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赤玉見如意出去一趟回來之后便有些遲愣愣的。</br> 給她沖了茶水，放在一旁，提起了喝了一口便一直坐在那椅子上，目光瞧著前面空蕩的院子，一句話也不說。</br> 董赤玉便問道：“你怎么出去一趟，就成這樣了？”</br> 如意似乎沒聽到一般，還是愣著。</br> 直到董赤玉喚了一聲，“王如意。”</br> 如意怔了一下，回過神來。</br> “啊？”</br> 如意的目光看向董赤玉的，問道：“木頭，你喊我大名干嘛？”</br> 董赤玉看著她，說道：“是你一直聽不見我說話。”</br> “有嗎？你方才有說什么嗎？”</br> “我問你怎么出去一趟就這樣了。”</br> “怎么樣？”</br> “變得跟塊木頭似的。”</br> 如意回過神來，她張了張口，不知該如何說起。</br> 董赤玉坐上前去，問道：“怎么了嘛？”</br> 如意偏頭看向她，輕嘆了一聲，說道：“我只是，只是有些恍惚而已，嗯。”</br> “恍惚什么？”</br> “你還記得青樓里的春繡嗎？”</br> “那個老鴇？”</br> “嗯。”</br> 董赤玉問道：“她怎么了嗎？”</br> “前兩年病逝了。”</br> 如意舒了口氣，說道：“太突然了，就感覺之前見面，也僅僅只是昨天的事一般，可仔細(xì)一想，才發(fā)覺原來都已經(jīng)過去這么多年了！七年啊，咱們上一次來上京城，已經(jīng)過去了七年了！”</br> 董赤玉聽她這樣說起，也有些恍惚。</br> 是啊。</br> 已經(jīng)七年了啊。</br> 她張了張口，一時也有些反應(yīng)不過來。</br> 如意說道：“木頭，你也沒什么感覺吧。”</br> 董赤玉張了張口，點(diǎn)頭答應(yīng)。</br> 如意提起那冷茶，說道：“真是一晃眼。”</br> “好像歲數(shù)越大，這日子反而過的越來越快了。”</br> 如意問道：“木頭你今年多大了？”</br> 董赤玉回想了一下，說道：“四十七。”</br> 如意對她說道：“我已經(jīng)六十有一了。”</br> 其實(shí)是看不大出來的，如意如今瞧著也不過才像是四十出頭的人一樣。</br> 如意輕嘆了一聲，說道：“小念一都已經(jīng)快二十歲了，已經(jīng)不小了。”</br> 董赤玉這般說道：“無憂無慮的日子，總是記不住歲月的。”</br> 如意點(diǎn)了點(diǎn)頭，覺得她說的很有道理。</br> 所謂山中無歲月，也大抵是那么個意思。</br> 只是這歲月，未免過的也太快了些吧。</br> 她有時候都感覺，自己還是一個小孩，就像當(dāng)年一樣，坐在屋檐下練著女紅的小孩。</br> 上京城下起了雨。</br> 給這天色之間添了一抹寒涼。</br> 為此又多添了一件衣裳，白管家是個負(fù)責(zé)的人，里里外外都照顧的周到，郡主來了便提早去定了衣裳，天正好冷了，衣裳也訂好了。</br> 董赤玉跟如意坐在堂屋里，也不喝茶了，喝了些酒暖身。</br> 兩人一人接著一杯，好久沒這樣子喝過酒了。</br> 酒有些醉人，吹風(fēng)一吹，卻又總是能清醒幾分，到最后說好的小酌，卻喝的伶仃大醉。</br> 關(guān)乎于歲月的事，聊起來總是令人生悶，是那種解脫不出，又說不明白的悶，就算是喝醉了，還是不覺得解開了心中的煩悶。</br> 就跟著天色一樣，雨下完了，但也仍舊還是沉悶、清冷的。</br> ……</br> 隔天宮里面來的人。</br> 請如意進(jìn)宮面圣。</br> 二人當(dāng)年也算是好友，同行過一段時日，雖說當(dāng)初的時候吵了一架，但歲月也早已將這些事情給消磨干凈。</br> 如意見有人來請，便隨便收拾了一下，進(jìn)了宮去。</br> 燕南天安排在御書房見她。</br> 進(jìn)了御書房后，燕南天便讓下人先退下，大抵也是怕如意語出驚人，下人們都看著，搞不好兩個人都下不來臺。</br> 如意見這般，說道：“怎么，屏退了下人，怕我丟你的人啊？”</br> 燕南天擺了擺手，說道：“朕是怕你丟人。”</br> 燕南天瞧著比以前老了點(diǎn)，年歲明明不大，卻長起了白頭發(fā)，瞧著尤為明顯，如今也留起了胡子，有些發(fā)福，胖了不少，沒了往年那般英俊的模樣。</br> 這也才過去七年而已。</br> 如意說道：“你這變化真夠大的啊。”</br> 燕南天舒了口氣，說道：“有什么辦法，如今也不是當(dāng)初那般上馬打仗的日子了，整日除了批折子，就是吃飯睡覺，早就沒當(dāng)年那般威武的模樣了。”</br> 如意翹著腿，說道：“還是得多動一動，聽說當(dāng)皇帝的都短命，好多都是不注意這些，早早的就病死了。”</br> 燕南天無奈一笑，說道：“朕真是佩服你，這樣大逆不道的話，你真是張口就來。”</br> “我這是好言相勸，你不聽拉倒。”</br> “知道了，回頭我便吩咐人安排安排。”</br> 如意點(diǎn)了點(diǎn)頭，也就沒話跟燕南天說了，她的目光在這御書房里左右瞧著，看看這些瓶瓶罐罐，還有精美的裝飾。</br> 她在一個金釵上看了許久，問道：“你這御書房里怎么有女子的金釵？”</br> 燕南天道：“那是太后的遺物，你喜歡？”</br> 如意搖了搖頭，說道：“倒不是，我就是覺得挺好看的，我家里有個木頭，我想她應(yīng)該喜歡這些漂亮的玩意兒。”</br> 燕南天道：“回頭我讓宮人打一支出來送你，這支不行。”</br> 如意擺擺手，說道：“不用這么麻煩，回頭我上街上看看就是了。”</br> 燕南天問道：“說起來，你這次來上京是有什么事嗎？”</br> 如意問道：“不造反。”</br> 燕南天無奈一笑，說道：“你就不能好好說話嗎？”</br> 如意說道：“唉，我也不知道，就是我一個小侄女，來會試的。”</br> 燕南天聽到這話怔了一下。</br> “會試？侄女？”</br> 燕南天的目光看向她，問道：“女子如何參加會試？”</br> “你瞧不起女子？”</br> “倒不是……”</br> 燕南天搖了搖頭，卻道：“會試可是要搜身的，她興許是進(jìn)不去考場的。”</br> “辦法多了去了。”</br> 燕南天聽她這樣說，隨即便思索了起來。</br> 他道：“女官制度，還是要緩一緩的來……”</br> 如意聽到這話怔了一下，問道：“你有計(jì)劃？”</br> 燕南天擺了擺手，說道：“家國大事你少打聽。”</br> 如意聳了聳肩，說道：“得，我不問。”</br> 她道：“你幫幫忙，關(guān)照一下我這侄女。”</br> 燕南天聽到這話抬起頭看向她。</br> 他覺得意外。</br> 如意說道：“你不用這樣看著我，上次跟你吵完架我壓根就不想再見到你了的，今個要不是你讓人來請我，我都不會進(jìn)宮里來。”</br> 燕南天舒了口氣，說道：“王如意，這就是你求人的態(tài)度？”</br> “你不幫忙算了，我找別人去。”</br> “唉……”</br> 燕南天頗感頭疼，說道：“我現(xiàn)在是脾氣好些了，不然真得讓你給氣死。”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jiān)f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