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尚書下葬過后，童念一守了三日孝道。</br> 在此期間，解環來了一趟。</br> 她不知該勸些什么，陪著童念一在這墳前待了一下午。</br> 直至日落時分，解環才道：“唐尚書走了，如今戶部的賬冊無人打理，這偌大的朝廷，找不出一個人能勝任此職，你是唐尚書唯一的學生……”</br> “別回去了。”</br> 解環說道：“就留在上京吧。”</br> 童念一沒有回答，解環見此也明白了過來，有時候沉默便代表著答案。</br> 她會來。</br> 第二日一早，朝廷就下了旨意。</br> 調童念一至上京，任戶部尚書一職。</br> 三日盡孝過后，童念一也同圣旨上所言一般，到了戶部。</br> 僅一上手，所有的困難迎刃而解。</br> 她花費了足足半個月的時間，將所有的賬本冊子理的整齊干凈，將所有新增賬目的錯誤虛假的地方盡數改正。</br> 一時間，整個戶部再次有了主心骨，所有人都松了口氣。</br> 而在戶部撥出銀兩的那一刻。</br> 整個朝廷都松了口氣。</br> “還得是唐尚書的學生。”</br> 解環曾也親自去看過戶部的賬冊，那密密麻麻堆積如山的冊子，讓她不禁感到眼前發昏，更不敢想象曾經的唐尚書是如何完成這些東西的。</br> 但她知曉，童念一一定能解決戶部的困境，而且這一次，解決的干脆利落，只用了不到半個月，便將戶部打理如初。</br> 過了半月過后，當解環再度見到童念一。</br> 卻見其憔悴了不少。</br> 解環說道：“若是戶部壓力太大，我再讓你喚個地方待，你盡管開口。”</br> 童念一聽到這話頓了一下，她問到：“陛下已經出宮了？”</br> 解環頓了一下，點了點頭。</br> 童念一怔了一怔，問道：“那現在宮里的那位……”</br> “是沈秋月。”</br> 解環說道：“我的人。”</br> 童念一看向她，問道：“陛下就不曾發現？”</br> “不。”</br> 解環搖頭，說道：“他發現了，甚至明著告訴了我，他早便發現了。”</br> 童念一抬起頭看向她。</br> 解環說道：“不過陛下卻沒有怪罪我什么，他只說，讓我試試，看看治理這個天下是否如我想象的一般容易。”</br> 童念一沉默了下來。</br> 解環搖頭一笑，說道：“多可笑啊，似我這樣的人，自作聰明，本以為是瞞天過海，卻不過是官家眼中的笑話，到頭來，卻還要官家施舍，就好似一拳打到棉花上，這比以謀逆之名殺了我都還要難以接受。”</br> 童念一說道：“這不是你想要的嗎。”</br> “我是得到了我想要的。”</br> 解環張了張口，卻道：“不過，這又有什么意義呢？就好像我這數十年的光陰，都是在做一些無用的事情。”</br> 她搓了搓手，口中吐出白霧。</br> 這天色越發冷了，眼瞧著就要入冬了。m.</br> 解環說道：“今年冬天來的更早了，不知又要死多少人。”</br> 童念一沉默不言，她道：“是否與你想的差別甚大？”</br> 解環愣了愣，卻是點頭道：“差了很多，很多很多。”</br> 她不曾想過，治理家國，是這樣難的一件事情。</br> 她不是帝王，更沒有經歷過這一切，沒人教過她，那種不知所措，才是讓她最為難過的。</br> 童念一喝了口熱湯，說道：“你說，官家還會回來嗎？”</br> 此言一出，解環忽的身形一怔。</br> 她張了張口，眼里明顯的有了慌張之色。</br> 童念一喝完了湯，起身道：“戶部還有事，我先走了。”</br> 解環的目光看向她，卻不知該如何接話。</br> 她便愣愣的看著，直至童念一的身影消失在了眼前。</br> 童念一最后的那一句話，好似一根針似的，扎在她的心頭，怎么也拔不出來。</br> ……</br> 沈秋月身為狐妖，她從不懂這家國之事。</br> 她來這兒，無外乎是因為解環允了她氣運之事。</br> 沈秋月也從未考慮過，自己有朝一日會頂上皇帝的位置，處理這家國之事。</br> 雖說，解環在每一樁事情上都有批紅，只需按照她的意思來批閱這些折子就好了，但是，每天面對這些自己不懂的東西，又有什么意思呢。</br> 她很是苦惱。</br> 這不是她想要的。</br> “你怎么了？”</br> 解環見了她后，問了一句。</br> 沈秋月說道：“我不想做這個皇帝了，我想走，這里已經不好玩了。”</br> 解環聽后愣了一愣，說道：“你若走了，如何瞞的過百官。”</br> 沈秋月道：“怎么瞞不過，我行，別人也行啊，你找誰都好，反正我不想干了，障眼法我不會，不過易容術我卻是懂，照著臉做個一模一樣的，沒什么難的。”</br> “你不要那氣運了？”</br> “要什么？你當我真是為了氣運來的？”</br> 沈秋月站起身來，說道：“我當初答應你，只是為了好玩而已，如今已經不好玩了，在這宮里，跟坐牢有什么區別。”</br> 解環一時也不知該如何應對。</br> 她找不到合適的人。</br> 她更信不過別人。</br> 這一樁秘密，除她跟燕南天之外，只有兩個人知曉，也她唯一信的過的兩個人。</br> 可如今，童念一領戶部尚書一職，根本就不可以來幫她，而且，以她的性子，大概率是不會來的。</br> 自己又該去找誰呢。</br> 解環感到了深深的乏力，她不禁看向了沈秋月，說道：“你再考慮考慮，也容我緩上幾日，找到合適的人，怎樣？”</br> 沈秋月聽后道：“那你快點。”</br> “嗯，好……”</br> 解環離開這里，回到了自己府上。</br> 此一刻，她感到了深深的乏力。</br> 頗有一種到頭來一無所獲的感覺。</br> 她有些累了。</br> 在這府上思索了兩日后。</br> 沈秋月遞了東西出來。</br> 是一幅人皮面具，戴上過后，與燕南天一般模樣，除卻身形之外，看不出半點破綻。</br> 解環知曉，沈秋月是在催促她快一些。</br> 在那個夜晚，解環也下定了決心。</br> ……</br> 一日清晨，忽傳噩耗。</br> 內閣解學士突發惡疾，氣絕于家中。</br> 幾位閣老連同著朝中官員皆來吊唁。</br> 而在那皇宮之中。</br> 沈秋月親手為解環戴上了那一副人皮面具，施以神通，將她身形上的差距，也一一彌補。</br> 沈秋月看著她，說道：“一模一樣。”</br> 解環聽后愣了一下，她看向了那面銅鏡之中。</br> 真的一模一樣嗎？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