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之時,麻子渾身染血,幾處傷痕,他的手上提著那七境冰蟒的頭顱,回到了城中。</br> 他終究是老了,若是換做當初,這般七境,他又怎會負傷而歸。</br> “將此頭顱,懸至墻上!”</br> 麻子道了一句,隨即便回了城中。</br> 他的身影是落寞的,在這城中,他大概是那個心中大義最為廣盛的那一個了。</br> 凌冽的寒風鋪面而來。</br> 這場廝殺在這一刻得到了短暫的歇息。</br> 但也僅僅只是很短的一段時間。</br> 因為所有人都明白,接下來所面對的,才是正在的劫難。</br> ……</br> 大妖峰上。</br> 陳長生與那山君涂虎對坐而談。</br> “你的打算呢?”涂虎問道。</br> 陳長生搖頭道:“暫無打算。”</br> 涂虎聽后挑了挑眉,問道:“暫無打算?”</br> 陳長生說道:“這片天地間有人逆水行舟,與天相爭,棋盤之上棋子林立,執棋者已然脫手,一切結果,皆無定數。”</br> 涂虎聽后思索了起來,他的手在那石桌上敲打著,片刻后發問道:“且先看下去吧。”</br> 陳長生看向他,問道:“你為山君,便不曾想過這妖族?”</br> 涂虎嗤笑一聲,說道:“山君又如何?這個位置本就是強者居之,就算換一個人來坐這個位置,也不見得是不可能的事。”</br> 陳長生和煦一笑,說道:“且看結局便是。”</br> 如今的三十六洞已然空寂無比。</br> 除卻涂虎之外,其余所有皆是去往了神域。</br> 此番必將分出結果。</br> 陳長生的目光看向了那旁邊的一座大山,那座山上亦是空寂,沒有任何氣息。</br> 那個戴著木雕面具的少年亦是去往了那神域之中。</br> 此次過后,他或許也將徹底釋然。</br> 涂虎順著他的視線望去,隨即說道:“你一直看這這第二峰,難不成有些不同?”</br> 陳長生道:“那座山上血腥味重了些。”</br> 涂虎點頭道:“這第二峰新任的妖王古怪的很,不過其實力卻是所有妖王都認可的,此次前去,將會是妖族的一大助力。”</br> “是嗎……”</br> 陳長生低聲呢喃,他的思緒遠去,腦海之中浮現出當初那個俗世懵懂的少年。</br> 這場世間之劫,何嘗不是那少年的劫呢。</br> ……</br> 這一夜里,城臺之上修士擦拭著刀劍,城墻上的火把一夜不斷,再次整裝待發。</br> 在那天色還未完全亮起之時。</br> “轟……”</br> 一陣陣轟隆之聲將所有的人的心緒都提到了嗓子眼。</br> 他們站起身來望去。</br> 只見那遠處青山之上已有一層陰云籠罩而下。</br> 在那陰云之下,是數不清的妖獸身影。</br> “吼!!”</br> 一道道嘶吼之聲傳來。</br> 數萬余妖已兵臨城下,數百五境六境氣息,七境大妖數道,八境大妖立于鎮前。</br> 所來,數尊妖王!</br> 皆為各山之主!</br> “麻煩了……”</br> 老疤子的眉頭緊皺,不只是他,周圍的所有人面色都凝重了起來。</br> 他們預料到此番妖族會來的很快,但卻沒想到這般快,甚至于所有妖族都盡數出動。</br> 一層陰霾籠罩在城樓之上。</br> “竟這般多……”</br> “如何能敵啊。”</br> 有人看著這一幕心中生出了畏懼。</br> 憑著他們百人,如何能敵?!</br> 有人咽喉滾動,在看到那黑壓壓的一片時心中萌生了退意。</br> “有誰怕了嗎?”</br> 忽有一道聲音傳來。</br> 只見那身上纏著布條的麻子走上了城樓,他的面色有些蒼白,是因為昨日的傷勢。</br> “錚……”</br> 麻子橫劍身側,開口道:“當年姜魁首一劍可退妖族,從不曾怕過,萬妖又如何,刀劍還在,不一樣可斬!”</br> “麻子……”</br> 有人走上前來,面色凝重道:“姓宋的,當真覺得,我們有七成勝算?”</br> “說七成便是七成!”</br> 麻子開口道:“十五尊妖王,八境兩尊,七境六尊,六境七尊,姓宋的已然為我們掃清了許多障礙,這般情況,如何沒有七成!?”</br> “那余下的數萬妖呢!最弱的便是三境,誰來殺!誰殺的完!?”</br> “殺得完!”</br> “殺不完……”</br> “入你娘!”</br> 麻子一腳踹去,說道:“老子說殺的完就殺的完!”</br> 那人往后退了一步,致使麻子這一腳落空。</br> 城樓上的氣氛忽的沉默了下來。</br> 眾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麻子的身上。</br> 麻子喘了口氣,他看著眾人猶豫不決的目光,開口道:“這便怕了?”</br> 有人搖頭道:“不是怕了,而是沒有必要,就算我等將那妖王斬盡,余下之妖,也會將我們壓死。”</br> 麻子心中恍然,他欲要開口,卻發現自己竟說不出半點道理。</br> 是啊,這般差距,他又怎么可能不明白。</br> 宋孤刀是讓他做魁首。</br> 可麻子也不愿意讓這么多兄弟去送死。</br> 在這樣的關頭,卻忽見那神域城門開出了一道口子。</br> 一道身影從那門口走了出來。</br> “有人出城!”</br> 城臺上忽有一人開口道。</br> 麻子眉頭一皺,隨即往那城下看去。</br> 但當他看到那人的身影時候,卻是忽的一頓。</br> “杜寡婦!”</br> 麻子睜大了眸子,喊道:“入你娘,給老子回來!”</br> 他輕躍而起,從那城聲躍下。</br> 麻子一把抓住了杜阿娘的手。</br> “誰讓你出城的!”麻子厲聲問道。</br> 杜阿娘一手提著劍,一手領著酒壺。</br> 在那不遠處,便是萬數妖潮。</br> “給老娘放開!”</br> 杜阿娘甩開了麻子的手。</br> 麻子錯愕道:“你瘋了?”</br> “老娘就是瘋了!”</br> 杜阿娘睜目道:“姓宋的不聲不響的就去了,留著老娘在這里作甚!”</br> 麻子身形頓了一下,他幾欲開口,話卻卡在了嗓子眼里。</br> 她嗤笑一聲,看了一眼麻子,又看了一眼那城墻上的身影。</br> “你們平日里不都吹噓自己有多厲害嗎,怎么現在連那城墻都不敢下來了。”</br> 杜阿娘仰頭喝了一口酒,她的步伐踉蹌,幾聲凄笑道:“現在,沒人斗嘴了,來娘活著也沒意思了,至于你們……”</br> “就當是老娘白白糟踐了那些酒。”</br> 杜阿娘深吸了一口,隨即將那手中酒壺拋去。</br> 那握緊了劍,踉蹌著步子朝著那妖群走了過去。</br> 麻子恍惚間回過了神來。</br> 他額頭上的青筋嘞起,轉頭看向了那城樓之上。</br> “孬種!”</br> 麻子道了一句,隨即不管那城墻之上的人如何想,提劍便隨著杜阿娘沖了上去。</br> 眾人見此一幕皆是無比羞愧。</br> 幾番沉默過后。</br> 有人邁步,下了城樓。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