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長生凝視著他,卻是平靜的道了一句:“借你吉言。”</br> 魔君聽后愣了一愣,隨即便大笑了起來。</br> 他一邊笑著,一邊搖頭,那般模樣看著尤為癲狂,讓人難以理解。</br> 魔君被遺留在了這輪回之地,這一次,再無夢法相伴。</br> 而陳長生,也奪回了自己的肉身,走向了屬于他的那片天地。</br> 在那輪回門前。</br> 滿月看著那一副魔軀徑直倒了下來,沉默了片刻后,只覺得恍惚不矣。</br> 可片刻后,她卻又只能嘆了口氣,搖著頭,什么話也沒有說。</br> ……</br> 當陳長生再度睜眼時。</br> 光亮落入雙眸,那般刺痛,讓他稍微清醒了幾分。</br> 他抬頭望天,那毒辣的太陽令人感到身上炙熱,冷熱之感再度落于身上,陳長生心中恍然。</br> “回來了……”</br> 他這般想著,抬眼望去,神念張開,望向這一片天地之間。</br> 時隔多年,重歸己身,可周遭的一切,卻都變了。</br> 妖亂席卷了南域,昇河以南的地界盡數被妖族所占,妖魔鬼怪神仙玄修皆在這人間掀起了一場動亂。</br> ‘一切都變了。’</br> 這樣的恍惚感讓陳長生感到熟悉不已,就好似似曾相識的朋友,可這也是令人痛苦的根源所在。</br> 他此一行,將踏上道路,一步一步,走向頂峰,問一問前路如何,問一問這詛咒何解。</br> 興許是世道多變,這天色也跟著多變。</br> 才沒走過多久,便見天色忽的暗淡下來,烏云卷積而來,使得這片天空變得沉悶無比。</br> “轟隆……”</br> 伴隨著一聲雷鳴,周遭的風雨雷氣盡數朝著陳長生聚攏而來。</br> 仿佛他與生俱來就帶著這樣的能力一般。</br> 陳長生愣了一愣,感到胸前炙熱,他低下頭來,扯開了衣衫,目光望去。</br> 卻見胸膛之間,有三道圖騰。</br> 一為應龍,二為狐君,三應麒麟……</br> 這些圖騰吸引著這天地之間的靈氣,源源不斷的補充至陳長生的體內,使得他自身有著用之不竭,取之不盡靈氣與法力。</br> 陳長生在剎那之間晃了神。</br> 他看著這三個圖騰,越發覺得熟悉,又似乎在某個剎那,明白了過來。</br> “老龍……”</br> 陳長生怔了一怔。</br> 雨水忽的灑落下來,落在了陳長生的身上。</br> 那應龍圖騰沒有半點反應,但陳長生卻親切的感覺到,那就是當初的老老王。</br> 陳長生的手臂顫抖,不敢相信,他輕觸而去。</br> “狐君?”</br> “墨玉?”</br> 兩尊圖騰沒有半點反應,可胸膛之上的炙熱卻讓陳長生徹底晃了神。</br> 陳長生抬起頭來,雨水灑在了他的面龐之上。</br> 此一刻,陳長生顯得是那樣狼狽,他就似那雨水逃竄的老鼠一般,令人覺得可笑。</br> “魔君!!!”</br> 陳長生緊咬著牙,眼中盡是怒意。</br> 陳長生此一刻恨到了極點,可他卻又根本殺不了這魔頭。</br> 若是魔君死了,他陳長生一樣也活不下來。</br> 同為本源,主死則次隨。</br> 陳長生握緊了拳頭,他在這一片昏沉的天色之下發出了嘶吼之聲。</br> 嘶聲吶喊,卻無人回應。</br> 他不明白,為何一切算計都落在了他的頭上。</br> 就因為他是陳長生嗎?</br> 僅是如此?!</br> 他不甘的怒吼著,此一刻真正動了殺心。</br> 風云色變,這片天地似乎亦有所應,悲鳴之聲好似于那天穹之上響應,雷聲震裂,好似在掩蓋著陳長生那奮力的嘶吼聲。</br> “轟隆隆!!”</br> 天地之間雷鳴死起。</br> 不斷蔓延而去。</br> 陳長生恨透了這個世道。</br> 再抬眼時,他的眼中再也沒了往日的平靜,更多的則是仇恨。</br> 他的眼中亦有了仇怨!</br> 多年醒來以后,忽的發現,自己當初的好友死于了他這幅肉身之手,被人煉為圖騰印著于身,誰又能接受這樣的痛苦呢。</br> 陳長生站起身來,抬手之間,身上濕透的衣衫重返如初,那狼狽的模樣一閃而逝。</br> 他踏步向前,濺起的水花尤為之重,啪嗒作響。</br> 沉重的殺意彌漫在陳長生的周身。</br> 這個曾經心靜如水,貪戀紅塵的先生,如今眼中,也多了幾分為達目的,誓不罷休的執著。</br> ……</br> 回到這人間第一個要去的地方。</br> 陳長生沒有去看望曾經的故人,而是去找了自己的劍。</br> 當聽雨劍看到陳長生的目光時,那般熟悉的感覺再度歸來。</br> 而當余有魚再度看到面前這個人時,卻是恍惚了一下。</br> 她皺了皺眉,問道:“你怎么變得不一樣了。”</br> 陳長生愣了一愣,反問道:“我們之間見過嗎?”</br> 剎那之間,陳長生回想了起來。</br> 似乎在那零散的記憶之中,他看到了那酒肆的小姑娘偷偷給他遞酒的畫面。</br> 余有魚愣了一愣,問道:“我們沒見過嗎?”</br> “見過。”</br> 陳長生點了點頭。</br> 他看向余有魚,說道:“陳某如今取劍又有,你可愿還我?”</br> 余有魚頓了頓,說道:“這本來就是你的東西。”</br> “嗯。”</br> 陳長生點頭道了一聲。</br> “多謝你這些年替陳某保管,陳某也替聽雨謝謝你。”</br> “小事……”</br> 余有魚看著陳長生,卻感陌生。</br> 心中莫名感覺眼前的人跟之前見到的,并不是一個人似的。</br> 這很奇怪!</br> 陳長生取了劍后便匆匆的離開了。</br> 余有魚望著這人的身影,她抿了抿唇,知曉這人早已不是當初的那個瘋子了,越發陌生,越發看不明白了。</br> “陳……”</br> 她喚了一聲,卻又不知該如何稱呼。</br> 陳長生回過頭來,看向了她。</br> 余有魚道:“如意姑姑走了,董姑姑將她葬在了青山城,她生前一直在念叨你,你去看看她吧。”</br> 陳長生聽后怔了一下。</br> 余有魚見他愣在原地,半晌都沒有反應,便道了一句:“你去過了嗎?”</br> 陳長生恍然間回過神來。</br> 他問道:“什么時候的事?”</br> 余有魚道:“很多年前了。”</br> 陳長生的目光復雜無比,他沉默了許久,長嘆了一聲后道。</br> “多謝。”</br> 他匆匆的走了,再沒回頭,只是那步伐好似著急了許多,氣息也亂了起來。</br> 余有魚站在原地,將聽雨劍送出去后,她好似也松了口氣一般,又好似放下了許多東西。</br> 她這一生,似乎都是因為這一柄劍而起。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