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陸進門過后第一眼便瞧見了那院中枯萎的桃樹，他瞧了許久，好似在打量著曾經的故人一般。</br> 記得當初離開的時候，這顆桃樹仍是一片蔥郁碩果累累，如今歸來之際，卻成了一棵枯樹。</br> 商陸輕嘆一聲，隨即便看向了這觀中各處，與當初…一般模樣，一點沒變。</br> 他頓足思索著，心中忽的有了一個念頭。</br> ‘若是師兄師妹都還在就好了。’</br> 商陸回過神來時無奈一笑，心想自己總是想這些久遠的事。</br> 他抬起頭來，隨即穿過正堂朝那后院走去。</br> 他的步子停在了那亭子前。</br> 商陸拱手低頭，敬言道：“大先生。”</br> 陳長生說道：“過來坐就好了，這里可是你的家，陳某才是外人，何必客氣呢。”</br> 商陸笑了笑，隨即便走進了亭中。</br> 陳長生見他坐下后便問道：“你身為人皇不在西蕭好好待著，怎的來了大襄了。”</br> 商陸舒了口氣，說道：“前些年先生途經西蕭時與我說起師父，知道過后我便一直想回來看看，只是那時候西蕭太過混亂，抽不出空來，后得大先生指點，幾年之間，西蕭如今也說得上是太平了，這才抽出空回來一趟。”</br> 陳長生點頭道：“有這心是好事，只是這樣貿然前來予你而言恐怕不妥，若是身首異處，這天下估計又得亂了。”</br> “大先生放心，我一路過來都很小心，不曾對外透露過半點。”</br> 商陸道了一句，卻又忽的說道：“不過說來，半途上倒是遇到了一個人，姓趙，告訴我說叫做趙興隆，想想便不是真名，只是這趙姓恐怕是不簡單，但后來的事卻又有些奇怪，此人好像也不是因我而來的，對了，他也來了，只不過方才好像被攔在門口了。”</br> 陳長生笑了一下，說道：“他啊……”</br> 商陸問道：“大先生知道他是誰嗎？”</br> 陳長生看著他，搖頭笑道：“不知道。”</br> 商陸見先生那神色便明白了過來，大先生恐怕是知道的，只是并沒有告訴他。</br> 這般說來，那位趙兄恐怕身份也不簡單。</br> 正說著，就見趙貞走進了后院。</br> 他一眼瞧見了那坐在長亭之中的二人。</br> 趙貞眼前一亮，隨即闊步走上前來，他倒也不客氣，進了長亭之后便坐了下來。</br> “不錯，這倒是個清閑的地方。”</br> 趙貞道了一句，隨即看向陳長生，笑道：“敢問可是此地觀主？”</br> 陳長生搖頭道：“非也，此地觀主早已仙逝，只是托陳某照看一二罷了。”</br> 商陸為其介紹道：“這位是陳先生，乃是山中隱士。”</br> “原來如此。”</br> 趙貞點頭道：“難怪看著不像道長，反而像是書生。”</br> “也不是書生。”</br> 陳長生道了一句，隨即問道：“卻不知居士上山來是為何事，求愿？祈福？還是算卦呢？”</br> 趙貞正要開口，卻是頓一下才說道：“算卦。”</br> 陳長生微微點頭，隨即問道：“居士想算些什么？”</br> 趙貞一時來了興趣，玩味道：“不妨便算一算我想算什么？”</br> 陳長生說道：“陳某算過的卦不少，但卻從未收過銀兩，不過若是居士你的話，當是千金一卦。”</br> “裝神弄鬼。”</br> 趙貞嗤笑一聲，說道：“雖然不知你們是從何得知我的動向的，左右不過是清泊侯讓你來的吧，這樣的小伎倆，你還是收起來吧。”</br> 商陸聽后頓了一下，說道：“趙兄怕是想的有些多了。”</br> 趙貞看了他一眼，說道：“你莫非還信算命一說？”</br> 商陸搖了搖頭，說道：“陳先生在這觀中已經待了很多年了，恐怕不是你口中所說的人。”</br> 趙貞皺起了眉頭，他看了一眼‘陸商’，又看了一眼面前這個身著青衫之人。</br> 他湊在‘陸商’身旁，問道：“你怎的知曉？”</br> 商陸小聲答道：“我早年便來過這里，拜訪過這位先生，你恐怕真是搞錯了。”</br> 趙貞思索了起來，他怎么都覺得有假。</br> 如果這人真是清白的，那門口之人又是如何知曉他的身份的？</br> 當趙貞再次看向陳長生時便聽其問道：“趙居士還算卦嗎？”</br> 趙貞回過神來，說道：“算。”</br> “千金一卦。”陳長生說道。</br> 趙貞聽后說道：“暫時沒有那么多現銀。”</br> “無礙，可以賒著。”陳長生說道。</br> 趙貞點了點頭，說道：“也好，到時候我差人給你送來便是，不過趙某就是想讓你算算我想算什么，可否？”</br> 陳長生看了他一眼，說道：“陳某只算一卦，居士可要想好。”</br> 商陸連忙扯了扯趙興隆，說道：“你且慎重，這位先生可是算無不準，切莫兒戲。”</br> 趙貞卻是擺手，說道：“就算這個。”</br> 商陸有些著急，“你這人……”</br> 趙貞說道：“陸兄不必再勸，趙某就想看看他能耍出什么把戲，舊景那司天監的玄天道人亦是神棍，后來我派人將其吊死在了西市菜口，死相極慘，若是算不準，那么也會是這個下場。”</br> 陳長生笑問道：“當真不換了？”</br> “不換。”</br> 陳長生聽后道：“那好。”</br> 趙貞則是問道：“接著要如何？生辰八字？還是要滴血？”</br> 陳長生搖了搖頭，說道：“都不用，居士想算的東西，陳某已然知曉了。”</br> 趙貞玩味道：“那你倒是說說看，我想算什么？”</br> 陳長生看著他道：“居士想算的是你身旁這位是何來歷？陳某說的可對？”</br> 此言一出，趙貞與商陸都是不禁一愣。</br> 商陸轉頭看向趙貞，問道：“你算我作何！？”</br> 愣神的趙貞在商陸這一聲輕喚下清醒了過來。</br> 他有些不可置信的看著那青衫之人。</br> 這人……</br> 居然真的算準了！？</br> 為什么會這樣？</br> “你到底……”</br> 趙貞頓了一下，問道：“是如何算到的？”</br> 陳長生看著他道：“這就不是居士該知道的了，此卦就算結了，一卦千金，居士可莫要忘了。”</br> 商陸看了‘趙興隆’一眼，他不禁搖頭一嘆。</br> 趙貞見其這般于是便解釋道：“趙某只是好奇，并未懷疑什么。”</br> 商陸面色冷峻，說道：“我并非是因此而失望，而是因為趙兄你根本就不知曉自己錯過了什么。”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