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階數(shù)百,一段字跡掩蓋著另一段字跡,層層疊疊,不知道經(jīng)過了多少歲月,又淹沒了多少人物。</br> 當二人來到城頭上往外看去的時候,見那遠處是一片荒蕪之景。</br> 外面本來也有山巒與樹木,但最終都在一場場大戰(zhàn)之中被夷為平地,直至如今到了一片荒涼。</br> 陳長生聽著宋孤刀念出了數(shù)十個名字,每說起一人,宋孤刀的目光之中便會多一分堅毅。</br> 城墻邊上正有一位袒露著胸襟打盹的男人,臉上皆是胡渣,帶著一臉的麻子,面色微紅,好像是吃醉了一般。</br> “喲,這不是宋魁首嗎。”吃醉的男人語氣戲謔,但實則卻只像是好友之前的招呼一般。</br> 宋孤刀看向他道:“麻子,你還是少喝點酒吧,在這城樓上興許一不注意就沒命了。”</br> 男人只是無所謂的擺了擺手,說道:“不喝才是不清醒,得了得了,爺爺我繼續(xù)睡了。”</br> 宋孤刀嘆了一聲,隨即繼續(xù)往前。</br> 一邊走著,他一邊與陳長生解釋道:“他叫,唉,我也記不得了,他臉上麻子多,都喊他麻子,是個打拳的,五十多年前來的這里,那時候他還能一人戰(zhàn)兩尊六境,到如今,一尊都有些難了,練拳的,身上暗傷數(shù)不勝數(shù)……”</br> 陳長生看了他一眼,只是微微點頭,默不作聲。</br> 這城墻上的人不多,一眼望去也不過二三十,各有各的模樣,瞧著沒有半點規(guī)矩。</br> 宋孤刀無奈笑道:“雖然他們一直以來都沒什么規(guī)矩,但若是有事,都是他們沖在前面。”</br> 兩人一路來到了城樓之上。</br> 在這里看的更加遠一些,一雙眸子望去,見那遠處層山疊繞,但也是從那群山之下分割,成了一片荒原,瞧著甚是突兀。</br> 陳長生喝了一口酒,問道:“還有嗎?”</br> 宋孤刀頓了一下,說道:“有,太多太多人了,前輩要是不樂意聽的話,那我就不說了。”</br> 陳長生問道:“你說這么多,是想陳某留下來吧?”</br> “嗯。”</br> 宋孤刀坦然承認了下來,說道:“見到前輩的第一眼我便知曉前輩定是非同之人。”</br> “這些年來神域死傷慘重,一甲子前的一場大戰(zhàn)更是使得城上之人十不存一,這也使得原本三年一次的城臺祭祀改為了一年,可是有新人來,同樣也有老人去,盡管改為一年一次,但仍舊是杯水車薪。”</br> 陳長生說道:“我記得你說,你對那大義并不在意。”</br> 宋孤刀點頭道:“是,若不是我那師父留了遺言給我,我才不做這個魁首呢。”</br> 他無奈一笑,說道:“他姜守義就算要死了也不安寧。”</br> 陳長生沒有接話,而是說道:“所以你的意思就是想我留在這,這樣一來也多一份助力,神域也能多些喘息之機。”</br> 宋孤刀轉頭看向他,說道:“潛入妖域的探子傳來消息,說在最近妖族將會有大動作,憑借著如今僅剩的這些人,恐怕是難以抵擋。”</br> “我也只有另謀他路,不放過一點機會,否則當那一刻真正到來的時候,這里,后面,都將被踏作平地。”</br> 宋孤刀目光灼灼,看著陳長生道:“前輩幫幫我吧。”</br> “宋某愿作牛馬,只求前輩護我神域些許歲月,熬過這段艱難的歲月。”</br> 陳長生笑了一下,搖頭說道:“你這人這般實誠,連半點多余的話都不愿講嗎。”</br> 宋孤刀說道:“實在是沒有辦法了,危難就在眼前,與其繞著彎子,倒不如直截了當?shù)闹v了,誰又能料到變故何時會來呢。”</br> 陳長生思索了一下,說道:“我與你無親無故,與這個天下亦是如此,你應該想得到這件事的結果不會讓你滿意。”</br> 宋孤刀并不意外,只是說道:“前輩說的也對,無親無故,也無情分,便不該奢求他人相助,我也只是提一提,興許在不久的將來前輩會變了主意呢。”</br> 陳長生說道:“將目光放在一件不確定的事上可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情。”</br> “前輩教訓的是。”</br> 宋孤刀笑道:“但是…總要試一試的,萬一呢……”</br> 陳長生見宋孤刀目光堅毅,好似篤定他一定會出手相助一般。</br> 陳長生心中思索了一翻,但也沒再說些什么,只是心中好奇此人要如何改變他的想法。</br> 這樣一場沒有定論的談話,在兩人的目光看向遠處時淡去,話也沒有說到底。</br> 城上風大,陳長生便多喝了兩口酒,風吹著他鬢角的發(fā)絲,透過那城下的一片荒蕪,好似看到了數(shù)不清潑灑出的血淚。</br> 他竟也分不出來該怎么定義這里的人。</br> 舍得用萬人精血集于自身,但卻又將那所得之物盡數(shù)拋出,到了此刻,對錯已經(jīng)沒了定論。</br> 只能罵這天地了。</br> ……</br> 二人并未在城上呆太久。</br> 宋孤刀給陳長生找了一處偏僻的院子住下,地方倒是不錯,比較清凈。</br> 宋孤刀說道:“前輩這段日子便在這里住下,若是想走的話,可否勞煩前輩也知會我一聲。”</br> “短時間應該不會走。”陳長生說道。</br> “有前輩這句話,我也就放心了。”</br> 宋孤刀心中懸著的心落了下來。</br> 他雖然表面上看著隨意,但實則心中對于此人萬分關注,如今的神域猶如火上的螞蚱,若是抓不住這棵救命稻草,那就真的無力回天了。</br> 宋孤刀道了一聲告辭就離去了。</br> 陳長生打量了一眼院內(nèi),見這里的陳設都有些老舊,院內(nèi)也是一片死氣。</br> 他走過院中,一念之下,那院中角落長出了一棵桃樹,伴著幾棵君子蘭從地上冒出頭來。</br> 枯死的水井重新冒出了水源,正堂之中多出了一張長桌,與一張椅子。</br> 各處陳設再一念之間煥然一新,院中也煥發(fā)出了勃勃生機。</br> 陳長生坐了下來,他不禁搖頭一笑,口中喃喃道:“我來這到底是做什么的啊……”</br> 想著想著,他卻又嘆了口氣。</br> 到如今玉萱與《往生經(jīng)》依舊沒有半點線索,到時候回去,又該怎么與本體交代。</br> “他不是我,但我即是他,所思所想,應當都是相同的,想來也不會有什么不對。”</br> 想到這,陳長生便安然自得在這的住了下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