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樂笑道:“我認得你,你是常少卿。”</br> 常山回過神來,連忙拱手道:“常山見過公主。”</br> 弦樂上前,搖頭說道:“常少卿不必這樣,我已經是陰間之人了,早早便不是公主了。”</br> 常山愣了一下。</br> 忽然間反應了過來!</br> 是了!</br> 早在幾年之前,這位弦樂公子便已經被賜死了。</br> 那如今所見是……</br> 常山心中駭然,看向了陳先生。</br> 他早該想到的,陳先生定然不會是那樣簡單的方士。</br> 但是關于先生到底有多大的能耐,他卻又從未完全見過,應是神仙中人才對。</br> 常山隨即請先生與公主進了府中。</br> 坐下之后,便吩咐下人上了些瓜果蜜餞。</br> 常山如今能清楚的看到弦樂,他不免有些局促不安,畢竟他從未想過,這世間真有亡魂一說。</br> 幾人坐在院里交談。</br> 府上的丫鬟下人都覺得有些奇怪。</br> “真是怪了。”</br> “那桌上明明只有兩個人,怎么感覺有三個人似的……”</br> “對啊,剛才我還看到老爺跟空凳子說話來著。”</br> “都別在這待著了,快些走吧。”</br> 下人們心中不禁都有些猜測,但卻又不敢說出口來,只當是自己嚇自己。</br> “話說,跟老爺坐一塊的那位是什么人啊?”</br> “老爺喚他先生,興許是之前教老爺讀書的先生呢?”</br> “應該是吧。”</br> 這位先生起初便沒要下人照料,府上的下人還怕這位先生有些不好相處。</br> 但相處下來,卻是發現這位先生尤為和善,說話也很是隨和,沒有像老爺那樣的威嚴。</br> 而且這位先生本就好看,府上的丫鬟有時見了先生都會有些羞澀臉紅,說不上幾句便匆匆跑了。</br> 弦樂有時候見這一幕不禁笑著對先生說道:“陳先生似乎很討小姑娘喜歡。”</br> 陳長生聽到這話無奈一笑,說道:“陳某也沒做什么啊。”</br> 弦樂看著先生,說道:“只是先生自己不明白罷了。”</br> 陳長生嘆了口氣,興許真是他不懂。</br> 隔日下午。</br> 陳長生又出了一趟門,昨日約好去茶樓,卻也不能缺席才是。</br> 弦樂倒是沒有跟著去,而是留在了府上。</br> 她想著有空的時候可以去外面轉轉,多看看皇宮外的光景,因為她也不準還能看多久。</br> 陳長生到了茶樓的時候,抬頭便見劉懷張坐在昨日的那個位置上,許是早早的便在這兒等候了。</br> “快坐。”</br> 劉懷張邀著陳長生坐下,隨后茶樓的伙計便奉上了茶水。</br> 陳長生坐下后說道:“何時來的?”</br> “某家也是才到。”</br> 劉懷張笑了笑,說道:“小兄弟喝茶。”</br> 陳長生道了一句多謝,隨即喝了一杯茶水,然后如昨日一般,接著那西游記往下說去。</br> 劉懷張聽著陳長生說書,說到好壞地方時又會忍不住評上些許。</br> 借著西行記中的故事,又會引出許多如今大景存在的問題。</br> 無一例外,皆是關乎于朝堂家國的。</br> 不管是聽故事,還是喝茶,劉懷張的心卻總是在家國上,一刻都不曾停過。</br> 陳長生打量了一眼劉懷張衣衫上的補丁,說道:“老人家應當官職不低,不然也不會了解這么多事,為何會……”m.</br> 劉懷張低頭看了一眼自己這渾身補丁的衣衫,說道:“倒也不怕小兄弟笑話,我只是覺得這衣裳怎么都能穿,不過補丁多了些,倒也沒什么。”</br> 陳長生笑道:“老人家有錢喝茶,怎么就沒錢換身衣裳了。”</br> 劉懷張笑了一下,說道:“茶錢是掌柜的賞臉,請的,不然我也不會舍得來這喝茶。”</br> “竟是這般……”</br> 陳長生不禁搖頭,說道:“不過身為官員,應當也是有俸祿的吧。”</br> 劉懷張無奈笑道:“都扣完了。”</br> “是犯了事?”</br> “當朝頂撞天子,一次兩次三次,這俸祿怕是已經扣到我入土那天了。”</br> 陳長生聽到這話不禁笑了一下,問道:“老人家沒被砍頭,已經是萬幸了。”</br> 劉懷張搖頭道:“在那朝堂之下,我不曾說錯過什么,對便是對,錯就是錯,我可不像他們那般,是非顛倒。”</br> 陳長生問道:“何不試著變通一下?”</br> 劉懷張笑了一下,說道:“朝堂上需要一個敢于出言的官員,盡管許多時候我都站在百官的對立面上,但這就是某家的為官之道。”</br> “為官之道?”</br> “不錯。”</br> 劉懷張點頭道:“這朝堂之上,必須有一個不隨大流之人,這樣的人必將遭人唾棄,遭人厭惡,以至于暗中會受到許多阻礙,甚至于引來殺身之禍。”</br> 陳長生看著他,說道:“若說是取死之道,恐怕也不為過吧?”</br> 劉懷張聽后點了點頭,說道:“就是取死之道。”</br> 他早就明白自己選擇的是怎樣的一條路。</br> 這朝堂之上,什么人都有,忠臣,佞臣,還有那隨波逐流之人,如此朝堂,當有一株青松立于其中。</br> 而他劉懷張,便是那棵青松。</br> 陳長生喝了一口茶水,說道:“老人家原是心中早已有了決斷。”</br> 劉懷張舉起茶杯,只是笑著道了一句:“喝茶。”</br> 陳長生舉杯示意,隨后將那茶水一飲而下,似是喝酒一般。</br> 他心中不禁升起了些許敬佩之情。</br> 為官之道。</br> 這四個字在他的心中也得到了詮釋。</br> ……</br> 黃昏之際,茶樓里也逐漸散了場。</br> 劉懷張臨走時約定后日再至茶樓,只說是明日有事,不便前來。</br> 陳長生答應下來,約定后日再見。</br> 出了茶樓之后,他們走向了兩條路。</br> 陳長生回頭看了一眼,他仰頭灌了一口酒水。</br> “好一個為官之道。”</br> 陳長生笑了一聲,隨即便喝著那秋月娘回了常府。</br> 到了常府。</br> 弦樂見先生興致沖沖的回了府,于是便問道:“先生可是碰上了什么開心事了?”</br> 陳長生笑道:“聽人解釋了四個字。”</br> 弦樂有些不解,問道:“四個字?”</br> 陳長生卻沒有解釋,只是喝著酒走進了院子里。</br> 弦樂眨了眨眼,反應過來后便追著先生問了起來。</br> “先生,是哪四個字啊?”</br> 可到頭來,先生都沒有說,光顧著喝酒去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