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般歲月之下，這些胭脂俗粉自然是沒法入老龍王的眼的，大概也只是因為太久沒在人間走動過了，一時有些感慨罷了。</br> 畫舫之外乃是青翠綠湖，入目可見魚躍而起，多是成群結隊。</br> 老龍王喝酒聽曲，而陳長生卻是要了一碗茶水，坐在那臺上垂釣湖中。</br> 老龍王見陳長生這般模樣，不由得說道：“陳先生不懂享受。”</br> 陳長生道：“喝茶釣魚跟喝酒聽曲二者之間有天壤之別嗎？”</br> 老龍王聽后思索了一下，說道：“這樣一說，倒是感覺沒差多少了，都是為了取樂。”</br> 陳長生和煦一笑，隨即將目光投向了湖中。</br> 老龍王頓感面前的人間美人沒了興致，讓畫舫的老鴇將其全都撤了下去。</br> 此地頓時安靜了下來。</br> 老龍王起身走到了陳長生身旁盤坐下來。</br> 他看向那湖中的游魚，問道：“陳先生以為何時魚兒能上鉤？”</br> “那可說不準。”</br> 陳長生笑道：“他若是愿上來，下一刻或許就上來了。”</br> 老龍王陪著他等，說起來，若是喚作別人這樣無趣的事他都不會坐上半刻。</br> “話說，陳先生到底贈了應恩什么？”</br> 陳長生聽到此言笑道：“與香火神道有關，龍君不妨猜一猜。”</br> 老龍王想了想，隨即說道：“其實早年間我便覺得那香火一道有些不太對勁，我這數百年受萬民香火，積攢了不知多少香火之力，越是多起來，越是覺得這香火之力實在雞肋，但這天地自有規律可言，絕不可能出現這般無用之物。”</br> “陳先生應該是看出來了那香火一道的其他用途了吧？”</br> 陳長生說道：“龍君一猜便準。”</br> “還真是……”</br> 老龍王嘀咕了一聲，問道：“那這香火一道予我可有用途？”</br> 陳長生搖了搖頭，說道：“對于如今的你而言，用處不大。”</br> “不合此道？”</br> “正是。”</br> 陳長生點頭道：“唯有龍女走這條路再合適不過了。”</br> 老龍王仔細思索了一番，說道：“不一般……”</br> “若是這香火神道的事傳出去的話，恐怕是要起大亂子了，難怪你要避開說。”</br> 陳長生抿了一口茶水，說道：“此法不會廣傳。”</br> “會不會有些麻煩？”老龍王問道。</br> 陳長生笑道：“香火由外往內，旁人看不出來，放心便是了。”</br> 老龍王也松了口氣，說道：“我就這么一個女兒，可心疼的打緊。”</br> 陳長生見那湖面有了動靜，稍待片刻過后便提起了桿來。</br> 老龍王也定睛瞧去。</br> 卻見那桿在一半的時候脫了力，讓那魚兒給逃了。</br> “跑了……”陳長生嘀咕道。</br> 老龍王見后毫不掩飾的笑了起來，說道：“你也不行啊。”</br> 陳長生笑道：“要不然龍君來試試。”</br> “我定不會輸，哈哈哈……”</br> 老龍王接過魚竿便坐了下來。</br> 他自認為自己在這樣的事上不輸陳長生。</br> 起初的時候老龍王還是信心滿滿的。</br> 但當他在那坐了將近半個時辰過后，莫名就有些煩躁起來了。</br> “這魚當真不識抬舉。”</br> 老龍王輕哼一聲，袖下的手卻是引了一縷金光就要進那湖中。</br> 陳長生見了這一幕，隨即抬手一招，那縷金光則是落入了他的手中。</br> “誒，怎么能耍賴呢。”</br> 陳長生展露著手中的金光，笑盈盈的看著老龍王。</br> 老龍王頓時漲紅了臉，他咳嗽了一聲，便老老實實的釣魚。</br> 約莫又過了幾刻鐘。</br> 老龍王眨眼道：“定是這湖有問題。”</br> 陳長生問道：“有何問題？”</br> 老龍王語氣平靜的說道：“現在還不知，待我將這座湖翻過來便知道了。”</br> 陳長生愣了一下。</br> 隨即就見老龍王抬起手來，輕輕一招。</br> “不是，等……”</br> 陳長生的話還未說完，便見這湖上畫舫忽的震動了起來。</br> 那湖水似是倒轉了過來一般，竟是在目光的注視之下流淌到了天上。</br> “怎么回事？”</br> “老鴇！怎么回事！”</br> “啊！！”</br> 畫舫之中的人面色慌張，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么，接連的晃動讓他們有些站不住步子，數十位女子的驚喊聲在整個畫舫之中響起，頓時之間便亂作一團。</br> 陳長生坐穩了身子，他抬眼望去。</br> 見那視線之下，湖水不斷倒流到了天上，連同著那湖中的游魚亦是隨著那湖水飄在了空中。</br> 剎那之間好似天地逆轉。</br> 抬手，便將這座大湖給翻了過來。</br> 陳長生無奈的嘆了口氣，隨即便見老龍王拋出桿去。</br> “來！”</br> 那魚鉤落入天上的水中，隨即一扯，掛住了一條大魚，被老龍王硬生生的扯了出來。</br> 那大概是這湖中最大的一條魚了。</br> “嘭噠。”</br> 碩大的青魚落了下來，被老龍王一手抓住。</br> 老龍王大笑了一聲，說道：“陳先生覺得如何？”</br> 陳長生見此情形只得無奈一嘆，扶額稱贊道：“龍君實在厲害，陳某佩服。”</br> 當真是不要臉！</br> 伴隨著一聲大笑，那懸在天上的湖水頓時猶如天河決堤一般落了下來。</br> “嘩啦，嘩啦……”</br> 湖中再度被填滿，卻有許多湖水被沖上了岸來，不過好在并未造成什么麻煩。</br> 只是這一幕，不知落入了多少人的眼中。</br> 頓時之間，畫舫的人全都散了去，連同著老鴇跟姑娘都不敢在畫舫上待著了。</br> 這一整個畫舫，只余下了陳長生與老龍王。</br> 那條碩大的青魚翻騰著，掙扎著想要回到水中。</br> 老龍王瞧了一眼，說道：“這魚怕是老了些，我還說釣上來給陳先生打打牙祭。”</br> 陳長生看向了那青魚。</br> 魚嘴一張一合，一對眸子望著陳長生，好似在祈求一般。</br> 陳長生道：“這條青魚怕是已經有了些許靈智，如果再有個百十余年或許就可化形成妖。”</br> 老龍王瞧了一眼，隨即說道：“還真是如此。”</br> “咦，這條青魚似乎是借的人間情欲修行，若是化而為妖，怕是會走上歧道。”</br> 陳長生思索了片刻，說道：“尚且還未走上歧途，還能改正，倒不如給它一個機會。”</br> 說著陳長生伸出手來在那青魚的眉心一點。</br> 陳長生道：“陳某有一道劍令已入你識海，往后若行惡事，那就莫怪陳某了。”</br> 青魚似是聽懂了一般，魚嘴一張一合，好似在感謝。</br> 老龍王隨即一腳踹去，那青魚落入了湖中，翻騰起了不小的水花，眨眼間便沒入了湖底，不見了蹤影。</br> “跑的還挺快。”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