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一直不化便沒有吃的,白子秋近些日來也沒再去擺攤了,多數時候都在谷里待著。</br> 他不同于陳長生不用吃東西,如今的他早已不似當年的那個劍仙了,饑餓之感再度襲身,不禁有些為難。</br> 陳長生看出了他的窘迫,于是送了他一縷法力。</br> 這樣倒是不用挨餓了,但這縷法力又能持續得了多久呢。</br> 于是乎白子秋便背起了之前的那一堆物件走出了山谷。</br> 陳長生問他:“這般大的雪,妖域集市恐怕也空了吧?”</br> 白子秋搖頭道:“妖市都有固定的日子,風雪再大也會有妖去的,去換些糧食,不至于挨餓。”</br> 陳長生聽后便不再多說什么。</br> 白子秋是個倔強的人,與他的劍心一般,許多時候都接受不了他人的恩惠,就算是不經意間的都不行。</br> 這倒不像他師尊一般厚臉皮。</br> “陳某隨你一同,正好見識見識。”</br> 陳長生隱藏了自身的人氣,五境大妖的氣息從他身上散發出來。</br> 兩人走在這風雪之中。</br> 陳長生在后面望著白子秋步路蹣跚的身影。</br> 白子秋每走一步,似乎都有些吃力。</br> 這個傾天劍修,當真是老了。</br> 陳長生輕嘆一聲,這歲月滄桑,最終是熬人,不過好在,卻不曾熬去這位劍仙的風骨。</br> 這短短的幾里路,白子秋便走了將近一個時辰,到的時候他的臉上已是一片通紅,吐氣也不見白霧。</br> 白子秋說的沒錯,這妖市的確不曾荒涼,似乎是有大妖出手隔絕了此地,進來之后也多了幾分暖意。</br> 不過相比起之前,來妖市的妖怪少了許多,多了幾分蒼涼。</br> 白子秋找了一片空地,將那布包里的東西擺在了地上。</br> 他帶的所有東西都在那攤子上,唯獨那柄劍抱在手里。</br> “等吧。”白子秋說道。</br> 陳長生坐在他身邊,問道:“你以往是怎么過冬的?”</br> 白子秋說道:“以往的時候雖然下了大雪,但在入秋的時候,總是會留下一些糧食和靈精之類的……”</br> “今年入秋之后逛妖市的少了很多,好像是妖域出了什么事,留下的糧食也不夠吃。”</br> 白子秋將兩只手卷在一起,那雙手被凍得通紅,不愿意展露出來。</br> 他閉目小憩,等待著有妖來買他攤子上的物件。</br> 這些物件,其實都不算值錢。</br> 有些是他早年在人間的時候撿來的,有些則是在妖域尋得的靈草,但幾乎都不是什么值錢的玩意。</br> 路過的妖多是瞥了一眼就走了,對那攤子上的東西毫不在意。</br> 陳長生見沒有妖光顧,于是便也撐起了下巴小憩了起來。</br> 卻不曾想才睡了一小會,就聽到一道聲音傳來。</br> “這個……”</br> “怎么賣?”</br> 白子秋與陳長生睜開了眼。</br> 在那攤子面前站著一個穿著黑色斗篷的女妖。</br> 陳長生挑了挑眉。</br> 女妖與陳長生對視,她張了張口,好似想說些什么。</br> 這女妖正是陳長生當初入三十六洞攔下他的那頭鹿妖。</br> 白子秋開口道:“一兩靈精。”</br> 鹿綺山點頭道:“好,好……”</br> 她將靈精遞給了白子秋,隨即便將那不值錢的草藥收進了袖中。</br> 白子秋倒是有些意外,其實那東西根本就值不了這個價。</br> 他再一抬頭,卻見那鹿妖的目光正盯著陳長生看。</br> “你認得?”白子秋小聲問道。</br> 陳長生點頭道:“認得。”</br> 鹿綺山看著陳長生,指了指自己眉心,說道:“那道劍氣,能否……”</br> “不能。”</br> 陳長生平靜的道了一句:“你應該慶幸自己沒死。”</br> 鹿綺山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但那道劍氣一直盤旋在她的識海里,實在是讓她不安心。</br> 她的眉頭一挑,說道:“關于青天游,有件事……”</br> 陳長生眉頭微皺,說道:“說來聽聽。”</br> 鹿綺山說道:“你得先答應我去掉那道劍氣。”</br> 陳長生抬起雙指,鹿綺山識海之中的劍氣回到了陳長生的指尖,隨即淡去。</br> 鹿綺山頓了一下,她也不曾想到,自己還沒說,這人就將那劍氣給解開了。</br> 她舒了口氣,隨即說道:“前些日第九峰蟾妖王設宴,青天游亦在宴中,但在宴后,蟾妖王卻從一只蠶妖口中了解到青天游跟人族修士有染,當晚青天游便被擒住了。”</br> 陳長生皺起了眉頭,問道:“如今在何處?”</br> 鹿綺山搖了搖頭,說道:“這個我也不清楚,我屬第二十九峰,這些也是打聽來的。”</br> 陳長生猶豫了一下,隨即問道:“那第九峰妖王,是蟾蜍成妖?”</br> 鹿綺山點頭道:“聽說蟾妖王早年是在北巒山修行,得一潭毒水入腹,入了八境,后來就成了第九峰主,聽聞蟾妖王交際甚廣,不少峰主都欠著他情分。”</br> 陳長生聽后皺起了眉頭,他有些遲疑了。</br> 這件事情……</br> 似乎并沒有表面上看著這樣簡單。</br> 白子秋看向陳長生,說道:“不妨去看看?”</br> 在他看來,陳長生能敵得過那山君,另外的妖王豈不是更加容易。</br> 陳長生舒了口氣,說道:“不管怎樣,都得走一遭的。”</br> 白子秋點了點頭,說道:“跟你做朋友,的確不虧。”</br> 陳長生聽后笑了一下,隨即起身就要離去。</br> 他頓住了步子,轉頭對攤子前的白子秋說道:“早些收攤。”</br> 白子秋聽后一怔,隨即點了點頭。</br> 他又怎么會聽不出陳長生的弦外之意。</br> 所以在陳長生走后,他便收拾起了攤子,一刻都沒有多留。</br> 鹿綺山走在前面給陳長生帶路。</br> 她有些忐忑,畢竟身后這位,可是差點要了她命的人。</br> 陳長生開口道:“陳某沒你想象的那么兇戾。”</br> 鹿綺山點頭答應了一聲,說道:“是。”</br> 陳長生問道:“近來三十六洞還出了什么事嗎?”</br> 鹿綺山搖了搖頭,說道:“沒有了。”</br> 陳長生看了一眼她的背影。</br> 鹿綺山頓時便頓住了步子,忽然之間汗毛直立。</br> 她連忙開口道:“還未入冬之前,有幾峰的妖王合力想謀害山君,可惜沒能得逞,第十一峰,第三十二峰,第二十九峰,三位峰主命隕,鬧的有些厲害……”</br> 陳長生聽后點了點頭,說道:“繼續走吧。”</br> 身后的危機感淡去,鹿綺山也松了口氣。</br> 她咬了咬牙,心中暗道一句。</br> 不是說沒有那么兇戾嗎……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