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不想開口解釋。</br> 最后留給了通靜一句話:“你也下山去吧,別受累。”</br> 通靜心中悵然,搖著頭出了殿中。</br> 她知曉,師父是下定了決心。</br> 她不明白師父為什么這么做,觀中沒落,失去道統,師父也未曾放棄過青仙觀,如今卻是這么輕言,開口讓他們下山。</br> 通靜舍不得這里,這個曾救了她性命,養育她至如今的道觀。</br> 她知道,自己必須要做些什么。</br> 她緊隨著二師兄下了山去,她必須要明白到底發生了什么。</br> 在那青山城中多方打聽,又去拜訪了縣丞,這才知曉,那朝廷的使者三次吃虧,已經出了城,這會恐怕都已經到了長觀道了。</br> 顧不得這么多,通靜在縣丞那里借了一批快馬,追了過去。</br> 不敢停歇,終于在兩個時辰后,追上了那就要回京的朝廷使者。</br> “吁律律……”</br> 馬兒嘶鳴,攔住了那馬車。</br> “什么人!”</br> 馬車周遭相伴的朝廷差員抽出了身上的刀劍。</br> 通靜即刻下馬,開口道:“我心中有惑,想請使者解答。”</br> 那馬車的簾子拉開,使者的身影出現在了通靜的眼前。</br> 使者打量了一眼通靜,說道:“我記得你,你是那青仙觀中的大師姐。”</br> “正是,不知大人想要什么?我想問個清楚。”</br> 使者臉色不大好看,冷冷的說道:“你師父沒告訴你們?”</br> 通靜拱手道:“還請大人解惑。”</br> 使者沉默片刻,滿不在意的開口道:“請教旁人,當俯身低頭。”</br> 通靜聽后心中一頓,知曉這使者是心中有怨。</br> 她向前一步,微微俯身,低頭拱手道:“還請大人解惑!”</br> 使者見此心情好了些許,在那老牛鼻子那里吃了三次虧,他可沒那么大的肚量。</br> 他不禁心中思索了起來。</br> 其實若是說起來,那老牛鼻子那里行不通,說不定他那弟子這行得通呢?</br> 畢竟老東西總是不識時務,這些年輕些人,可就明白的多了。</br> 再者說,陛下吩咐下來的時候,意思就很明確,自己無功而返,估計也會被陛下追責,倒不如再試一試,帶不回那老牛鼻子,他最得意的徒弟,似乎也不是不可以。</br> 想到這兒,使者下了馬車,對她說道:“你且附耳聽來。”</br> 通靜遲疑了一下,隨即上前。</br> 使者在她耳畔細聲道了幾句。</br> 使者抬起頭,拍了拍她的肩膀,說道:“本大人很看好你,希望你不要像你師父那樣不識時務。”</br> 通靜的目光瞪大,難以掩飾心中的驚駭。</br> 使者起身回了馬車里,一邊走著,一邊說道:“你可以考慮考慮,本大人給你一刻……”</br> “我去!!”</br> 不等使者說完,通靜便答應了下來。</br> 她的面色決然,開口道:“只要大人肯放過我青仙觀……”</br> 使者聽后愣了一愣,隨即便大笑了起來。</br> “不錯不錯!”</br> “本大人就知道,你比那老東西識時務的多!”</br> 通靜低下頭來,說道:“還請大人等我片刻,我回山交代幾句,隨后立刻跟來。”</br> 使者聽后點了點頭,此刻他心情大好,說道:“別人本大人等太久。”</br> 通靜上了馬匹,掉頭趕回了青仙觀。</br> 一路奔回了青仙觀。</br> 上了山。</br> 山中弟子見大小姐下了山又回來,一路火急火燎,他們都不禁愣了一下。</br> “大小姐,你怎么回來?你不是下山去了嗎?”</br> “我只是下山,不是不回來了!”</br> 通靜道了一句,隨即便進了掌門大殿。</br> 她喘息了一聲,看向了玄真道人。</br> 玄真道人正盤坐冥想,見了面前的通靜,忽的心中一怔,心中有了猜測。</br> 通靜張了張口,話語卻又止在了咽喉。</br> “師父……”</br> 她只喚了一聲,隨后伸出手來,取下了頭頂的法帽。</br> 將那腰間的法劍一并取下。</br> 隨即跪下,木劍與法帽呈在眼前。</br> 通靜眼中含淚,開口道:“師父,弟子是來辭行的,朝廷不會怪罪下來,還請師父安心,一切因果,當由弟子一力承擔。”</br> 玄真道人心中顫動,他緩緩起身,將那跪地的弟子扶起,說道:“通靜,你糊涂啊,你糊涂啊你……”</br> 通靜抹了一把眼淚,磕頭一拜。</br> 她沒有理會師父的話。</br> 她道:“從今日起,我不再是通靜,還歸俗世,重歸吾名,我王鶯鶯不再是你的弟子,山是山,水是水。”</br> “我去了,還望不要掛念!”</br> 王鶯鶯掙脫了玄真道人的人,頭也不回的往那觀外去了,那盤起的發絲也就此落下,三千青絲垂下,也意味著她將不再是這外世之人。</br> “回來!!回來!!”</br> 玄真道人大喝著,追了出去。</br> 可當他走出門去,王鶯鶯卻已到了那玄關,一轉身便不見了身影。</br> 玄真道人茫然垂下,身形癱在了那殿門口。</br> “師父!”</br> “師父!”</br> 弟子們圍了上來。</br> 玄真道人老淚縱橫,癱坐在地上,他失聲痛哭,憤而垂胸。</br> “老天爺啊……”</br> 他的眼中淌著淚水,忽的有些痛恨起了自己。</br> 大抵,是在恨自己無能,才讓弟子無奈走上了這樣的歧路。</br> 或許到死的那一天,那都難以過去這一關。</br> ……</br> 使者等來了通靜。</br> 見了來者后不由得一愣,那散落下的青絲,好似將這不染凡塵的道修重新拉回了塵世,那眼眸微紅,夾帶清水,容顏更是讓人心中恍惚。</br> 使者不禁開口道:“通靜道長不愧是出塵之人。”</br> 王鶯鶯道:“大人,我已不是再通靜,吾名王鶯鶯,乃是青山城人士。”</br> 使者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說道:“未曾想過,那法帽之下的人會是這般絕色。”</br> 使者的話聽著有些污穢,王鶯鶯低下了頭來,輕嘆了一聲,低聲道了一句:“走吧。”</br> 使者見此也未再多說什么,他只道了一句:“王姑娘見諒,我之所言只是稱贊,別無他意,我乃宮內之人,早已斷絕這些。”</br> 王鶯鶯聽后愣了一愣,這才恍然明白了過來。</br> 這使者,竟是太監?</br> 她抿了抿唇,道了一句:“多謝…大人稱贊。”</br> 使者笑了笑,說道:“王姑娘客氣了,往后王姑娘若是得陛下賞識,莫要忘了在下就好。”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