這位不要臉的朋友，但唯一讓他覺得不開心的，這位朋友卻做了皇帝。</br> 說著說著，云禮卻是話音一轉，說道：“我說，你要是這次過去，死了怎么辦？”</br> 趙靈均愣了愣，說道：“沒想過。”</br> 云禮點了點頭，說道：“說起來，裕王應該不會殺你，大概會給你關起來，耀武揚威，回頭我再幫你把傳國玉璽藏起來，他就更不敢殺你了。”</br> 趙靈均哭笑不得，說道：“這點子不錯。”m.</br> 云禮想了想，說道：“說真的，這次你要是真敗了，要不然你也別想著做皇帝了，沒意思，我帶你去修仙界，見識見識這世間的廣袤，這不好嗎。”</br> 趙靈均沉思許久，卻是搖了搖頭，說道：“我倒不是很喜歡陌生的地方。”</br> “嗯？”</br> “總之……”</br> 趙靈均輕嘆了一聲，說道：“我沒想好。”</br> 云禮像是看出了他的糾結，說道：“這皇位就這么讓你舍不得？”</br> 趙靈均頓了頓，卻也恍惚了。</br> 他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br> 但總歸，自己是不會就這么離去的。</br> 他心里是不甘心的。</br> 趙靈均道：“我不是舍不得，我就是想試一試，祖輩的光輝照耀著我，這是我的使命，這是我必須要去做的事情，我也不想眼睜睜的看著那群蠢材將大襄給葬送了，其實說來，若是這些個皇子里，但凡有一個有先皇的半分風采，我都不至于來。”</br> 聽他這樣說起，云禮也明白了些許。</br> “祖輩的光輝啊……”</br> 云禮呢喃著，又想起了自己在云府做掌事的歲月。</br> 那時候，他也在祖輩的光輝照耀之下，追趕著祖輩的步伐。</br> 所以當趙靈均說起的時候，他尤為理解那樣的心情。</br> 云禮看向他，說道：“你別死了就成。”</br> “死不了。”</br> 趙靈均這樣回答道。</br> 趙靈均離開上京城后，云禮盡管心里有千百個不愿意，也還是領了那太師的職位。</br> 他一心輔佐著年幼太子監國。</br> 一樁樁，一件件事情經過他的手。</br> 朝堂里的官員不知道吐了多少唾沫，隔日一早的奏章也全是彈劾他的。</br> 但云禮卻不在意。</br> 這是他最后一次做這樣出格的事情。</br> ……</br> 魚紅豆的日子過的有些痛苦，但同時，卻又快樂著。</br> 蘭先生手把手的教他打鐵的功夫。</br> 魚紅豆起初不明白，但經歷了千萬錘后，他逐漸的發現了那火燒鐵錘之下的深意。</br> 千磨萬煉。</br> 人就如鐵胚一般，千錘萬打，方才能夠變得堅韌無比。</br> “當！”“當！”</br> 鋪子里不停的響著敲打聲。</br> 一柄寶劍從那火爐里升起，經過淬火滋啦作響。</br> 魚紅豆抹了一把汗，將那劍胚取出，手中長巾抹去。</br> 銀光閃耀，劍鋒錚錚。</br> 他一時有些看愣了，這是他頭一次打出一柄完整的劍。</br> “蘭先生！！”</br> “蘭先生！！”</br> “我成功了！”</br> 魚紅豆欣喜的喊著。</br> 打著瞌睡的蘭亭緩緩睜眼，看了一眼那柄劍，說道：“還成，接著打吧。”</br> 盡管蘭先生的評價平平無奇，但魚紅豆還是為此感到欣喜無比，這樣的成就感，是他未曾體會到過的。</br> 魚紅豆繼續忙活著，不亦樂乎。</br> 但下午的時候，妖坊卻來了人。</br> 聽蘭先生說，來的人是這數座妖坊的主人。</br> 魚紅豆對此感到好奇，便也想看看這人是何等風采。</br> “蘭先生近來可好？”</br> “還好，這兒挺自在的。”</br> 蘭亭與獾妖閑聊著，魚紅豆也看見了他以為風姿絕然的人，但見到的人，卻與他想象的差別甚大。</br> 這人的模樣，反倒讓人覺得有些可怕。</br> 當獾妖回過頭去，目光正好與偷看的魚紅豆對視。</br> 魚紅豆一怔，就要躲開。</br> “我很嚇人嗎？”</br> 魚紅豆頓住了步子，后背流下了冷汗。</br> 獾妖和煦一笑，隨即上前，將其托在掌心之中舉起。</br> “吾此番來，是來找你的。”</br> 魚紅豆聽到這話愣了愣，“找，找我？”</br> 獾妖帶著他出了妖司。</br> 魚紅豆站在他的肩頭，一直走向那妖坊的一處山泉邊上。</br> 四下無人。</br> 獾妖才開口道：“早年你去林鹿仙官那里拜訪的時候，我就想見你一面，奈何那時我有事在身，不過如今也不算晚。”</br> “你們都說我去過，可我不記得有這么一回事。”</br> “我知道，蘭先生都與我說了。”</br> 獾妖和煦一笑，說道：“準確來說，我這一次也不是來找你的。”</br> 魚紅豆愣了愣，說道：“我不明白。”</br> 獾妖頓了一下，開口問道：“有些事，我想問問陳先生，不知可行嗎？”</br> 魚紅豆咂了咂嘴，說道：“你們都在說陳先生，可我真的不認識什么陳先生，你要找的是陳先生，不是我啊。”</br> 獾妖頓了頓，也不知該如何解釋此事。</br> 他看向魚紅豆，思索良久后，說道：“如今妖坊面臨著一個難題，無論如何，妖坊都處于人間，所謂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人道氣運囊括這座天下，我妖坊，不可與朝廷為敵，可如今，天下分裂，兩方都有機會，我有意下場，為妖坊謀求出路，好讓天下妖怪安身，可如今我卻不知該如何抉擇。”</br> “所以我想問問，到底該選哪一方最為穩妥。”</br> 魚紅豆不解的看著他。</br> 他不明白，很不明白。</br> 這樣的家國大事，已經不是頭一個人這樣問他了。</br> 為什么問他呢？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