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錦見陳長生步入那夜色之中,心中也暗暗松了口氣。</br> 當她抬眼看去,卻見蕓香一直望著那巷子拐角,就算陳長生的身影已然不在,卻仍舊還在望著。</br> 紅錦說道:“他走了,你還看嗎?”</br> 蕓香回過神來,目光也從那巷子拐角收了回來。</br> 她握著紅錦的手,說道:“回去吧……”</br> 紅錦看著她,問道:“你是不是喜歡他?”</br> 蕓香聽到這話愣了一下,她搖了搖頭,卻沒有解釋。</br> “不喜歡?”紅錦問道。</br> 蕓香想了想,她也有些分不清楚自己對于先生到底是什么樣的看法,但肯定是與世俗的喜歡不同的。</br> 她摸了摸紅錦的頭,說道:“小孩子問這些做什么。”</br> 紅錦虛起了雙眸,她也只是望著蕓香,但卻并沒有反駁。</br> 蕓香便這么牽著她,回了唐府。</br> 紅錦好酒,她本以為今日喝不上了,但誰料這位蕓姑娘回去之后便大醉了一場,紅錦也落得幾杯美酒入腹。</br> 喝醉的蕓香什么話都沒有說,只是趴在那石桌上睡了過去。</br> 紅錦疑惑,嘴里念叨著:“喝醉了都一句話不說……”</br> “怎么會有這么悶的人。”</br> 她搖了搖頭,看向桌上的酒,這沒喝完的,自然是歸她了。</br> ……</br> 陳長生御劍歸去,原本與狐尊說的是一日,不料還是耽擱了些許。</br> 他回望了一眼那藕蓮坊外的千畝荷塘,想著有朝一日再來瞧瞧,這荷塘,怎么也看不膩。</br> 勿念,勿想,緣分既不可斷絕,便止于此處,雖不圓滿,但總歸留下了那么些許念想。</br> 陳長生舉起酒壺大灌了一口,迎著那頭頂的明月,酒水順著嘴角漾出。</br> 好似那逍遙二字,缺了半邊。</br> “想這么多做什么……”</br> 陳長生搖頭一嘆,御劍往那秋月坊歸去。</br> 正在他往前之際,卻是忽的目光一偏,借那余光往后瞧了一眼。</br> “嗯?”</br> 陳長生笑了一下,說道:“膽子還真大。”</br> 他索性就當作是沒瞧見,回了秋月坊外的流云觀。</br> 夜色朦朧,山里涌出了些許薄霧。</br> 原本山林間的蟲鳴鳥叫因為墨淵與蘇珺晗的禍害如今也聽不見了,故而顯得格外寂靜。</br> 陳長生推門而入,隨即便聽到那一龍一狐正站在石桌之前互相嚷嚷。</br> 待他們發(fā)覺陳先生歸來之后,立馬便又不吵了。</br> 墨淵瞪了一眼蘇珺晗,說道:“先生回來了,回頭再跟你吵!”</br> 蘇珺晗淡淡的瞟了他一眼,根本就不把他放在眼里。</br> 蘇珺晗迎向先生,說道:“陳先生此行可有收獲?”</br> 陳長生想了想,說道:“蹭上頓喜宴,算嗎?”</br> “想來很是熱鬧。”</br> “那倒是。”</br> 陳長生點了點頭,隨即說道:“狐尊著急否,不妨過了今晚我們再啟辰去元山。”</br> “不著急。”</br> 蘇珺晗笑道:“一去一來難免勞頓,先生休息便是。”</br> 寒暄兩句之后,陳長生便去了數個里。</br> 蘇珺晗放下了手,目光則是看向了身旁的墨淵。</br> 墨淵白了他一眼,說道:“惺惺作態(tài),道貌岸然,你以為先生會看不清你的真面目嗎。”</br> 蘇珺晗說道:“或人或妖都有兩面,只因世道容不下這個‘真’字。”</br> 墨淵皺起了眉頭,說道:“我便是‘真’,世道可沒有容不下我。”</br> “是嗎?”蘇珺晗笑了笑,意味深長。</br> 墨淵想了想卻是改口道:“不說全是‘真’,若有十分,我少說有九分,但你蘇珺晗,卻是連三分都沒有。”</br> “過獎了。”</br> “可不是夸你。”</br> “凡事不都是我覺得重要一些嗎。”</br> 墨淵聽到這話頓了一下,說起這些深奧的話時,他就覺得蘇珺晗莫名有些討厭。</br> 他搖了搖頭,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不跟你吵了。”</br> 蘇珺晗聽后點了點頭,正巧他也想歇歇。</br> 誰料兩人才坐下沒多久,忽有一道氣息出現在了山下。</br> 蘇珺晗與墨淵對視一眼,隨即目光一同朝著館門口子望去。</br> 蘇珺晗說道:“這么晚了,竟還有來者。”</br> “不消停啊……”</br> 墨淵搖了搖頭,嘆道:“會不會是來拜訪先生的?”</br> “出去瞧瞧吧。”蘇珺晗道了一句。</br> 二位‘門神’來到了觀門口,順著那臺階往下望去。</br> 山上的并非是人,而是一只妖物。</br> 這妖怪穿著一身白衣,容貌秀氣,但那氣息起伏不定,似乎是受了重傷還未痊愈。</br> 他一路跟隨著陳長生來到此地,之前挨了一道雷法,若非靠著一道符箓,險些就身隕西蕭。</br> 白衣妖怪明知不敵,但還是跟上來了。</br> 當那妖怪出現在墨淵與蘇珺晗眼中的時候,二人都看見了那妖怪背后隱藏著的兩對角。</br> 墨淵皺起了眉頭,低聲問道:“這是什么妖怪。”</br> “角似鹿,立于背……”</br> 蘇珺晗見的比墨淵多些,眉目間掠過一抹青光,隨即便認出了這上山的妖怪。</br> “原是乘黃……”</br> 蘇珺晗看著那妖怪,皺起眉頭道:“不是都死完了嗎。”</br> “什么死完了?”墨淵問道。</br> 蘇珺晗說道:“早在久遠之時,世間有妖名曰乘黃,傳聞其狀如狐,其背上有角,乘之壽增兩千歲。”</br> 墨淵卻是不信,說道:“一聽就是假的。”</br> “曾壽兩千歲的確是假的。”</br> 蘇珺晗說道:“我曾在狐族秘傳中見過些許記載,乘之增壽并非是假,凡人一乘可增壽一甲子,境界低微的修士乘之亦可增壽數年,但相隨著的,乘黃也會因此折損妖力與壽元。”</br> “也是因此特性,凡人、修士為延壽元,便四處尋找乘黃之蹤跡,不過七個甲子,乘黃便只存在于傳說之中了。”</br> 墨淵皺眉道:“滅種?”</br> 蘇珺晗點了點頭,說道:“很多上古時的神獸都是因此亡沒于歲月之中的。”</br> 墨淵張了張口,不知該如何評價。</br> 乘黃走在臺階之上,他的目光之中也見到了那兩位立在觀門處的妖怪。</br> 僅是一道目光,便讓他感到有些喘不過氣來。</br> 他有些退縮,但想了想還是邁步走了上去。</br> “二位……”乘黃張了張口,心中默默捏了一把汗。</br> “找陳先生的?”墨淵問道。</br> 乘黃回憶了一下,點頭道:“便是方才進觀的先生,我尋他…有事相求。”</br> 乘黃感受到面前這兩位磅礴的妖力,心中難免有些膽怯。</br> “敢問兩位妖王是……”</br> 墨淵平靜道:“碧波湖,墨淵。”</br> 蘇珺晗開口道:“元山,蘇珺晗。”</br> 乘黃頓了一下,思索起了這兩尊妖王的名號,僅是一瞬,他就猛然間反應了過來。</br> 莫非……</br> 他的雙腿忽的打起顫來,額頭上也流下了冷汗。</br> 墨淵笑道:“看來是聽說過我倆。”</br> 聽到這話乘黃更是確定了。</br> 他顫顫巍巍開口,問道:“小妖惶恐,不知是真龍狐尊當面,還望恕罪。”</br> 墨淵擺了擺手,說道:“不必如此。”</br> 乘黃喘著粗氣,小心問道:“不知…二位為何會在此地?”</br> 墨淵想了想,答了一句。</br> “看門。”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