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到了江河之口下了船。</br> 下船過后在附近客棧之中大吃大喝了一頓,隨后便又繼續啟程。</br> 進入河道的船只不多,此刻又到了日暮,江邊的船只便越發少了,只剩下一艘。</br> 不過,卻是個竹筏。</br> “竹筏,如何?”商陸問道。</br> “有何不可。”</br> 二人隨即上了竹筏,給那船家遞上了幾文錢。</br> “坐穩咯!”</br> 撐船的老者滿頭白發,但那身子骨卻是硬朗的很。</br> 在那船上還撐著一根桿,牽著魚線,似乎是在等著魚上鉤。</br> 趙貞見后覺得有些新奇,于是便問道:“船家一邊撐船一邊釣魚,就不怕河水把餌給掛了去?”</br> 蒼老的船夫打開竹筒灌了一口酒,笑道:“釣著玩的,有就有,沒有就沒有。”</br> “可否拿起來看看?”商陸問道。</br> 船夫道了一句:“可以。”</br> 商陸將那桿提了起來,隨后便見到那鉤上空空如也,一點餌都沒有。</br> “果然被河水淌走了。”商陸說道。</br> 趙貞說道:“那不是多此一舉。”</br> 撐船的船夫說道:“那也不見得,沒有餌一樣也能釣上來魚。”</br> 趙貞聽后說道:“這沒有餌,又怎么會有魚上鉤,我是從未見過。”</br> “沒見過不代表沒有。”</br> 船夫笑了笑,說道:“當初就有一人借我這桿在那河邊釣上了一條四斤多的大魚。”</br> 趙貞聽后愣了一愣,隨即搖頭道:“無稽之談。”</br> “是真有這么一回事。”</br> 船夫手上用力,竹筏接著往前,他開口說道:“你若是不信便不信吧,這世上奇人異事數不勝數,總是有讓人不解的事。”</br> 商陸倒很是好奇,開口問道:“老人家不妨與我說說?”</br> “不是不信嗎?”老人家笑問道。</br> “我信。”</br> 在商陸看來,這世上沒有什么不可能的事。</br> “那是好多年前的一樁事了……”</br> 老人家將那從前所經歷之事一一道來,說起了那位沒錢坐船的青衫先生,又說起了那條魚。</br> “本來我也沒覺得有什么。”</br> “但到后來回船的時候老頭子我卻忽然想起那人到底有沒有用餌。”</br> “于是我便拋開了魚腹,仔細尋探之下,才發現根本就沒有餌。”</br> 老人家深吸了一口氣,說道:“當時還被嚇的不輕。”</br> 趙貞聽后卻是搖頭道:“許是那魚餌已經成了魚糞了。”</br> 老人家笑的咧起一排黃牙,他也不反駁了,只是說道:“興許是吧。”</br> 商陸聽完之后思索了起來。</br> 若說別的,他或許還猜不到,但他卻清楚的記得那老人家口中說起的青衫先生。</br> ‘陳先生當真是不同于常人……’</br> 商陸亦是沒有想到,在這小小的江河之間,竟還能聽到這些傳聞。</br> 也不知在那些歲月里,陳先生在這紅塵之中留下了多少東西,著實讓人覺得心中悵然。</br> 二人下了船后便臨近了衍縣。</br> 趙貞問道:“你信了那船夫的話。”</br> 商陸點頭道:“嗯,因為他本就是說的真話。”</br> 趙貞搖了搖頭,他覺得商陸當真是想當然,這樣編出來的故事也信。</br> 他也不再問這事,而是說道:“再往前走便是衍縣了,可還順路?”</br> “順。”</br> “這樣嗎……”</br> 二人到了衍縣過后各自換了一匹快馬。</br> 坐在馬背上的商陸問道:“趙兄接下來去哪?”</br> 趙貞說道:“往西南方,到安寧縣,難不成你還順路。”</br> 商陸眼中閃過一抹微光,點頭笑道:“我若是說順呢?”</br> 趙貞在那么一瞬間警惕了起來。</br> 二人對視良久。</br> 商陸忽的開口道:“我之去處,喚作秋月坊,趙兄可有耳聞?”</br> 趙貞凝視著他,說道:“同一地?”</br> “這樣巧嗎?”</br> 商陸將手背在身后,在他的腰間已然藏好了一把短刀,稍有變故他便打算出手。</br> 而趙貞亦是護住了手臂,在那手臂之下,藏著一柄小劍。</br> 二人對視良久,眼中都在警惕著對方。</br> 但在僵持了片刻之后。</br> 商陸卻是收回了手來,看著趙貞道:“興許真是緣分使然呢?”</br> 趙貞猶豫了一下,也松開了手。</br> “就當是吧。”</br> 若是再僵持片刻,趙貞或許就會先下手,但在最后的時候,他卻是猶豫了。</br> 因為他的確對這個人感到好奇。</br> 會是清泊侯的人嗎……</br> 但趙貞怎么看都覺得不太像,他這個弟弟他再了解不過了,與他一般性子,又怎會容許這樣的人存在。</br> “駕!”</br> 二人乘快馬一前一后行于官道之上。</br> 馬蹄聲逐漸遠去,伴隨著那日暮最后一抹余暉,直奔那秋月坊而去。</br> 商陸走在前頭,而趙貞亦是不甘落后,僅是馬術之間,便起了一場較量,直至最后之時爭鋒相對,并排而行,你不讓我,我亦不讓你。</br> 而當他們就到抵達秋月坊時。</br> 卻是忽的起了變故!</br> 只見那林中忽的躍出數道影子。</br> “殺!”</br> 話音落下,數十余人抽出長刀借著那夜色朝著那官道上乘快馬之人殺去。</br> 趙貞面色一怔,連忙甩手握住短劍。</br> 商陸也第一時刻抽出了刀來,問道:“來殺你的?”</br> 趙貞沉默了,道了一句:“你可以先走,我對付的了。”</br> 商陸搖頭道:“興許也有可能是殺我的。”</br> “殺了他們!”</br> 隨著一聲震呵,在那夜色之下,刀光劍影掠過眼前。</br> 趙貞鼓動內力,持短劍相對,但坐在馬背上怎么也占不到上風。</br> “趴下!”</br> 商陸一聲大喝,揮出刀來,一震之間將那飛掠而來的箭擋了下來。</br> 趙貞伸手接下一支箭,開口道:“箭上有毒!”</br> “嗎的!”</br> 商陸罵了一句,隨后一拍馬背舍棄了短刀,殺進了人群之中。</br> “別去!”趙貞驚呼一聲,但卻已經遲了,但一下刻,他卻是愣住。</br> 趙貞見其氣血波動,驚呼道:“八品武者!?”</br> “轟!”</br> 只見商陸一拳之下轟向一人面門,血光四溢染紅了落下月光。</br> “保護主上!!”</br> “殺!”</br> 忽然之間,兩名暗衛匆匆趕來,他們皆是抽出長刀,殺向了暗中之人。</br> 這個時候,這兩波人才見了面。</br> 一時間這個林間亂作一團,三股勢力拼殺在一起,又是黑夜之下,唯見刀光劍影與那慘叫。</br> 商陸乘機將趙貞抓了出去,尋了一處安全之地。</br> “你到底是什么人?!”商陸質問道。</br> 趙貞則是加高了音量,問道:“你到底是什么人!?”</br> 隨著一聲聲慘叫在耳畔響起。</br> 商陸見那箭已經停了,隨即他掐著手指吹了一聲哨響。</br> 而趙貞見此狀亦是歷聲道了一句:“回去!”</br> 一聲哨響,一聲厲喝。</br> 眨眼間安靜了下來,刀劍之聲盡數淡去,唯余遍地哀嚎。</br> 借著月光,那官道之上躺著無數道尸首。</br> 而在那尸首之前僅站著兩道人影。</br> 趙貞與商陸喘息著。</br> 二者目光相對,隨即便是一陣沉默。</br> 他們都在猜忌著對方,卻又遲遲沒有動手。</br> “在衍縣之時你退了一步,這一次便換我退這一步。”</br> 趙貞看著他,道了一句:“方才多謝救命之恩。”</br> 商陸看著他,沉吟良久過后,微微點頭。</br> 二者都不再詢問對方的身份。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