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回了流云觀,回去之后便開始閉關了。</br> 乘黃和墨淵見此狀也不敢多打擾,但在某一日黃昏日落之時。</br> 墨淵再次來到后院的,卻是再沒見到先生的身影。</br> 乘黃看了一眼墨淵。</br> 只見墨淵一聲嘆息:“先生又不見了……”</br> 乘黃眨眼道:“要不然,我們?nèi)フ艺蚁壬俊?lt;/br> 墨淵聳肩道:“你要是找得到,這個大哥你來當。”</br> 他拍了拍乘黃的肩膀,說道:“行了,該干嘛干嘛去吧,先生他啊,估計好一陣子都不會回來了。”</br> 陳長生又死了,好在此番不曾留下什么沒有解決的事情。</br> 只是那身外化身,便只有在下次醒來的時候再煉制了。</br> 轉(zhuǎn)眼見那槐序消逝,一抹蕭瑟的秋風吹進了院子里。</br> 道觀之中如往日一般平靜。</br> 有了乘黃過后,墨淵便時常去凡間游玩,回來的時候總是會帶些好東西給乘黃,要么是一些凡間的小玩意,要么就是功德還有一些法器寶貝。</br> 乘黃總是覺得他下山去沒干什么好事,反而像是去打家劫舍去了。</br> 不過在墨淵的幫助之下,乘黃的修為也慢慢有了起色,至少不用再擔心壽元將盡了。</br> 一年如一日,他立在那流云觀的垂脊之上,守著這里,也守著自己。</br> 僅是寥寥歲月,無風無浪,但卻依舊讓他難以忘懷。</br> 這里,比什么都好。</br> 奔波千載,如今總算有了個落腳的地方。</br> 如果可以的話,乘黃愿意一直留在這里,就做一只垂脊獸。</br> ……</br> 在那天下江湖之中,有一年一女落腳于一處坊鎮(zhèn)之中。</br> 此處臨近當年的大景邊關,當年景帝征兵坊中的青壯年都被抓了去,后邊關戰(zhàn)敗,此地之人遭遇劫掠,逃無可逃之下將坊中孩童一并藏進了地窖之中,這才逃過了一劫。</br> 再到后來,此地便只余下了三十一位孤兒,一夜哭聲過后,他們將村子重新收拾了出來,迎接著最冰冷的年關。</br> 馬背上拖著醫(yī)箱,上面還坐著一位戴著斗笠的男人,他看了一眼這座村子,視線掃過所有的孤兒。</br> “咱們幫幫他們吧。”童知喚道了一句。</br> 桃兒姑娘點了點頭,說道:“可是咱們的盤纏也有些不夠了。”</br> “不一定要給錢。”</br> 童知喚和煦一笑,說道:“咱們這一路上都沒怎么停下過,倒不如就在此地歇歇腳,趁著這個空子,我也可以教他們點醫(yī)術,學點東西,也能多一口飯吃。”</br> 桃兒姑娘思索了一下,笑道:“我覺得不錯。”</br> 些許言語之間,他們便在這里住了下來。</br> 起初的時候這里的孤兒還對他們有些排斥,因為不管怎么說這兩個人都是外人,面對過那些苦難之后,他們對于外人的信任便成了空談。</br> 不過好在,這些孩子心地還是干凈的,一翻接觸之下,便也逐漸熟絡了起來。</br> 這群孩子沒了爹娘過后便相依為命,他們給自己又取了名字,從一排到三十一,便這么喊,大哥,十七弟,十八妹……</br> 跟他們打一片過后,童知喚便問了一個問題。</br> “想學醫(yī)嗎?”</br> “學醫(yī),可以做什么?”</br> “治病。”</br> “大哥哥,學會了是不是就可以給哥哥姐姐們治病,那樣就不會再有人病死了?”</br> 童知喚看著說出這句話的女娃娃,他心中頓了一下,隨即摸了摸她的頭,說道:“對,想學嗎?”</br> “想!”</br> “我也想,我也想!”</br> 桃兒姑娘看著這一群天真懵懂的孩子,她的臉上也不禁浮現(xiàn)出一抹笑意。</br> 桃兒姑娘說道:“書上常說孩童天真無邪,這無邪二字,當真不假。”</br> 童知喚教了他們一些藥理與基本的醫(yī)術常事,他留在這的時間不長,能教多少便教多少。</br> 雖說這些東西治不了什么疑難雜癥,但對付一些簡單的病癥還是可以的。</br> 桃兒姑娘正在掃著學堂里的落葉,卻忽聽外面?zhèn)鱽砗奥暋?lt;/br> “師娘。”</br> “師娘師娘!”</br> 桃兒姑娘愣了一下,問道:“誰教你們這么喊的?”</br> “十七哥說的,師父是師父,師娘就是師娘咯。”</br> “凈瞎說……”</br> 桃兒姑娘一時臉紅了起來,道了一句后便匆匆離開了。</br> “十七哥,師娘為什么臉紅啊?”</br> “不知道啊。”</br> 一群孩子你看我我看你,都不知道為什么。</br> 幾個孩子,又能懂什么。</br> 桃兒姑娘撇了一眼外面幾個孩子,她臉上的紅暈淡去,她的眼神飄忽,慢慢的自己也不知道在看什么了。</br> 待她回過神來時,嘴角卻是揚起一抹笑意。</br> 他們在這里待了大概兩個月,臨行之時,童知喚將一本筆記留在了這里,交給了那些孩子。</br> “師父師娘……”</br> 這群孩子眼里都是舍不得,但對于童知喚而言,他能幫的事情也只有這些。</br> 童知喚只是說道:“都回去吧,往后還會再見的。”</br> 那一日三十一個孩子跪在了坊門口。</br> 童知喚僅是看了一眼,便挪回了目光。</br> 他怕自己心一軟就留下來了。</br> 而他們?nèi)粋€人,也沒有其余的話,便這么跪著,一直到他們二人的身影消失在了路道盡頭。</br> “都起來吧。”</br> 為首的大哥低著頭,道了一句:“以后有出息了,肯定還能再見到師父師娘的。”</br> 他的手中握著那本醫(yī)術,里面記錄的,都是師父這些年行醫(yī)留下的筆記,他將其藏在了衣衫里,一點都不敢耽擱。</br> 他們這三十一人的命運,早在童知喚踏入這里的那一刻,便不一樣了。</br> 往后種種,全憑本事。</br> 桃兒姑娘回頭望了一眼,口中喃喃道:“真有點舍不得啊。”</br> “人各有命,往后的命運當由自己做主,這是陳先生教會我的第一個道理。”</br> 童知喚和煦一笑,說道:“要走的路,還很長很長呢。”</br> 桃兒姑娘眉眼抬起,問道:“接下來去哪里呢?”</br> 童知喚說道:“不妨去西蕭瞧瞧?”</br> 桃兒姑娘和煦一笑,說道:“都行。”</br> “你去哪,我就去哪。”</br> 迎著那落日余暉,身下的馬兒慢慢往西走去,二人的身影也逐漸消散在了青山之下。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